陳瀟瀟在廁所裏吐得昏天黑地,漱口後直接迴了辦公室,拉開窗戶吹風。


    醫院樓下有個小花園,很多坐輪椅的病人可以由家屬推著散心。


    她抱著自己這顆才開竅的榆木腦袋,迎風流淚。


    葉天有什麽好呢?


    不錯,他給的護膚品的確效果非常好,偶爾做飯也相當美味,那張臉至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有一陣突然很愛帶她去不同高檔場所,雖然次次穿背心人字拖,次次都被保安攔下,次次都對噴然後大打出手,而她需要在一邊大喊“葉天”一邊崇拜地看著他。


    有一陣他爆出自己的很多身份和技能,什麽賽車手啦職業電競啦道家傳人啦國手啦,把任一職業的人都挑翻,而她需要在一邊大喊“葉天”一邊崇拜地看著他。


    又有一陣,隻要和葉天呆在一起,就會有有些古古怪怪的二代們突然之間就看上她。要麽喜歡她的臉,要麽喜歡她的胸或腿,要麽想把她的衣服撕開當場交配。葉天永遠都怒氣勃發大打出手,讓二代們哭著找一代,一代們哭著找祖宗。而她需要在一邊大喊“葉天”一邊崇拜地看著他。


    還有一陣,他和很多女人搞在一起,這裏不單單是有名分的,還有更多沒挑破卻曖昧至極的。他的那個神神秘秘的女同事,那個老板的女兒,那個小太妹,那個警花……而她需要在一邊大喊“葉天”一邊崇拜地看著他。


    可是,去高端場所本來就不應該穿戴不齊,又不是保安的問題,是自己的素質問題。


    陳瀟瀟那會兒鬼迷了心竅,又不是真傻子,怎麽會察覺不到他一天一個的新技能來源有問題呢?而葉天,將這些不費時不費力獲得的,真當成自己的東西,去把別人的心血踩在腳底,耀武揚威。


    是他要她穿得既性感又保守,把她帶到有垃圾人出沒的地方炫耀和展示。明明就是想通過她來教訓所謂“高階級”,滿足自己可憐的虛榮心,大出風頭,還要深情款款地說“別的男人不能靠近你”。


    是他到處瞄人家的胸和屁股,是他隱瞞自己有女友的真實情況,是他對未成年產生禽獸之念,卻自認為付出極大地說“我不碰你”,轉頭找其他曖昧對象宣泄欲望。和所謂的“二代”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的男人,拋卻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身份和技能和金錢,那種猥瑣、低俗還有骨子裏的自大,有什麽能吸引異性的理由呢?


    好,暫且不拋棄那些東西,那麽女人們也合該是奔著他的身外之物而非是他本身去的啊!


    隻有這種情況才不在乎他有多麽惡心!


    可她自己呢?她居然真的是奔著人去的!


    一顆真心換不來一顆真心,還要忍受那麽多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甚至“乖巧”到沒有揮霍他的錢!床上也沒有讓自己爽到反而痛的要死還要誇他大!他唧唧歪歪要別人還是第一次,自己卻甩著根爛黃瓜走在大街上,按他信奉的初次神教,他就該出門走下水道!


    那她圖什麽呢!?


    沒錢沒尊嚴沒性福帶出去也不長臉。


    各取所需都做不到。


    跟爸媽說,爸媽能氣過去。


    他們家又不是賣女兒的,不圖那點東西,幹嘛讓她受這種委屈?


    天上,一排人字形大雁飛過。


    陳瀟瀟悟了。


    反正那家夥也被抓進去了,被秘密處決也是有可能的。最好的辦法是當斷則斷。


    她有工作有收入社會地位也不低,離了誰不能活啊?


    就當這些時間作廢又如何,她還年輕,有無限可能,有無數次試錯和重來的機會。


    沒有任何人能理所當然地無條件享用她的愛與光陰,消磨她的笑容與熱情。


    不能既要她的虔誠她的信仰她的忠貞,又把她當做寵物當做擺件當做戰利品。


    要是他的確有點子關係,沒死還被放出來,依他的變態戀物癖是很難斷幹淨的。


    ……那也不錯,放開來花錢,上床憑心情,不想看到那張下流的臉,就隨便買棟房子住,或者鑽到那些小三小四小五的被窩裏湊合過夜,反正這些女孩兒也和以前的她一樣五迷三道的拎不清。


    要是碰上拎得清的,哈,一拍即合,誰也不耽誤誰,這戲就演唄。


    葉天的什麽好東西都別想藏著掖著了,都掏出來吧傻逼玩意兒。


    他去和人家廝混、要去做任務,不可能天天盯著她。那她要麽旅遊要麽宅家,要麽點幾個漂亮男模,又有何不可?


    “瀟瀟,問診結束了,你還好嗎?”


    老人家小心翼翼開門,探了個頭進來,想看看小徒弟是不是悲痛欲絕淚流滿麵,還提前準備了一肚子腹稿安慰。


    “老師,我想請個年假。”


    小徒弟背對著他,語氣低沉又嚴肅。


    “怎麽這麽突然?瀟瀟你別……”


    “我要把海景房全買了。”


    “?”


    “呀吼!!趁著卡還沒凍結!走咯!”


    葉天給的卡,她從來沒用過。


    真傻啊真傻。


    現在要一次性刷爆。


    到時候鬧掰了也別想拿迴去,又不是為了領證又沒有標明借款。


    道德?


    什麽道德?


    不識字。


    ——


    陸行舟還在醫院大廳裏踱步,慢吞吞掰著手指頭數這麽多瓶藥,得吃多久才能吃完。


    陳瀟瀟狂風一樣席卷而過,幾秒鍾就不見了人影。


    超乎尋常的快。


    “?”


    ——


    陽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讓人昏昏欲睡。


    陸行舟坐在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裏,捏著一朵藍色小花,摘花瓣。


    “迴去。”


    “不迴去”


    “迴去。”


    “不迴去。”


    還剩最後一朵花瓣,陸行舟拽掉:“不迴去。”


    再拿一朵花。


    “不殺。”


    “殺。”


    “不殺。”


    “殺。”


    “不殺。”


    嗯,不殺。


    不殺的話,就要讓別人好好地看見。


    陸行舟拿出手機,翻到聊天頁麵。還停留在上次的“你最近變化很大”。


    林月瑤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


    肚子不餓嗎?為什麽第一個案子出岔子之後再也不喊他點外賣呢?炸雞、蓋澆飯、奶茶和披薩都是她喜歡吃的,讓他下廚做一頓再親自送也完全可以啊。


    柳葉刀的案子到了瓶頸了嗎?毒販的屍體被陸明德強製拉去燒掉了,也讓人傷透腦筋吧?為什麽不繼續打電話盤問盤問他呢?


    女人手指的觸感仿佛仍然停留在嘴邊,在那麽多紛雜強烈的痛楚中,他也能清晰地辨認出來。


    做什麽不理人啊?


    他擺弄著手機,發過去一句話。


    “在嗎?”


    林警官:不在,勿擾。


    陸行舟笑了,下單一家評價很高的炸雞店,送到警局去。


    ——


    二代:最近不能吃油膩的東西,但是很饞炸雞,你幫我吃。


    二代:奶茶也幫我喝掉,拜托拜托。


    林月瑤把手機啪嗒一下丟在旁邊,一把攬住路過的黃文文的腰,叫道:“姐!幫忙!求你!”


    黃文文見怪不怪,目視前方,巋然不動地嘬咖啡:“怎麽幫?”


    “最近有個人在追我。”


    林月瑤不自在地扭,嘟嘟囔囔地說。


    “公的母的?”


    “公的公的……不是,男的。”


    “陸行舟。”


    “啊啊啊啊我還沒說呢姐姐!”


    黃文文嘲笑:“得了,看你那樣子。不是很討厭他麽,現在又是怎麽迴事?”


    “就、就……”林月瑤把臉埋在黃文文肚子上,“他最近變得很奇怪,和以前不一樣,好像是認真的。”


    “但是……”黃文文早知道她有個轉折。


    “但是,他有問題。”


    林月瑤抬起頭。


    說到關鍵的地方,臉上紅暈未褪,而語氣徹底冷下來。


    不提柳葉刀,就是毒販和間諜的案子都隱隱透露令人不安的不對勁。


    裸露的仍帶著脂肪和碎肉的白骨、碎裂的頭顱與充血暴突的眼睛、腦漿迸裂姿態扭曲的屍體。


    都是同一個人在短時間內製造出來的。


    “他有問題,你卻一時間捉不住他的尾巴,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黃文文搖頭晃腦,“你又發現,自己對他好像有了感覺?不是吧?這個劇情?”


    “就這麽一點點點感覺。”林月瑤伸出小指,掐住一個指節。


    “就這麽一點點點感覺,你也不會抱著我大吵大鬧了。”黃文文學著她的樣子,掐住小指,“世上男人千千萬,這個不行你就換。比他帥比他有錢還清清白白的多了去了,難不成你還能抱著一棵樹吊死?”


    “……”


    “至少從我的角度,還好。”黃文文拍拍林月瑤的肩膀,寬慰幾句,“我不會勸你遠離或者靠近,你自己把握。不過啊,你做好心理準備,別傷到自己,其他都好說。”


    “文文姐嗚嗚嗚嗚……愛你嗚嗚嗚……”


    “好惡心。”


    林月瑤惡心完黃文文,心滿意足地趴在辦公桌上正經工作。


    一手點擊著鼠標,細細觀看柳葉刀租房的圖片。


    她昨天才把間諜有關的案子移交出去,開始著手自己本來的工作。


    從現場痕跡來看,兇手是從正門進去的,而且鎖沒壞。所以甚至很可能是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林月瑤之前有這麽幾個猜想:


    一、舊相識\/值得信任的人。


    二、不認識,但不得不放進來。


    三、偷偷闖入。


    暫時否定第一點,原因,柳葉刀在全國逃亡這麽多年,雖然一直有新身份在用,但剛剛進入s市,很難有熟人。就算有熟人,以他的謹慎,不會把人帶到家裏去


    就勘查結果看,家裏沒有準備飯菜,也沒有瓜子果盤這類招待客人的東西。


    暫時否定第三點,門鎖是好的,窗戶也都是鎖嚴實的,沒有暴力開啟的痕跡。


    退一步講,小偷入室,殺人後一般都會慌不擇路,手法不可能如此老辣又幹練。


    再退一步,若說開始就奔著殺人去且開鎖手法又高超,也不成立。能做到非暴力開鎖的人都有備案,很容易被發現。經過調查,這些人也沒有什麽異動。


    注意力放在第二點。


    快遞,不對。他怎麽可能把地址直接填在自己的藏身處?就算如此,那也會盡量避免麵對麵接觸。


    外賣,不對。理由類上。


    那麽,修理管道?查水表?


    都不對,雖然那條街設施老舊,監控很少,還壞掉幾個,但正常的出入來迴,肯定會拍到的啊。


    兇手刻意躲避著監控,一定是提前踩點過的。


    所以是“一開始就要殺人的、光明正大走入的沒有職業便利的陌生人”。


    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究竟怎樣……怎樣才能讓柳葉刀不得不放兇手進來?


    有哪裏出岔子了。


    她像一條嗅覺靈敏、神態機警的獵犬,聞嗅著絲絲縷縷被縫補過的真相的腐臭。


    林月瑤能感到有人給自己的雙眼蒙上了布。


    她不喜歡,她要撕毀。


    那邊發消息:我明天上班。


    嚇?林月瑤被打斷了思路。


    林警官:不休息一下?你別剛上班就崩人家一臉血。


    二代:怎麽會呢哈哈哈。


    二代: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了。


    林警官:……


    她不拒絕,也不同意。


    一種很模糊的默許。


    本來,他說愛她,她也有點意思,完全可以答應。可是陸行舟有林月瑤無法忽視的嫌疑,她不能夠毫無障礙地和一個底細不清的人在一起。


    那她也應該拒絕他,斷了雙方的念想。可這樣的關係又對林月瑤很有利。情迷的人會自己衝昏頭腦,破綻露出。要毫不猶豫一把抓住,然後……


    然後什麽?


    那就不是她能考慮的事情了。


    “林月瑤,你的外賣到了,我剛巧碰到外賣小哥。”


    黃文文拎著炸雞和奶茶放在林月瑤桌上,問:“還在糾結呢?”


    “唔。”


    “那就接觸接觸看嘛,記得在包裏放把菜刀。”


    黃文文對林月瑤的武力值有很盲目的信心。


    主動接觸……意思是主動聊聊天、約約會?


    這意義可大不相同。


    林月瑤撐著臉,嘴巴抿起來。


    哪敢啊,光是維持稍有曖昧的關係,就已經非常辛苦了。


    她的心又不是鋼筋水泥,也會有淪陷的風險。


    這男人把她的喜好摸得準準的,恰巧搔到癢處。


    最近突然學會用臉了,明明是吊眼高鼻的刻薄麵相,一看見她卻討好笑個不停,像是大型犬那樣可愛。


    就算躺在病床上,虛弱得沒有力氣,瘦出了下巴尖尖,也不失時機地撒嬌。


    世上男人千千萬,上哪兒去再找一個死到臨頭都要親吻又因為沒有允許隻敢親手指的男人……


    可這男人偏偏會撒謊得很。


    嘴巴裏編得真真的,臉蛋上笑得乖乖的,眼睛裏眨巴眨巴冒著愛心泡泡,可憐兮兮說殺人啊犯法啊跟自己真沒關係。


    這迴講什麽“主動找你”,別信,謊話一個套一個。


    ……老天爺,要不要睜眼看看你在做什麽。


    她林月瑤犯天條了嗎?為什麽給她這種考驗?


    理性和感性天人交戰,鬥得不可開交腥風血雨,把腦筋攪成漿糊。


    林月瑤咬牙切齒啃著炸雞,還給猝不及防的黃文文塞了滿嘴。


    “吃!”


    黃文文嚼嚼嚼。


    忽然,林月瑤猛拍桌,背後仿佛燃燒熊熊火焰。


    “我想明白了,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雌鷹般的女人,更無懼於生活的風暴。”


    “?”


    “來吧,硬碰硬啊!”


    黃文文麵無表情,看著野性美人變成野人,撅嘴嘬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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