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陸行舟一張一張翻著打印出來的影像。


    葉天和戴著兜帽的女人。


    葉天和戴著口罩的女人。


    戴著鴨舌帽的……穿著防曬衣的……戴著墨鏡的……


    “首先,通過身形對比,能夠認定確為同一人。


    “藥店的購買記錄,大量的紗布、碘伏和止疼藥。這裏,還有網上購買手術刀的記錄。從銀行卡的流水來看,他買的藥絕對不止這麽多,大概率是線上交易的違禁藥。”


    “也、也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陸行舟哢噠一下打開投影儀:“現在唯一公布的消息,是間諜在九月二十七號就被通緝追捕,有相對完整的錄像。


    “這段是新聞報道發出來的內容。青年路、光榮路、一段郊外小道,棄車追擊,切換執法記錄儀視角,比較顛簸。”


    畫麵定格在一個搖晃,結束。


    “官方說法,到這邊就找不到了。我覺得不對,晚上本來人就少,更何況是比較空曠的城郊,非常適合展開追逐戰。所以我猜測這裏是使用了非常規方法追擊。”


    是異能者啦。忍者都有了,怎麽會沒有異能者呢?


    “把不需要我們考慮的事情先放到一邊。假如我是間諜,我會去哪裏?我身上帶傷,跑不了多遠,卻要甩掉身後的警察,最好的處理方法是什麽?


    “棄車後的機動性和靈活性大大增加,從荒地走是個好選擇。


    “向西和向南是不行的,遠郊半天碰不到人,都是被收割完的麥梗,一眼望下去能看到二三裏以外。朝那邊跑,遲早被抓迴去。


    “向北是湍急的大江,寬有幾百米,橋卻離得遠。一來,受傷的她很難通過跳水逃離,更容易被淹死。二來,大橋和收割後的田野是一樣的,不僅容易被追捕,還很容易被一槍斃命。


    “那麽,隻能向東。向市區的方向走,卻又不能真的走那麽遠到市區。”


    哢噠。


    下一頁,一道黑影,從四樓的管道攀爬進某家住戶陽台。


    “莆田花園,市區邊緣的夜晚人流量也較多的小區,躲避的最佳選擇。警方投鼠忌器,間諜可不會。”


    哢噠。


    又下一頁,劃定間諜進入的陽台,幾號樓、幾單元、幾零幾,一一展示。


    “而這家的住戶是——葉天。”


    哢噠。


    青年的照片放大。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明確告訴你,那黑影並不是小偷,理由,葉先生的藥物購買是從九月二十三號淩晨兩點多開始不對勁的。”


    陸行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次拿起咖啡:“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可還沒有搞清楚陸千帆和間諜的關係,以及葉天究竟是被要挾還是自願,他也很有可能被隱瞞了。”


    “從葉先生的避孕套購買頻率來看,他很有可能是自願的呢。”陸行舟惡意滿滿地放出截圖。


    “隱瞞身份……”


    “張警官,是該編造得多麽天衣無縫的身份,才能讓一個擁有自主判斷能力的成年人,心甘情願地購買大量藥物甚至於違禁藥品,並且相信此人必須遮擋真實麵目才能夠出門呢?”


    鴉雀無聲。


    怎麽就不用“係統出品”的藥給他的小情兒療傷呢?


    用上特效藥之後,連衣服都不要脫了,這怎麽可以呢?不脫,他還看什麽摸什麽呢?


    黑咖啡一飲而盡,陸行舟拍拍手:“同誌們,再問我也沒用,動起來,抓人,時間不多了。”


    不多時,確定了葉天的行蹤,兩輛警車如箭一般衝出。


    熬了夜的眾人終於可以休息得稍微久一點。


    陸行舟跑到走廊外,蹲在牆邊給父母打了電話。


    “喂,爸,有進展了。查出來一個叫葉天的人也許和間諜有勾結關係。”


    父:“你弟弟呢?”


    那邊開了免提,父親和母親的聲音混在一起。


    母:“那找到你弟弟沒有?他有沒有事啊?”


    “弟弟暫時還沒有找……”


    父:“那你把我們趕迴家是什麽意思?你和我們發那麽大火,倒是把弟弟找出來啊。我就不該相信你有什麽能力,你就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出來讓我和你媽媽開心開心。”


    “……”


    將手機扔到地上,陸行舟把淩晨沒吃的膠囊拿出來,生咽下去。揉著頭發,中指點了免提。


    父:“……你自己一口一個時間緊張,你不也浪費了很多時間……”


    母:“陸明德你別說了,我大兒子也熬了這麽久的夜!昨天才縫的針!”


    父:“他熬的那些狗屁夜還少嗎?啊?他怕什麽呀他,那縫針,以前沒有過嗎?和不知道哪裏來的窮乞丐撕吧,不都要縫針嗎,啊?”


    母:“不是你肚子裏長的肉你不心疼!一天到晚說說說,你要麽把兒子給你做的菜吐出來!”


    父:“我稀罕那幾口菜嗎?才幾個人吃,做這麽多?不用他的錢不心疼,浪費我的錢還少嗎?”


    母:“那你自己浪費的錢還少嗎?當初要房子的時候,死活加個花園,你能照顧得了嗎?最後還不是請園丁!你浪費的錢怎麽不說?”


    那邊又吵得一團亂麻,最後母親拿起電話說:“舟舟,媽媽知道你也很難受,其他的東西咱就別查了,我們快點找到弟弟好不好?


    “舟舟,媽媽求你了,媽媽不是給你壓力,媽媽是相信你,這幾天稍微累一下,找到弟弟就皆大歡喜了對不對?”


    “好的,媽媽,我先掛了。”


    “嘟——”


    過了幾分鍾,林月瑤目不斜視地拿著文件走過。


    “……你躲什麽?”


    她腳步一頓,尷尬地扭身:“我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聽到了。”


    慢慢慢慢挪過去,難得站得特別乖巧:“你、你沒事吧?就是……怎麽說呢?”


    她從口袋裏掏出兩大把糖,試探著問:“來點?”


    “我送你的東西,你怎麽又拿來送我了?”


    雖然說著抱怨的話,但陸行舟眉開眼笑,挑走一顆哈密瓜味,剝開糖紙,放進嘴裏。


    “糖紙給我,我去丟掉。”


    “不丟。”他把糖紙疊好放進口袋。


    她也蹲下,麵對麵的。


    下巴擱在膝蓋上,歪著頭,仿佛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比較好。


    有些傷害,並不是一顆糖可以撫平的。


    【要死的是你弟弟又不是你,你現在可閑心了是吧?】


    【我就不該相信你有什麽能力,你就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出來讓我和你媽媽開心開心。】


    【舟舟,媽媽求你了,媽媽不是給你壓力,媽媽是相信你,這幾天稍微累一下,找到弟弟就皆大歡喜了對不對?】


    他為什麽,可以冷靜地麵對這樣的話呢?


    他又為什麽,寧願縮在牆角,也不會和爸爸媽媽說:“別講了,我難過。”


    【不知道過程,不清楚結果,但錯在我。從小就是這樣,習慣了。】


    習慣……多可怕,習慣。


    林月瑤盯著地麵的瓷磚,突然迴閃到很多天前,那簇熱烈送上來的玫瑰。


    她不也是毫不猶豫地,把花瓣扇落了?


    紅豔豔的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刺目又淒涼,和昨天他流下的那麽多鮮血相比,有什麽區別?


    也許那天,她才真正看到了他。


    一團雷電交加,卻很快要落下滂沱大雨的雲。


    可當時她什麽也沒有意識到。


    最後迴眸的一瞥,隻看到彎著腰去撿起玫瑰花的他的背影,和大家嘲笑的表情。


    他在想些什麽呢?


    習慣?


    習以為常的漠視,習以為常的嘲笑,習以為常地成為眾人的小醜、茶餘飯後的笑談?


    ……是不是,很痛啊?


    “陸行舟。”


    “嗯,在呢。”


    “你笑什麽?”


    “那我不笑……哎呀,你哭了?”


    陸行舟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即將觸碰時卻小心地頓住:“可以碰你嗎?”


    她一把抓過他的袖子,悶悶地啜泣:“難過了你就哭啊,為什麽要這樣笑?”


    陸行舟用指尖細細擦拭林月瑤眼淚。


    指尖冰涼冰涼的,一點也不暖和。


    “對不起,那天……我、我不該打你,我明明有更好的辦法,我……”


    “怎麽突然想到這個?都過去多久了。”


    “我突然、感覺,很對不起,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明明是有能力的人,卻墮落、頹廢、花天酒地,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還要維持廢物的樣子多久,一輩子嗎?


    【好感度:35】


    “林月瑤,永遠別感到我可憐,也千萬不要愧疚。別把這些感情納入對我的評判裏。我做得不好,該罵罵,該打打。”陸行舟用手掌、用衣袖,把林月瑤的眼淚擦幹淨,“以前做的壞事我從不否認,別人罵我、厭惡我,也是應該的。我對你展現的都是好的一麵,是因為我要追你,我裝的,我其實沒有那麽好。”


    “咦嗚——咦嗚——”


    警笛聲爆鳴,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犯人”已經逮捕迴來了。


    意外的順利。


    “哪有人會說自己裝啊,好怪。”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平複一下心情,猛然站起,掩飾般說著“來活了”,接著噠噠噠地跑掉。


    陸行舟扶著牆,頭重腳輕地站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林月瑤……身體素質真的很好……


    ——


    “姓名。”


    “葉天。”


    “性別。”


    “要不要……”


    “攝像頭都拍著,後麵會成為證據之一長期保留,你高興甩著根爛辣椒入鏡那就脫吧。”


    “瑤瑤,別這樣,我是冤枉的。”


    “九月二十二號晚上,你在自己的陽台見了什麽人?”


    “……”


    “不迴答是嗎,確定不迴答嗎?”


    “……”


    “好,請您解釋一下,您這些異常的藥物購入是怎麽迴事呢?我們還在您的房間裏發現了違禁藥品。”


    “……”


    “不迴答。我知道了,下一個問題。”


    “瑤瑤,你以為要是我不願意,你們真能抓得住我嗎?我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有當通緝犯的想法,即,你確實挑戰了法律的底線。”


    “不要冤枉我!會有人替我出來說話的!你忘了我是葉家的傳人!”


    “也就是說,上層出現了相當嚴重的叛國行為,並且有相互包庇的嫌疑。”


    林月瑤淡定地在本子上再次記下一筆。


    “您透露了很驚人的信息,我會一一上報,看樣子您的狀態很不好,先到這裏吧。”


    不顧葉天額頭青筋暴起,林月瑤和審訊助理拿起本子就往外走。


    她的目光和步伐一樣堅定。


    ——


    “喵。”


    “平安?我真是忙昏頭了,居然把你給忘了,平安,你是怎麽找到的?”


    小黑貓圍著陸行舟的褲腿轉,蹭得全是毛。


    他把小貓起來仔細檢查,翻翻肚皮又翻翻背,都沒什麽傷口。


    “你有什麽目的嗎?知不知道小貓不該這樣聰明?”


    他捏著貓爪揉了揉,平安卻很不理解似的。


    “哎……我在工作呢,平安,讓人接你迴家好不好?真抱歉。”


    “喵。”


    得到小貓同意,開始走流程。


    打電話告知父母接小貓,父母(尤其是父)痛罵、痛罵、痛罵,專人來接。


    忙完,他坐迴自己的辦公室,軟綿綿躺在辦公椅上,慢條斯理地翻看成就勳章。


    ——


    成就:警察報警。


    簡介:警察一般不會報警,除非受害人真的很無助。


    ——


    成就(“血”係列):失血


    簡介:流失超過40的血量。


    ——


    成就:半真半假


    簡介:……你能意識到自己在演戲嗎?


    ——


    陸行舟立刻把這三個加上之前攢著的兩個全用掉,偽造了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陳醫生”手寫的病曆表,生成在陸行舟的臥室隱秘角落。


    該沒有太大的邏輯漏洞了。


    還剩一又三分之二個勳章。


    接下來,讓尋找陸千帆的過程合理化,提高林玥瑤好感,殺死記者、人販和毒販。


    殺人,尤其殺死記者這樣社會人情網絡高度發達的人,是絕對會被發現的。


    在現代社會,沒有完美的犯罪。


    把記者排在名單末尾。


    殺死毒販、人販、記者,然後事情敗露,自殺。


    嗯,差不多了。


    林月瑤雖然日常生活當中蠢蠢的,但是她有自己的堅持,敏銳度也超乎想象。


    這麽一直不停地殺下去,她遲早會懷疑自己,一旦產生懷疑,她便不可能允許自己愛上活著的陸行舟。


    可若是收手,以此為基礎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腦殘富二代”、“殺人犯”、“精神病患者”三層麵孔等於作廢,還留下把柄,再想迴到浪子迴頭賽道,難上加難。


    因此死亡是最好的結局。


    陸行舟咬著筆帽,作為人渣,這一生也過得算是夠跌宕起伏的。


    可要讓她徹底失去的同時徹底愛上,是不是太殘忍了?


    或許死得隱形一點,不那麽衝擊眼球?


    吃藥會大小便失禁,上吊會麵色發紫舌頭吐出,跳樓更別提了,一團馬賽克。


    “……”


    以後再考慮吧,還沒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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