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


    “唔。”


    沉眠在湖底的雲禾搖晃了兩下昏沉的腦袋,身上不少灰塵、泥土被抖落。


    ‘還好,那兩個家夥知道把我送進洞府,不然就算我習得‘龜息煉體術’,怕也得憋死。’


    看著周圍黑漆漆的甬壁,雲禾深感欣慰。


    不過剛醒來,此刻它的思維混沌,不得不趴在地上默默休息。


    過了好一會,那種腦袋脹痛的感覺才終於漸漸散去。


    這時候,它才終於能好好查看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麽,獲得了什麽。


    首先。


    妖力幾乎沒有變化,身體倒好似強了幾分,但不算多。


    ‘那麽應該是在腦海裏了。’


    他靜下心,妖識徐徐沉澱。


    很快就從意識深處,“找”到了緣由。


    又過去了許多時間,雲禾才大略地瀏覽完了腦海中多出的東西。


    就見他一雙龜目慢慢睜開的同時,難以置信的神色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嘴唇翕動間,吐出了三個字。


    “馱山訣......”


    居然是功法!


    妖族功法!


    雲禾知道妖族必然有著能專門供給妖獸們修煉的功法。


    隻不過以他現在所處的層次,以及周圍的大環境看,都不像是能接觸到高級妖獸的樣子。


    甚至,就算接觸到了,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像它當初遇到那隻二階妖獸鸞鶴一樣,被無視,或是被吃掉。


    所以他從未奢望過能獲得什麽功法,每天都嚐試著主動吸收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以此促進修煉。


    他唯一比別的妖獸更有優勢的,是“源煉法”,此法在一定程度上,能加快、促進他的妖力增長。


    但那增長的妖力,屬於野蠻生長,是沒有章法,沒有目標的增長方式,最終能否借此突破二階乃至更高層次,都是個未知數。


    因此雲禾寄予最大的期望,是希望等修士身的修為上來後,看能否在修仙界的坊市中,幫妖獸身淘一本可供妖獸修煉的功法。


    卻不曾想。


    黑魚翻出來的那塊骨頭,居然是一隻馱山巨鼇的頭骨。


    而其中,竟然蘊藏著一套功法!


    最重要的是,這“馱山訣”是契合龜類、鼇類、鱉類妖獸的功法!


    “‘馱山訣’應該算是妖獸修煉的上乘功法了,不論是立意還是附帶的秘術亦或是各個階段、層次的能力顯化,都相當不錯。”


    雖然這也是雲禾見到的第一冊妖族功法,但本能地還是感覺到了它的不凡。


    特別是,和修士身所修習的“金水元經”一比,不知道能將“金水元經”甩多少條街。


    “從功法的最後幾篇看,似乎有意猶未盡之意,此功法應當還有後續。不多對現下的我而言,卻是完全足矣。”


    可供他一路修煉到三階後期!


    也就是等同於修士中的結丹後期!


    對目前還隻是一階中期妖力的雲禾而言,絕對是足夠的。


    “馱山之術乃勤克苦勉之修行法,古有神鼇,馱巨山而行,日行一裏而巍巍,日行十裏而浩瀚,日行百裏山震瓊宇,日行千裏羽化登仙......”


    “可分,倚山、搬山、馱山......”


    “初入便為‘倚山’,‘倚’非倚靠,乃倚借山川之勢,複其行,銘其骨,是為鍛體苦修錘煉之法。”


    每一次“瀏覽”功法,雲禾都似有新的感悟。


    思量些許,他做出了自己的總結。


    “若想馱山,首先得有強大的身體,所以‘倚山篇’側重錘煉妖獸身體,附帶妖力修行,最適合一階妖獸。”


    “而借著那頭骨碎片,我沉眠的這段時間,體內的妖力自行按照‘馱山訣’中‘倚山篇’的口訣運轉,已經算是入門了。”


    所以醒來後,雲禾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得到了一定的加強。


    “同時,‘倚山篇’中還收錄了些法術與秘術可供修行。”


    其中有一門,名為“龜息斂體術”,是隱匿氣息,遮掩妖力修為,同時也能加強對自身控製的法術。


    雖算不得秘術,但作用卻相當顯著,能跨兩個小境界隱藏自己。


    也就是說,如果修成,以雲禾現在是一階中期,可以躲過二階初期妖獸的妖識查探。


    這門法術,顯然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還有一門名為“土遁術”,乃是五行遁術中的一種,屬於聽起來很大眾化,但較為少見的能力。


    以土礫山石為媒介施展的法術,隻不過入門隻能遁土,且深不過五米,行不足十裏。


    但隨著對法術修行與認知的提升,以及修為的提升,便可遁石、遁山,深度與速度都隨之提升。


    可謂是居家旅行,埋伏逃跑之必備良技。


    最後一門則為“三陽重水”。


    正所謂山水不分家,此水原本的用途是讓修行“馱山訣”的妖獸,能更快地錘煉身體,以便能更好地修行。


    龜、鼇、鱉屬水之獸,天生親水,對水有著一定的操控能力。


    而“三陽重水”采自晨曦之少陽水、午日之正陽水、日落之末陽水,祭煉成訣,方為術成。


    此術烈陽方正,具有消磨血肉精骨之功效,可用於對己錘身煉體,亦可用於對敵腐蝕消磨肉身。


    大成之時,“三陽重水”一出,敵人頃刻間化作一灘血水。


    雲禾眼睛微微發亮。


    “好東西啊......這絕對是門妖族的上乘功法,龜屬本就善禦守,現在斂氣、遁術、應敵之法都有了。”


    “就是怎麽感覺‘三陽重水’和‘源煉法’有點衝突呢?全部化作血水還怎麽吃?”


    自顧自地晃了晃腦袋。


    “那是‘三陽重水’的大成之效,想要大成還早著呢,入門時頂多也就用來錘煉己身。”


    他爪子輕輕托住下巴。


    “不過,除了這篇功法外,其中附帶的很多妖族常識,也同樣十分重要。”


    在“馱山訣”的功法中,字裏行間或多或少地都透露著一些關於妖族的常識。


    這對偏居一偶埋頭苦練,對整個妖獸世界沒有多少概念的雲禾而言,也絕對是雪中送炭。


    當下顧得不給泥鰍和黑魚報平安,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對這篇功法的研讀之中。


    不論是功法要領、秘術法訣還是日常見聞、妖族常識,都一股腦地全部汲取。


    ...


    ...


    “小雲禾啊,此處一‘頓’比一‘收’好,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此處該‘頓’!”


    坊市柳鴻永坐在雲禾身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似乎對雲禾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手裏握著符筆的雲禾額頭浮現出黑線。


    特麽的,上一張符還說應該以‘收’結尾,他也覺得‘收’更適合,偏偏這一張就說應該以‘頓’收尾。


    你丫的是不是也沒那麽肯定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懷疑的視線,柳鴻永輕咳兩聲,抓了抓額頭。


    “咳咳,也罷,為兄再給你演示一遍!”


    不過沒等他落筆,雲禾攔住他問道:


    “柳道友,實話說,你這符道之術,跟何人學的?”


    總感覺他學藝不精,要麽就是老師教的不好。


    他自己製符是沒什麽太大問題,但對於一些關鍵點,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屬於典型的,我做可以,我教......不會。


    聞言,柳鴻永動作一頓,眼神略微暗淡。


    放下符筆,輕歎了聲道:


    “乃是與我兄長所學。”


    兄長?


    “我兄長名為柳鴻遠,雲道友你可曾聽聞?”


    “柳鴻......遠?”雲禾一怔,旋即慢慢反應過來,心中微震,“一階上品符師,柳鴻永柳大師?”


    這是前幾年坊市內名氣不小的靈符師,他“瀏覽”原主的記憶時聽聞過幾遍,卻是沒見過。


    沒想到這柳鴻永居然還有這麽一位兄長。


    “那.....”


    柳鴻永愁苦一笑。


    “好端端的一個人,外出一趟便沒了。”


    “我兄長在靈符之道頗有天賦,臻至一階上品符師也有些時日。那日他要前往百裏外的紅葉城訪友,說是此行如果順利,或可在符道之上有所突破......”


    一階上品再有突破,那就是二階下品符師!


    地位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堪比築基修士!


    河澗坊市這樣的“風雲人物”說沒就沒了,著實可惜。


    從柳鴻永的講述中,雲禾得知,其兄長柳鴻遠乃是死於妖獸之口。


    而這,就不得不說到河澗坊市的地理位置了。


    長青宗統禦千裏之域,但想在如此大的地域中遍布城鎮是不可能的。


    而河澗坊市又處此區域的西北角,距離最近的大城便是紅葉城。


    中間相隔百裏,山川河流、森林原野橫亙其中,不少地界更是妖獸橫行。


    想要隨意地來迴,至少得有煉氣後期的修為。


    其實煉氣後期都不一定百分之百安全。


    所以哪怕不少像雲禾這樣的靈蜂農、靈農在坊市不斷被王家壓榨也不敢離開,一方麵是因為契約之束,另一方麵則是外麵的世界,太過危險。


    當然,靈脈與靈氣也有一定的原因。


    “小雲道友,鴻永,喝茶。”


    這時,柳鴻永的嫂嫂,未亡人花倩雲端著茶水走了過來。


    柳鴻永趕忙收起臉上的愁苦,恢複成了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雲禾則起身接過茶水,道:“多謝嫂嫂。”


    花倩雲莞爾一笑,也不多說什麽,送完茶水之後就離開了。


    雲禾看了眼柳鴻永。


    ‘如此說來,這看似輕浮的家夥,倒也算有責任心。’


    兩人都沒在說話,隻是默默品茗。


    茶是普通的茶,但喝在嘴裏,卻是各有各的滋味。


    忽的。


    端著杯盞的雲禾動作一頓,望向窗外高懸的日頭。


    ‘天氣真好啊,當......殺人!’


    緩緩放下茶盞,笑道:


    “柳道友,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明日再請你喝酒!”


    說完,起身作揖,也不等柳鴻永說話,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外。


    柳鴻永端著茶水動作似乎有些僵硬,直到雲禾離開才慢慢恢複。


    他有些驚疑不定的捂了捂脖子,砸著嘴巴道:


    “剛才.......雲道友怎麽讓我有點、有點不寒而栗.......錯覺,一定是錯覺。”


    旋即自嘲地笑了笑。


    “如此和善之人,怎麽可能會有那般淩厲眸光,柳鴻永啊......你要從你兄長的影子裏走出來才行!”


    拍拍麵頰,振作精神。


    “也好!今日便.....逛逛坊市吧,我就是逛逛,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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