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宋輕塵中毒失憶後,從癡兒變迴正常人這件事,雖然有點匪夷所思,但也還在她的理解範疇。


    這世上萬物相生相克,指不定那毒藥剛好能治她的愚癡,讓她恢複正常。


    不過就算禍事帶來了福運,也不能減輕伯府犯下的罪行。


    他們把人家帶迴府裏,強製嫁給永昌侯府,致使人家中毒失憶,步履維艱地生活了一年多。


    虧欠之大,便是傾盡整個伯府也還不起。


    劉叔走後,她慚愧道:“對不起,我當時應該爭取去看你一眼的。”


    哪怕隻是一眼,她也會發現真相。


    從而取消婚事。


    不至於如此禍害人家。


    杜思玥也滿臉羞愧。


    此時此刻,她方才明白,宋輕塵說她做了一個幸運的選擇,不是在諷刺她,而是在陳述事實。


    她所托非人,被買到青樓固然不幸,可起碼留了一條命。


    若新婚夜吃下毒藥,早就命喪黃泉。


    她好歹是做錯選擇才落入不幸,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倒黴透頂——就因為長得和自己相像,好好蹲地上看泥人就被抓來替嫁。


    她一無所知,居然還好意思質問人家為何要義絕。


    “對不起,”她囁嚅道,“是我連累了你……”


    宋輕塵淡淡道:“道歉就不必了,真心愧疚的話,就把自己的身份拿迴去,還我一個自由身。”


    俞氏驚詫:“你要離開?”


    “我又不是你們長寧伯府的人,以前無法脫身也就算了,如今你女兒都找迴來了,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宋輕塵反問。


    先前她曾擔憂自己和離後,失去永昌侯府和長寧伯府的庇護,因美貌多金而無法護住自己。


    見到杜思玥後,她想了個金蟬脫殼的辦法。


    讓杜思玥當迴她的大小姐,而她則神隱當她的宋大夫。


    隻要掩飾一下容貌,大隱隱於市並不難,何況她還靠著無央抱上了顏氏這條大腿。


    雖然顏氏隻是皇商,但他們有昭王這個姻親,大不了她去昭王封地做大夫。


    俞氏聞言,急忙道:“我可以認你當女兒的,就說當年生了雙胞胎。”


    宋輕塵搖頭:“你聽了我這一年多的遭遇再說。”


    她把有人接二連三對謝祈光身邊的女人下毒手、現梁國公世子對她糾纏不休、謝家人為奪嫁妝設的種種計謀等事說給俞氏和杜思玥聽。


    兩人聽得肝膽欲裂。


    這、這也……太可怕了!


    杜思玥驚愧交加。


    她到底有多天真,才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高牆之內的生活比高牆之外容易得多這種話。


    還以為高門大戶都像他們伯府一樣,隻是規矩多了些,長輩強勢了些而已。


    竟動不動就是殺招,比怡紅院還可怕!


    和這人比起來,她在怡紅院倒夜香這一年,過的竟是太平日子。


    宋輕塵說完,淡淡道:“我不知道義絕後,宮裏那人會不會再次對‘杜大小姐’下手,你們要小心提防。”


    “至於梁世子這邊,”她看向杜思玥臉上的傷疤,“我這裏有一計,也許可以打消一點他的念想。”


    “若是順利的話,宮裏那人說不定也會停止下手。”


    杜思玥麵如土色。


    她寧願繼續留在怡紅院倒夜香,也不想對上這麽可怕的男男女女┭┮﹏┭┮。


    隻是人家宋輕塵替她受了一年多罪,她實在沒臉說出這話。


    俞氏也說不出讓宋輕塵留下給自己當女兒的話了。


    “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她問宋輕塵。


    “需要什麽幫助,你盡管開口。”


    宋輕塵輕笑:“我自有安排,不勞您費心,您顧好自己女兒就好了。”


    說完她把自己的計策告訴她們母女。


    俞氏聽畢,露出一絲驚喜:“玥兒這臉能修複?”


    宋輕塵肯定道:“能。”


    杜思玥有點彷徨,但對上宋輕塵堅定的眼神,心裏安定了幾分:“我聽你安排。”


    宋輕塵交代完,和杜思玥換了衣服,戴上冪籬,從長寧伯府後門悄然離開。


    約摸半個時辰後,俞氏神色慌張地扶著頭臉纏著厚厚的、透著殷紅血跡紗布的杜思玥上馬車,急匆匆趕往千金堂。


    到了千金堂,她驚慌失措地喊道:“宋大夫在哪裏?我女兒被人劃花臉了!快救救她!”


    說話間,血水從杜思玥臉上的紗布淌下來。


    看到的人無不驚駭。


    大堂掌櫃忙道:“宋大夫在這邊。”


    俞氏立刻扶著女兒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眾人眼看著她們進了宋大夫的診室,而後去了宋大夫的手術間。


    有眼尖之人認出俞氏身份,驚詫道:“那不是長寧伯夫人嗎?她扶著的,是杜大小姐吧?”


    頓時引起一陣騷亂。


    “真的假的?是那個昨天上府衙告永昌侯府騙婚,揭穿永昌侯世子身份,和他義絕的杜大小姐嗎?”


    “她不是剛剛大搖大擺送了嫁妝迴伯府嗎?怎麽被人劃花臉了?”


    “該不會是永昌侯世子惱羞成怒,在她離府前話劃傷的吧?”


    “天哪,這也太狠了!”


    ……


    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京城,傳到梁安翔耳中。


    彼時他剛午睡醒來,聞言一怔。


    那個狡猾如狐的女人會被人劃花臉?


    這怎麽可能。


    要劃也是她劃旁人的臉。


    但想到自己端午那次派出去擄人而橫屍山中的死士,他又有點不安。


    那女人讓永昌侯府丟了這麽大臉,若他們手中有頂尖高手的話,指不定會趁著她誌得意滿的時候,毀了她的容貌來泄憤。


    那可是他惦記了許久而不曾吃上的肉。


    是真是假,他總要親眼瞧一瞧。


    他從榻上起來,兩手一伸,喝道:“來人,更衣!”


    穿好衣服後,他騎了匹快馬出府,一路橫衝直撞,隻用了一刻鍾就趕到千金堂。


    千金堂門口停著長寧伯府的馬車,俞氏正扶著一個頭戴冪籬的年輕女子走過去。


    梁安翔手中馬鞭一揚,卷起冪籬,扯飛出去。


    一張裹滿白色紗布的臉暴於日光之下。


    眼裏滿是驚恐之色。


    俞氏大怒:“梁世子,你想做什麽!”


    梁安翔翻身下馬,走到女子跟前,陰沉沉道:“聽說杜大小姐受傷了,我來問候問候。”


    說完,他伸手撕扯女子臉上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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