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低語道。


    “你就不跟他道個歉?”


    趙元熙質問。


    林見聞言,取出一塊潔白的玉石,將其一把捏碎化作流光鑽進宋元魂魄之中。


    經過這流光的治愈,宋元猛然驚醒。


    趙元熙目露愕然。


    林見飛到魂魄麵前,對其重重行禮。


    “弟子林見,有負宗主所托,沒能保護好宋沁,特此請罪……”


    林見恭敬至極。


    宋元看了一眼趙雲熙,又看了一眼林見,在聽到這個噩耗之時倒沒有流露出多大的情緒。


    他看向遠方,魂瞳竟然有了一絲明亮!


    “此事不怪你……”


    “當初把沁兒托付給你,也隻是抱著僥幸的態度罷了。”


    “你們二人,一個元嬰期,一個竟已經走到了傳說中的境界。”


    “算是揚了我羨雲宗的威名。沁兒埋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他目光明亮、平靜。


    林見聞言,頓時心生苦澀,他緩緩起身,帶著幾人直接化作蓮花不停朝著遠方閃去。


    煉魂宗距離羨雲宗其實還是有著不小的距離的。


    林見花了三天的時間帶著幾人去往始林附近。


    隨即又在趙元熙的幫助下用傳送陣來到了臨原城。


    一路上,宋元都是靜靜閉目,仿佛是在溫養精神。


    林見心裏明白,宋元這是時日無多了,他這些年一直在苦苦撐著,閉目沉睡,為的就是能再見自己的女兒一眼。


    此刻終於可以見到了,他格外地珍惜最後的清醒時光。


    春風拂過樹梢,它在林見的驅使下將幾株鮮豔的花瓣吹到墳頭。


    蓮影一閃,林見帶著三人一步踏出。


    這處墳塋建在高地,這是林見特地為宋沁挑選的。


    這裏不僅可以直觀的感受春夏秋冬,更是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羨雲宗。


    大樹下,墳塋孤單地立著,在墳頭處,還殘留著林見的筆跡。


    “羨雲宗第九任宗主宋元之女宋沁之墓。”


    趙元熙一到此地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抽了脊骨一般蔫了下去。


    因為再次見到宗主的喜悅情緒瞬間消散一空。


    林見也是麵露一絲悲傷。


    隻有宋元,他在看向這個墳塋的時候一臉平靜,無喜無悲,就這麽靜靜地盯著墳塋。


    林見見此,一把拉起趙元熙飛到了遠處,四大郎君緊隨其後,獨留下宋元的魂魄飄在墳前。


    人,如果悲傷到極致應該是什麽樣的?


    是當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嗎?亦或是一個人躲在隻屬於自己的世界偷偷抽泣?


    其實都不是。


    有一種悲傷它超脫這兩者之上,亦或是區別於這兩者之外。


    那便是如此刻的宋元一般靜靜地沉默。


    遇到親人的離世,並不是沒有掉一滴眼淚就該被別人冠以白眼狼、沒有感情等諸多不該屬於他的帽子。


    有的人就是這樣,即便最珍惜之物在自己眼前如泡沫般破滅一空,他也會始終保持著冷淡的態度。


    但這就代表這個人的心裏是不悲傷的嗎?


    我想,這個答案,在我們親自去經曆之後便會心有了悟。


    小山上的樹葉隨著春風緩緩搖曳,樹梢之上,數不盡的愁絲匯聚在那裏將今晚的明月遮擋。


    宋元先是在墳前站了很久,隨後他又坐下,他一隻腿伸在前麵,一隻腿半彎著斜立在胸口。


    他的一隻胳膊耷拉其上,一副凡間勞累了一天的老農之態。


    他現在已經不是羨雲宗宗主了……


    他平靜地看著墳頭,每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都會憋在嘴邊說不出口。


    但他又覺得不能不說,於是,在漆黑的夜幕下,這個隻剩下魂魄殘留的父親開始了對女兒的叨叨念念。


    他先是說起小時候宋沁被一頭蜈蚣嚇哭的場麵,又說起在宋沁四歲的時候,有一隻斷了翅膀的鳥兒落在了她的頭頂。


    在七歲那一年,他正式踏入修行,並且在那一年進階到了凝氣器第二層,當時可給他這個老父親高興壞了。


    後來在宋沁第十九歲的時候,她步入了築基期,有了在修行界立足的基本。


    他說起偷偷跑來向自己告狀的林宇,說,自己的女兒老是跟在他屁股後麵一直吵吵嚷嚷的煩死了,他當時還狠狠打了林宇屁股一下呢!


    “嗬嗬……”


    宋元就那麽坐在墳前,一會兒說,一會兒笑,這看在趙元熙眼中,根本就感受不到昔日的宗主有一絲悲傷。


    “後來我聽老宗主說,煉魂宗要動手了,我當時作為一宗之主,麵對宗門之危第一個想到的卻是你而不是宗門?


    嗬嗬,這讓我當時還自責了好一會兒呢!


    後來煉魂宗動手了,你作為我的女兒定然是逃脫不了他們的魔爪的,但剛好來了一個年輕人,我看他氣度不凡,人品不錯,便毅然決然地把你托付給了他。


    但是結果卻不盡人意,不過也沒事,他本就和我們沒有多大的交集,自身也還沒有成長起來。就連你這個結丹後期的父親都保不了你,我又怎能去強求他一個小小的築基期修士呢?


    這時間啊,是一個很模糊的東西。


    我還沒看夠你呢,就得把你送到雪原去了,老宗主一人麵對兩位元嬰期修士,最終不敵被當場斬殺,魂飛魄散……


    而我,也被數位結丹期修士加上那頭蜈蚣拖的力竭,最終被抽了魂魄封印在了魂帆之中。


    這些年,我苦苦支撐,就是想再看你一眼,再看一眼我的女兒,就一眼就好,我自有手段脫離魂帆的死禁去尋我羨雲宗曆代宗主。


    可你走了……


    你走的比我晚,如今呢,卻是我來看你……嗬嗬……”


    這宋元剛開始還是欲言又止呢,憋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


    沒成想他說著說著,竟然停不下來了!


    月光能夠照在林見他們的臉上,卻照不透樹梢上的幾縷愁絲。


    直到太陽快從天際露麵之時,這宋元才堪堪停下嘴裏的話。


    “沁兒,爹還想再看看你啊,看看小時候的你,看看偷偷摸摸地到我房間盯著你母親畫像時候的你。”


    “爹沒看夠啊……”


    “但是時間已經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現在,我竟然連墳頭都看成了數十個……”


    這時,他的語氣已經帶了一點哭腔。


    他伸出透明的手,對著墳頭上的空氣摸了摸。


    “沁兒……”


    宋元輕輕一笑,眼神明亮地看著手下的虛空,仿佛宋沁此刻就在他手下站著一樣。


    “嗬嗬,爹走了!”


    太陽從黑線下緩緩爬出,一絲晨光直接穿透樹梢上的愁絲徑直射在了宋元身上。


    光影一閃,宋元的魂魄隨風而逝。


    獨留下墳頭上方的綠葉不停地唰唰作響。


    像是在給他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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