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人的眼裏是有一定的概念的。


    人們常常覺得時間的存在便是導致他們終會身死的罪魁禍首。


    有人厭惡它,也同樣有人喜歡。


    因為它可以衝淡很多東西。


    在時間之河旁,那個長相極美的靈體在河邊逗留了一會後再次啟航。


    她從上遊再次抬步向下,河裏波光粼粼,那朵道蓮也默默停在了她的身後。


    她走啊走,期間看到了不下萬人被一個白發年輕人一刀輕輕鬆鬆的斬殺。


    亦是看到有百人在曆經三天的刀刮之後,淩遲致死。


    在走了七十年之後,她驟然停下,伸出素手輕輕撩撥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後對著河水照起了鏡子。


    絕美容顏下,是一小片黑色的河水。


    河水泛著黑光,可在她的容顏倒映之後,卻是白茫茫一片。


    河水內,那個白發黑袍的年輕人一臉平靜地站在一處院落中。


    院子已經破敗不堪了。


    在那個年輕人身前,靜靜躺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這老者雖然即將要被時間從世間衝下,但他身上仍然遺留著一絲煞氣。


    他眼裏精光直閃,怔怔地看著那個年輕人。


    “林哥……”


    “烈,烈兒要不行了!”


    這老者大聲喘著粗氣,他伸出枯槁的老手緊緊抓著林見的衣角。


    因為太過用力,他的身軀都隱隱有些顫抖。


    正值寒冬,大雪飄零。


    “林哥……”


    “烈兒是在你的眼中看著長大的,為,為何烈兒要死去了,你仍然不見老態,容顏依舊如初……”


    他心裏抱著執念,在即將身死之時,終於把藏在心底裏的疑問說了出來。


    他從及冠之後,就被林見送到了臨原城擔任劊子手。


    在成長的這段時間裏,他從林見那裏學到的以及兩人一起摸索到的,造就了他不亞於林見的精湛刀技。


    在臨原城任職五十年,終於在臨終之際被林見接了迴來。


    可迴來之後,在看到林見的一瞬間,一種根本就無法用言語表達出的心酸頃刻間湧上心頭。


    七十年!整整七十年!這個白發年輕人的容顏竟然一點都沒變!


    哪有人可以一直長生不老!!!


    宋烈渾濁的老眼裏,露出陰沉。


    “林哥,你!你是不是仙人!”


    宋命費力的大聲詢問。


    他本來躺在地上的,此刻居然撐起了身子。


    “你,你是不是和國師一樣的人?”


    他的老眼裏閃著些許淚光,悲傷地看著林見。


    今天的雪好大啊!


    本來該是一片一片的,此時竟然連成一起,像是一卷白色的簾布被人從天上丟下一樣,蓋在宋烈的白發上。


    林見盯著宋烈,目光依舊平靜。


    風雪飄零間,林見嘴中輕念。


    “是……”


    人心底裏一旦埋下了根,就很難鏟除,這種東西被稱作執念。


    一個人往往會一輩子都栽在這個執念裏。


    盡管他跳出來了,也有可能會再次跳進這個執念裏。


    此時的宋烈就是如此。


    他在得到林見肯定的答複之後,老眼一暗,竟仰著頭對著白天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咳……”


    他笑了一聲,然後被風雪嗆得直接咳嗽了起來。


    他的唿吸在此刻變得更加急促。


    “當年父親,你為什麽不救他?而是殺他!”


    宋烈好像已經到了瀕臨死亡的盡頭,他無力質問。


    宋命的死,是他心底裏的一個執念。


    他從宋命死後,便一直記得這件事,他知道,父親是被林哥殺死的,隻是他當時能理解,並且他也打聽到,林見殺死宋命是獲得了他父親的準許的。


    所以他依舊對林見恭敬至極,長兄如父,他也真的把林見當成了親哥哥看待。


    但心底裏,總歸是有些難受的。


    他想為父親報仇,卻又不知道對誰報仇。


    對皇帝嗎?他沒有這個能力。


    那對林哥呢?他又沒有那個動機。


    所以他這一生隻好把這個執念深深地埋在心裏。


    此刻,林見道出了實情。


    林見身為長生之人,明明有能力可以阻止他們這些平凡之人,可以很輕鬆的救出父親來讓整個趙國都閉口的。


    但他卻沒有。


    他還是選擇殺了父親。


    這就不一樣了。


    見死不救,這直接勾起了他先前的執念。


    那個對於父親的身死的執念。


    宋烈眼裏含恨,直勾勾地盯著林見,但他的眼裏還蘊藏著一抹悲傷,對命運如此的悲傷!


    宋烈的身子已經被大雪埋了大半,他死死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要等待林見的迴答。


    林見的目光依舊平靜,看著這個即將死亡的孩子,手刀一揮。


    宋烈的頭顱瞬間滾落在地。


    鮮血先是熾熱,接著被寒風吹涼,最後再被凍成血塊。


    “以殺戮證道,烈兒,你要我如何說呢……”


    林見嘴裏輕輕呢喃。


    宋烈由他帶大,要說沒有感情,那不可能。


    盡管宋烈即將就要被天道殺死了,但林見還是選擇了果斷的趕在天道之前將其斬殺。


    “再不想殺你,也得殺你。”


    風雪中,林見深藏起來的靈力在他一語之後瞬間傾湧而出,他的元嬰猩紅詭異。


    但元嬰之內的氣息和之前相比卻已然變質!


    猩紅的小人出現瞬間,周圍的風雪陡然為之一頓。


    殺不願殺者。


    林見想借此證道,這說到底,還是為殺而殺!


    “為殺而殺,這是純粹的殺。”


    “為其它而殺,這是夾雜著雜質的殺。”


    林見心頭細細思索。


    待到他想明白最後的本質之後,林見頭頂的元嬰倏得一睜眼。


    直接化為無盡的靈氣盡數灌進了林見體內。


    林見肉身緩緩升空,飄在高空,低頭俯視著整個都城。


    四大郎君當然也注意到了,全都心急地從房間內鑽出,一臉震驚地看著林見。


    那國師更是離譜,直接身軀一閃,飄在皇宮之上,看著遠處的林見。


    “是他!”


    國師瞳孔一縮。


    “他才如此年紀,竟然到了元嬰巔峰的層次!!!”


    天空上,林見仿佛被天地重塑,單單站在那裏,就好像是和天地貼在了一起一般。


    就這樣在天空靜立了整整一炷香,然後大郎幾人便看到林見手心一動,不語劍就被其握在手中。


    他手腕一翻,劍尖直指丹田,隨之用力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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