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從來知道。


    也從來記得。


    隻有每每看到虞初的時候,這個認知才更為明確。


    也隻有每每迴想他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場景,於啟才會深覺,原來他還在這個世界啊。


    想到那個家夥,想到她的走、她的留


    原來也竟會有一個人,無關情愛,無關親緣,無關他的所在


    卻也仍在往後未來的每一刻,影響著他。


    那間屬於虞初的小院,在她走後,他常常會同南宮玳前往。


    從年少妙齡,到歲月流轉。


    有小青龍、藤老二、青霓虎……還有混沌金睨。


    縱使時光走過,於家換了一批又一批的領導人。


    還有他,和南宮玳。


    禦獸師經受玄獸反哺,壽命頗長。


    可他們卻也再也迴不去了。


    那落進眼眸恰恰好的陽光,那對座當飲的氛圍,那會相坐對飲的兩位女子。


    很多年後,他和南宮玳再次坐在當年的位置。幹淨卻也難以掩蓋歲月痕跡的石桌上擺了兩壇酒,以及兩盞一碗。


    那時的他們在做什麽呢?


    哦想起了。


    他和南宮玳不約而同說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虞初的想法。


    他沒喝酒。


    隻是無奈地勸勸不住的人。


    勸不住她喝了一盞又一盞,勸不住她想了又想、說了又說。


    她說。


    她第一次見虞初,是她暴露身份的時候。


    那時她想,她怎麽能是女的呢?


    她怎麽能……不是她呢?


    “然後我……自然是很生氣!欸我可是南宮玳!我南宮玳是誰?豈能咽下這口惡氣!”


    她歪著臉笑道,又忽而低頭,執杯飲盡最後一口酒。


    那時的於啟撐臉看她,“所以你最後踢碎了我的門?”


    南宮玳趴在他對麵看他,語氣含糊,“於老七,不就是一扇門你這麽小氣,老娘這麽多年……這麽多年嗝…對你不好嗎?”


    於啟失笑,將她手裏的酒盞移開,“是是是,我們大小姐對我很好。”


    許是煩他的動作,南宮玳啪地拍掉他的手,帶著酒氣問:


    “那、那你呢?”


    他?


    於啟低眸描摹手中的酒盞,又偏頭瞧盡數灑在她眉眼旖旎的光芒。


    “大概是……我想,這不就是話本裏標配的廢材男主?我這麽個小透明肯定要抱好大腿啊。”


    事實證明,他最後隻抱上了南宮玳的大腿。


    “廢材男主,是什麽嗝……啊?”


    “就是……”他虛虛點過她昳麗臉龐,話語很輕:


    “會意外覺醒頂級天賦,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家夥……”


    意外覺醒頂級天賦?


    這大概是他對虞初最完美的誤會。


    每當提到天賦這一詞,於啟不由自主,會想起她步履輕緩,邁進納瓦拉之森的畫麵


    與後來的一切相比,他覺得。


    這還真是……可憐而又可悲啊。


    他來自萬獸大陸外。


    可笑的是,他竟沒有絲毫滯礙就接受了萬獸大陸禦獸為尊的形態理念。


    這並不意外,也不難理解。


    他不是於初。


    在他還未正式見到她的時候,便已經默認她會覺醒頂級天賦不是嗎?


    究竟是什麽時候?教他下意識就認可這個世界呢?


    於啟想。


    大抵因為他是規則中的人,擁有禦獸天賦的家夥,一個既得利益者。


    所以哪怕他心中仍然殘留以人為本的種子,卻難以在這片陌生的土壤上,忤逆利益,戳破規則肆意生長。


    於是他順應規則,享受天賦,從而自欺、自負,再理所當然遇見她。


    一個乖戾傲慢的個體。


    一個拋棄規則的人。


    他輕笑著。


    隻是啊,有人替他重組了規則。


    讓他也能,好好的活、肆意的活。


    和喜歡的人長久廝守。


    這何嚐不又比某個家夥更幸運呢?


    最後夕陽的餘暉落盡,他背著她緩緩走出那座根據院。


    殘霞刻下他們重合又悠長的影。


    像是那年,那霞,納瓦拉之森內。


    她背著他,一步步走過泥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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