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劈開的山巔之下,是空蕩蕩的腹地。狂風夾雜細雪嗚嗚吹過,散開的雲霧恍惚映出前方迥然與白茫不搭的綠意。


    綠意?


    謝衍眯著眼,自虞初身後探出個頭。


    眼前這超乎常識的一幕讓他無言,甚至有些理解了虞初為何維持著抽刀的姿勢未動的原由了。


    因為那裏正站著一群人頭泱泱的獸人,接近兩米高的體型砌成了一堵厚厚的人牆。


    他們的身後狂風大作,飛雪雜亂,他們的身前綠意盎然,虎視眈眈。一山之隔,便猶如涇渭分明的屏障,生生組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連 4587 也不由發出感慨【啊,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嗎?】


    謝衍捏緊手中的木籠子,盯著身前的獸人,聞言反駁【不會用成語就別用,你特麽到底在感慨什麽?】


    虞初顯然也注意到了前方存在感十足的獸人群,不過她並沒有羊毛那般緊張。


    係統還在震驚山後的景觀如此震撼,“……宿主,這難道又是什麽隱藏劇情嗎?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地方,還有他們到底是誰啊?”


    虞初收迴視線,“問問不就知道了?”


    還不待係統發出疑問,她率先有了動作。一巴掌拉出了身後的羊毛,將他拎到身前,不吝拍了拍人肩頭:


    “加油,到你的劇情了!”


    謝衍:?


    他瞥了眼身前壯碩的獸人群一眼,又看了一眼虞初手中的刀,挺了挺腰杆:


    “前麵的獸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


    獸人們麵麵相覷:……?


    虞初:……?


    大言不慚的謝衍繼續叉腰,“識相點出來個管事的!你們也不想,桀桀桀……和這座山一樣被劈成兩半吧?”


    忽略他一番反派怪笑,其效果還是顯著的。那群獸人麵麵相視了半晌,從中緩緩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獸人。


    見到這一幕的謝衍得意地轉頭衝著虞初笑,後者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係統不願做沉默的羔羊,“宿主我覺得讓羊毛做個喊話的屈才了,狐假虎威還上癮了是吧?不對,羊假虎威吧?不是,他的臉呢?”


    虞初毫無意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要臉。”


    係統無話可駁。


    羊毛確實不要臉,這一點簡直有目共睹。別以為它沒看到,他剛剛還躲在石頭後悄咪咪寫作呢!


    “你們……到底是誰?”


    老獸人一臉警惕,也不知是不是被謝衍那番威脅駭到了。


    不過這對有著豐富談判經驗的他來說不算事兒,“這句話該我們問你吧,老家夥?”


    謝衍側了側身子,故意露出虞初手上那把森寒鋒利的刀尖。


    老家夥憋了憋,沉聲道,“……我們乃獸神所看重的子民,是你們毀壞了獸神的身軀,你們……”


    他似乎忌憚著什麽,並未說出後麵的那番話。不過瞧這前情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話,見那老家夥囁喏了半晌也沒憋出一句話,謝衍的視線緩緩壓到他身後的其餘獸人身上,語氣嘲諷:


    “就你們,還獸神看重的子民?我看是被獸神拋棄的子民吧?獸神的身軀就是我們毀壞的怎麽了?它連被一刀劈散了都沒現身見見你們,咋的?還真以為它老人家很喜愛你們啊?既然這樣,讓它老人家出來露個麵唄?正好,我也很好奇啊,被你們如此念叨的獸神長什麽樣啊?”


    絲毫不唯心堅定唯物主義的青年說的擲地有聲,可謂是一絲麵子不給對麵留,那小嘴叭叭的就是一通敵我不分的輸出。虞初有點好奇,若是她現在抽手就走了羊毛會是什麽反應。


    可事實上卻沒有給她好奇的選擇,因為羊毛話雖然放的狠了些,人卻一直扒拉著虞初,簡直是將狗仗人勢演繹到了極致。


    彼時正當狗的羊毛小聲,“……還獸神呢,這座山看來就是他們敬仰所謂獸神的載體了?看樣子,山被劈了對他們的打擊還不小。”


    虞初表示,那是你對他們的打擊太大。


    “激怒他們對我們有好處嗎?”


    謝衍扭過頭,“當然有好處啊,世上哪兒來的神啊?不過是信仰幻想罷了。可現在,山沒了,他們的信仰塌了,可我這不給他們送了個新的嘛。”


    虞初為他另類的話語微怔。


    係統好像有些明白了,“……宿主”


    係統的話淹沒在暴喝的吼叫中,一群獸人被戳中了痛處,二話不說化為獸形,作勢便要朝著兩人怒衝而來!


    對於敬仰獸神的獸人來說,謝衍這番話不亞於當著他前世歪國人的麵兒說他們沒有爸媽,拉仇恨的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眼瞅著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謝衍扭了扭手腕,瞄準、發力,猛而將手中的木籠子朝著前方的獸人中央甩去!


    旋即便是扯住了虞初的手,“快快快,燒他們!”


    難以忽視他格外興奮的神色,虞初彎了彎唇角,指尖微微一動。


    “嘭——”


    “啊啊啊!!”


    火舌瘋狂席卷而上,轉而燎上了獸人的軀體,風中傳來獸人難掩痛楚的尖叫。灼熱駭人的熱氣直衝麵門,惹得謝衍忍不住拉著虞初退了兩步。身後苟延殘喘的風雪也似乎懼怕那詭異的火焰,隻敢在躲在山外觀望。


    被這一變動打的措手不及的獸人們唿啦一聲退開,露出了正中被火焰燒的不住打滾的獸人。


    到底是獸人,這身體就是強悍。


    謝衍心下暗暗給獸人的身體素質點了個讚,旋即高唿:


    “哎呀,獸神啊,你看到了嗎?你的子民正在遭受磨難,既然您看到了,為什麽不救救您的子民呢?”


    如夢初醒的獸人們頓時像找到了主心骨,紛紛祈禱著獸神的垂憐。


    他偏過頭叮囑虞初,“別燒死了,好戲還在後頭!”


    她笑眼,沒吭聲,倒是見那獸人還在地上打滾,撕心裂肺的啊啊叫。


    哭泣伴著低語聲不時在山腹內響起,就在氣氛絕望凝滯間。一道完全不屬於獸神的嗓音緩緩壓過


    “獸神聽不到我們的祈禱,不是因為它不要你們了,而是你們祈禱錯了!你們祈禱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獸神大人!”


    先前嚇得麵色蒼白的老獸人哆哆嗦嗦,“你……你說什麽?”


    “祈禱錯了?”


    “真正的獸人大人是誰?”


    “對啊,是誰?你說你快說啊!”


    再也忍不住的獸人們紛紛停止了低語,語氣難言焦急朝著謝衍吼道。後者一臉嚴肅搖了搖頭,神秘兮兮閉上了眼。一群獸人有樣學樣,一時間,除了仍在地上嘶叫滾動的獸人以外,此間靜的可怖。


    就連係統都有點佩服羊毛了,“……不得不說,羊毛這招欲揚先抑幹得漂亮啊,這一手 pua,真正的獸神來了都要自愧不如吧?”


    真正的獸神虞初:……


    她沒能有吱聲的機會,因為那本該閉上眼的家夥睜開一隻眼,朝她眨了眨。隨後,虞初頂著一副麵癱臉,瞧著他繞著她走了兩圈,口中叨叨著奇奇怪怪的異語。隨後猛然一頓,他停在了她身前,雙手舉起高唿!!


    “啊,真正的獸神大人啊!請原諒我們的愚昧以及自負,降下您慈悲的目光吧!啊~獸神大人,我們將永遠忠誠於您,信仰於您。讓那之前假冒的玩意兒見鬼去吧!您將是我們唯一的獸神,永恆的信仰啊~啊~”


    4587 實在忍不住將提詞器關掉【宿主夠了氛圍到了也不用啊這麽多次吧“】


    還在沉浸中的謝衍【啊——一群愚蠢沒見過世麵的家夥,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神通!】


    他施施然轉了個身,讓身後的虞初顯露在獸人目前。


    無數雙眼睛帶著好奇、審視以及難以言說的畏懼注視著那個麵無表情的獸人,隻見真正的獸神微抬手腕,伴隨一聲輕響。那本哀嚎慘叫的獸人兀地停了下來,在所有獸人驚恐的視線下,他緩緩爬了起來,茫然地摸著完好無損的身體,旋即高唿!!


    “獸神!是獸神大人,是獸神大人救了我!”


    “獸神大人,您是真正的獸神大人!”


    “太好了,是獸神大人!”


    震聾的高唿聲響徹山巔,似欲要掙脫束縛,奔向穹頂,以此表達他們忠誠而又廉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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