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江尋看了半晌,又把頭扭了迴去。


    茯苓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娘娘,殿下這是為什麽啊?”


    這種事,為什麽他非要親自來做,哪怕找個人來幫他都行,外麵天寒地凍的。


    虞江尋淡淡道:“我不懂他。”


    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個不停,她再轉頭看的時候,怔愣了一瞬。


    耀眼的紅梅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的眼簾。


    一株株,傲然挺立在寒風中。


    寒風掠過,卷起一陣細雪,紅梅在風中輕輕搖曳,梅枝虯曲,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蕭承熙直起腰來,正巧與虞江尋對視。


    兩人隔著一扇窗戶,虞江尋倉促地眨眨眼,挪開了視線。


    “叩叩”


    窗戶被他敲響。


    虞江尋又扭頭看他。


    他笑著說:“還沒種完,這點太少了,我再出去拿些迴來。”


    光是這一小片,他就種了將近一個時辰。


    沒看錯的話,他凍得嘴唇都發紫了。


    隔著窗戶說話,他的聲音很悶,有些聽不清。


    虞江尋把窗子打開,寒風瞬間灌了進去,她習慣了屋內的溫暖,猝不及防被夾著細雪的風一吹,整個人都懵了。


    蕭承熙的聲音瞬間清晰了:“開窗做什麽?很冷,快關上。”


    虞江尋道:“我不用你種紅梅,你迴去吧。”


    蕭承熙輕聲問:“你不是喜歡麽?”


    虞江尋說:“那是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她這話是假的,隻是說出來時麵無表情,自認為藏得很好。


    不知道蕭承熙看出她的情緒沒,他靜靜盯著虞江尋的臉,半晌後啞聲道:“那就當我是在彌補曾經的阿尋。”


    虞江尋不高興,悶聲道:“你都說是曾經了,現在彌補還有什麽用。”


    說完這句話,她又毫不留情地將窗子關上了。


    蕭承熙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不久後,他又抱著紅梅走了進來。


    虞江尋坐不住了,推開門走了出去,踩著雪站在蕭承熙麵前。


    他低頭看了看虞江尋的鞋,溫聲道:“雪地冷,別在這裏站著。”


    虞江尋沒理會,直接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蕭承熙睫毛顫動了一下,說:“想對你好。”


    虞江尋道:“我說真的,現在這一小片就足夠了,我不需要了,你把這些都放下。”


    他依言照做,放下後,直勾勾地看著虞江尋。


    他凍得臉色發青,看樣子是故意在等著虞江尋開口邀請他進屋裏坐坐。


    “你...”


    她想說你迴去吧。


    剛開了個頭,蕭承熙忽然咳了兩聲。


    他立馬偏過頭去,在冷風中咳個沒完。


    虞江尋盯著那片紅梅,“看在這些梅花的份上,你進去喝杯熱茶再走。”


    撂下這句話後,虞江尋冷著臉轉過了身。


    蕭承熙眼尾沾染上笑意,連忙跟緊虞江尋走了進去。


    厚實的簾子一掀開,虞江尋就頓住了腳步。


    那隻兔子,還趴在燎爐邊上啃菜葉呢。


    她怎麽把它給忘了。


    虞江尋不想讓蕭承熙看見,忽然就改了口:“算了,你還是直接迴去吧。”


    連門都開了,就差一步能走進屋子裏了,蕭承熙自然不肯就這麽前功盡棄。


    他靈巧地一側身,走了進去。


    隨後,他立馬就看見了兔子。


    虞江尋沉默了,蕭承熙也沉默了。


    不知過去多久,他忽然泄出一聲輕笑,認真問:“這兔子是不是肥了點?”


    虞江尋渾身一僵,“我怎麽知道,平時都是茯苓管它。”


    蕭承熙半蹲在兔子麵前,伸手撓了撓它的腦袋。


    “還以為你真的就要把它凍死不管了。”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殘忍嗎?”


    蕭承熙把兔子抱了起來,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這兔子,你給它起名了嗎?”


    還真沒。


    不知是不是出於報複心還是別的什麽,她腦海中劃過惡劣的想法。


    她正色道,“起了,叫夕夕。”


    這次輪到蕭承熙渾身一僵了。


    他問:“熙熙?哪個熙?”


    虞江尋忍笑,說:“反正不是蕭承熙的熙。”


    蕭承熙道:“好,正巧我打算再養隻鳥,不如叫尋尋?”


    虞江尋瞪了他一眼,“那你這是哪個尋?”


    他莞爾一笑,“虞江尋的尋。”


    虞江尋拉著臉,說:“暖和過來了吧,該走了。”


    蕭承熙不僅沒走,反而抱著兔子坐下了。


    他一邊逗著兔子,一邊說:“宮門別再守那麽緊了,行麽?”


    虞江尋睨了他一眼:“守的那麽緊,某人都能進來,要是鬆懈了還了得。”


    “就算沒鬆懈我不是一樣進來了?有什麽區別?”


    虞江尋立馬道:“進來就進來,那你也別想見到我。”


    蕭承熙立馬放軟了聲音:“阿尋,我錯了。”


    虞江尋沒理他。


    蕭承熙硬生生坐了半個時辰,一直到虞江尋忍無可忍想動手趕他時,他這才站了起來,說:“外麵的梅花不要動,我明日還要過來。”


    虞江尋丟下一句:“隨便你。”


    然後將門迅速關上。


    蕭承熙說是明天還要來,但其實當天深夜,他又來了。


    虞江尋睡熟了,沒有聽見窗外隱約的動靜。


    一直到第二日,茯苓將她喊醒,指著窗子那邊驚奇道:“娘娘快看,好漂亮。”


    雪後初晴,層層疊疊的紅梅盛開在窗邊,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雪粒,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積雪從枝頭簌簌而落,紅白相映,暗香浮動。


    她看了一眼,隨後便呆住了。


    看了許久之後,她驚道:“他昨晚過來了?”


    茯苓點點頭,說:“深夜來的,奴婢當時聽到動靜了,不過殿下不許奴婢吵醒您,所以...”


    虞江尋問:“他昨晚在這裏待了多久?”


    當時茯苓也昏昏沉沉的,道:“反正是挺長的時間,奴婢當時都撐不住要睡下了,殿下還在種。”


    這麽一大片的紅梅,不知道要在寒風裏站多久。


    而且花瓣上還有些積雪,昨夜肯定是又下雪了。


    蕭承熙就這麽淋了一夜的雪,連夜給了她一個驚喜。


    虞江尋推開窗子,一枝梅花就俏皮地探了進來。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梅花,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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