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那麽的不甘心,有千萬句話想要喧諸於口。


    可當看見薑忘同仇敵愾的目光那一刻,俞厭舟喉嚨中就像長出了刀片,半個字都無法說,滿嘴全是血腥氣。


    顧望辭作為這場無聲爭執的最終獲勝者,微微一笑,展現出應有的大度風采,贏家當然要大度,都已經贏了,又何必斤斤計較那些小節?


    “小忘乖,俞先生很喜歡你的,又救過你一次,你跟他親近一點。”


    薑忘對俞厭舟本來就有些喜歡,隻是讓他當場認父叫不出口,跟人親近還是做得出來的。


    很快就對著俞厭舟露出一個單純可愛的笑容:


    “俞叔叔。”


    顧望辭抬手看了眼表,道:


    “爸爸最近還有些事,接下來麻煩俞叔叔照顧你一段時間好不好?”


    俞厭舟冷冷地看著他自導自演,薑忘倒是很乖巧,期待的看了俞厭舟一眼,又有些羞怯道:


    “會不會給叔叔添麻煩?”


    俞厭舟聽著他一聲又一聲的叔叔,心口幾乎是被戳了一刀又一刀。


    但還是忍著吐血的衝動,勉強對他擠出一個克製的笑。


    “不會,我很喜歡你的。”


    顧望辭便起身:“那你們好好相處,我先走了,小忘,乖乖聽話,爸爸過幾天來接你。”


    俞厭舟起身送他,冷冷道:


    “你不怕我把真相告訴孩子嗎?”


    顧望辭低頭沉吟一瞬,扯了扯唇。


    “小忘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你應該也能感受到,我們把他照顧的很好很快樂,如


    果你非要讓他承擔這個年紀不該承擔的東西,毀掉他的快樂,我隻能說……雖不理解,但尊重。


    不過有件事你要清楚,算小忘在內,我跟晨晨的家庭一共有三個孩子,兩子一女,對我們來說,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無所謂。


    可如果你把小忘帶走,他是收獲了一個親生父親,可他會就此失去媽媽和弟弟妹妹,以及一個正常快樂的家庭環境,這種得失之間的均衡你能不能調配清楚,以及他長大後明白所有的一切會不會反而因此怨恨你,都需要你自己去衡量。”


    顧望辭早年作為律師,其實真正上了法庭的官司不多,他的真正能力是在談判桌上,再狡猾的人,也能被他精準掐住七寸。


    俞厭舟的臉色沉的駭人,冰冷的目光,火焰幾乎要如有實質般灼燒到他身上,他看著顧望辭的笑臉,恨不能直接將這個人捏碎,讓他變成塵土,深埋地下,永遠不被人知曉。


    可他偏偏不能這樣做。


    他憎恨顧望辭……


    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喜歡他。


    他生下的孩子拿他當父親依賴、敬愛。


    俞厭舟對顧望辭,與其說是憎恨,不如說是嫉恨。


    他嫉妒顧望辭,明明處處都不如他,卻偏偏得到了俞厭舟渴求一生都沒有得到的一切。


    而現在,這個曾經被他驅使,對他唯命是從的男人,把他的愛人據為己有,讓他的孩子把他當成父親,此時竟然還以優勝者的姿態出


    現在他麵前,把讓他的孩子跟他相處,當成一種大方的施舍。


    俞厭舟真的對顧望辭動了殺念。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放下所有情感偏向,單從理智上講。


    顧望辭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他沒有錯。


    ……


    薑忘一個人待在病房,忽然想到什麽,看了眼自己光禿禿的手臂,接著小身體立刻從床上站了起來,東翻西翻的到處尋找。


    俞厭舟一個人迴到房間時,恰好看見這一幕,他頓了頓,把表情調整的柔和了些。


    “你在找什麽?”


    薑忘焦急道:“我的電話手表不見了,糟了,該不會是落在了那些壞人手裏吧。”


    俞厭舟迴憶了下救他的過程,的確沒在這孩子身上見過什麽手表。


    “那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薑忘睜著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看著他,認真地點頭。


    “對,很重要!那是媽媽送給我的禮物。”


    俞厭舟若有所思:“你媽媽不經常送禮物給你嗎?”


    如果經常收到禮物,就應該沒那麽在乎了。


    薑忘眨眼:“那倒不是,每次出新款媽媽都會換一個給我的。”


    他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有電話手表了,方便遇到問題隨時跟家裏人聯係。


    薑喜晨又實在是個很潮的人,她不允許自己家的孩子拿的不是最新款產品,所以薑忘的東西也都常常更換。


    俞厭舟便笑了,看來薑喜晨對他們的孩子,還是很疼愛的。


    總是追求新鮮事物,也的確是她的作風。


    她這個


    人就是這樣,無論什麽年紀,都鮮活的跟孩子一樣。


    想到薑喜晨,他眼中出現幾分懷念。


    “你媽媽最近……好不好?”


    薑忘愣了下,奇怪的看著這個叔叔:


    “你也認識我媽媽嗎?你難道也是她的朋友?”


    俞厭舟遲疑了很久,才點頭:


    “對,我跟你媽媽認識。”


    薑忘道:“可是我之前都沒有見過你,媽媽的朋友,我隻知道方阿姨。”


    方易昕跟薑喜晨的友情真的維持的很持久,兩人到現在還常常聚會,這次就是接受了她的邀請,薑喜晨去了時裝周。


    俞厭舟垂著眼睛,語氣低沉的道:


    “並不是所有的朋友,都需要常常見麵的。”


    說著,他站起身,拿起外套遞給薑忘:


    “感覺怎麽樣,還需不需要留在醫院?”


    薑忘下意識穿衣服,衣服都穿好了,才覺得這個叔叔很強勢。


    他雖然詢問他,但行動上完全沒給他選擇的機會。


    但他還是乖巧的迴答:“我沒事了,可以出院。”


    俞厭舟道:“好,那我們離開這。”


    薑忘疑惑道:“那我們去哪呢?”


    俞厭舟說:“帶你去商場,你的手表不是不見了嗎,再去給你買一個。”


    “可是媽媽知道了會不開心的。”


    “那就買個一模一樣的。”


    “不可能的,媽媽和他們設計部是朋友,我和弟弟妹妹的東西,上麵都有我們自己設計的專屬標記。”


    俞厭舟:“……”


    他再一次意識到,薑喜晨是真的把孩子給養


    的很好。


    這種提起自己被特殊對待時的驕傲語氣,也跟她小時候那副大小姐脾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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