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九點頭重複:“死了。”


    女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劉九,猩紅的眼眶力求一個真相,“怎麽死的?他是怎麽死的?”


    “代替我死的。”


    短短五個字仿佛也抽走了劉九的精氣神,陰鷙的目光中透著向死的意願,又像是想起什麽輕笑道:


    “他剛被那個人撿迴來的時候,臉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向外冒血。斯斯文文的,不爭不搶。


    但是要想活,不爭不搶是不行的,於是他漸漸地也像個畜生一樣每天為了一口吃的拚了命的和其他人打鬥。


    又一次我看他實在沒搶到東西,就隨手給扔了一塊發黴的餅子給他。然後他就被一塊餅子收買了,每日都要和我說上一句話。


    笑眯眯的模樣,明明身上被禁術實驗的沒有一處好地方還是笑。”


    劉九嗤笑一聲,“傻的很!一塊餅子而已,他就願意替我去受那個老畜生的折磨。


    骨肉剝離,血盡而亡。臨死前還在笑,笑什麽,又什麽好笑的,我看是被折磨傻了。”


    劉九眼睛眨眨,抬手碰臉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帶著管事的人皮子。


    “後來呢?”宋輕言問。


    “後來?後來他說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他爹報仇,沒能把我帶出去看看。


    當時我就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後來我出來了,一樁樁一件件查清楚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蠢。


    真是跟他爹一模一樣。蠢的很!”


    女人雙手捂臉痛哭,仿佛將喪夫喪子的痛苦徹底宣泄出來。


    李雲芍心中澀澀,目光落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明白年身上,城主府的悲劇皆由他一人造成。


    劉九俯身隨手在明白年身上一揮,身前刀口上汩汩鮮血凝結。


    “李將軍,給我找個地方。”


    李雲芍不明所以,“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血債血償了,若是他在估計也就一刀了解了他,不過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劉九扯扯唇,“到時候,李將軍等著驗收成果便是。”


    宋輕言嘴角抽抽,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雲芍還是囑咐一句,“別太過分。”


    “知道了!”劉九單手像是拎死狗一樣將明白年拖拉走。


    女人怔怔看著劉九的身影,眼底一片死寂。


    “李將軍?”


    李雲芍迴頭抱拳行禮:“城主夫人。”


    女人下意識捋捋淩亂的頭發,蒼白的麵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我想去落蕪院。”


    李雲芍一頓嘴唇輕抿,“城主夫人,”


    “別!別叫我城主夫人,我嫌惡心。”


    “好,落蕪院昨夜失火,已經化作一片廢墟了。”


    女人神色恍惚,半晌才點點頭,“那也好。斯人已逝,留著也無用。”


    “我派人就近給夫人安排一個院子。夫人先去休息吧。”李雲芍輕聲道。


    “多謝李將軍。”


    天色漸暗,所有人終於得到片刻緩神。


    宋輕言看著手下的兵重整城主府,李雲芍站在院中看著來來往往的手下。


    “雲芍,這就完了?”


    “不然呢?還想怎麽樣?”李雲芍瞥了眼疲憊的宋輕言。


    “那劉九殺了那麽多人,就這樣放過他?”


    “他想走誰也留不住。”李雲芍淡淡來了一句。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死的那些人總也得有個交代吧。”


    “嗯,是得有個交代。明日張貼告示,將明白年做過的事情一一公之於眾。”


    宋輕言見李雲芍避而不答也不再追問,她心裏肯定是有些譜兒的。


    林季湊過來問:“你是怎麽知道明遠的?”


    “猜的。”李雲芍隨口道。


    “猜的?你怎麽會猜的那麽準?!你是不是還派其他人去查了?”林季喋喋不休追問。


    李雲芍反手扣住林季手腕將人摔到一邊,“讓開!”


    “雲芍,你這就沒意思了,你怎麽還能派其他人去調查呢?你這是不相信我的實力!”


    宋輕言被吵得難受,“林季,你不是要證明你的實力?你來看著兄弟們收攏東西!”


    李雲芍坐迴正堂,這一天事情太多。


    “雲芍,我想去看看劉九。”宋輕言淺聲說道。


    李雲芍按捏眼角的手指一頓抬頭看了宋輕言片刻,“去吧。”


    月落日升,


    李雲芍還沒闔愣多長時間眼,就被林季的糙嗓門震醒。


    “不好了!不好了,雲芍!”


    李雲芍額角青筋暴起壓下心裏的火氣,“發生什麽事情了?”


    “那個夫人她,她自縊了。”


    林季風風火火喘著粗氣。


    李雲芍手指輕敲桌麵,“葬了吧。”


    “雲芍,”林季撓撓頭,“葬哪裏啊?”


    “前任城主葬在哪裏,就把她葬在他身邊吧。”


    林季喔了一聲,“你不去看看?”


    “可憐人罷了,不瞧也罷。”


    宋輕言白著一張臉進門,“雲芍,我迴來了。”


    吸氣吐氣之間仿佛還置身於那血汙滿地的牢裏,滿腹血腥味。


    “先去休息吧。”


    李雲芍見他麵色著實不好說道。


    宋輕言搖搖頭,“我現在睡不著,一閉眼都是劉九那個變態拿著刨刀刨肉的模樣。”


    “他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東西,一般人接受不了。”


    宋輕言認同,湊近小聲道:“雲芍,我覺得劉九好像瘋了。”


    李雲芍抬起眼皮問:“怎麽說?”


    “就是感覺,雖說以前他也瘋,但是昨晚的他有種不想活的毀滅感。


    明白年在他手裏感覺不像是個人,而像是塊爛肉。”


    宋輕言說著抖抖身子,“有些嚇人。”


    “或許吧,最起碼他現在還活著。”李雲芍淡淡道。


    “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不知道他哪日就死了,就像那位夫人一樣。”


    宋輕言黝黑的眼眸一閃了然,“怪不得我看昨天那位夫人有些不太對。”


    “洺城現如今也在我們手中了,隻要將城外的匪寇一網打盡,此地也就安全了。”


    宋輕言見李雲芍興致不高,隻能說一些接下來的安排。


    李雲芍點頭,“洺城的事情一結束,涼州即可被林家軍收入囊中。也不知道小姐其他地方行事如何了。”


    “去封書信問問唄。”宋輕言猛得低頭兩額輕碰,“你也別擔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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