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莊稼收完之後就下了一場雨。


    山巒在雨中披上薄霧,若隱若現。水汽濕噠噠的,娘倆坐在堂屋門口,雙手托著下巴,望著房簷滴落的雨簾子出神。


    小崽已經換上了長褂長褲。李雲芍不放心又給他貼身穿了一套棉布衣褲。


    側麵看去淡而直的眉毛,長而密的睫毛,肉而白的臉蛋。


    李雲芍就是天天看,也不得不承認,這崽長的確實好。


    “林熠,我過兩天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大元叔家,等我來接你。”


    “不。”小崽轉頭,繃著小臉,“一起。”


    “我出去,你跟著會礙事。”


    “不。”


    “我隻是通知你一聲,沒跟你商量。”李雲芍也不看他,語氣淡淡,“你乖點兒,天冷了,我得想法子弄點錢迴來了。不然咱倆都要凍死在冬天。”


    “大元叔,可以。”小崽奶聲表示。


    “不可以,人家憑啥養咱倆啊?”李雲芍瞬間就懂了小崽的意思。


    “哦,”小崽喪氣。


    “很快的。”李雲芍抬手摸摸小崽腦袋,以示安撫。


    小崽生氣,小崽不說話。


    沉寂的空氣有些凝滯。


    突然“轟~~~”一聲,李雲芍立馬把小崽摟進懷裏。


    不一會兒,院外嘈雜的聲音響起。


    “砰砰砰”


    院門敲響,傳來大元中氣十足的喊聲。


    “雲芍,宋書生家的房子塌了。你們娘倆就不要出來了。”


    喊完,大元也沒多留。


    “房子塌了?”李雲芍腦海裏閃現宋輕言的茅草屋,確實不結實。


    一連幾天的陰雨,終於放晴。李雲芍提前跟春蘭說好。


    太陽露臉的時候,李雲芍把小崽交給春蘭,自己進山了。


    晨間,凝聚了一夜的露珠泛著白霜盡數沾上了進山的人的衣襟褲腳上。


    樹杈頂層的黃色已經蔓延到最下麵,遠處看去整個山頭暈染成一片赤黃,地麵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山路兩旁的樹上,各種小動物都忙碌起來。


    李雲芍想獵到值錢的,就必須向山裏深處進發。而小崽也在大元家住了下來。


    趕到日頭正盛,不冷不熱的時候,春蘭帶著小崽拿著針線活去村頭。


    農閑的時候,村裏的老婆子小媳婦都喜歡坐在村頭邊聊八卦邊做針線。


    “春蘭,大丫兒子怎麽在你家住下了?”


    自然有好事者詢問緣由。


    “雲芍出去一趟,熠熠在俺家住兩天。”春蘭性子好,準確來說就是個麵團子。


    “住兩天?大丫不會是自己跑了吧?”做活的張氏惡意揣測道。


    “嬸子說什麽呢?雲芍是什麽人,俺很清楚。”


    “俺看你就是個傻子,大丫跟你男人不清不楚的,你還幫人家養兒子。”


    “嬸子別胡說!”春蘭臉色一白,想反駁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誰胡說?咱村裏誰不知道凡是大丫的事兒,就屬大元跑得快。”張氏提起李雲芍就恨得牙癢癢,逮到機會自然要好好出口氣。


    “呦,這話說的,您是親眼看見了?”


    一道嘶啞的男聲插進來,張氏抬頭望去,冷笑道:“宋書生,你才迴來了,你家房子都塌了。”


    “俺知道,不勞您費心了。你有這閑心操心別人家的事兒,不如想想你自己家的糟心事兒吧。畢竟一大家子擠在泥巴房子裏,也比俺好不了多少。”


    “你,”張氏想到自己聽說的事情,興興道:“怪不得坤子不願意把金花嫁給你。就你這熊樣兒,養活自己都困難。小心金花跟你退親。”


    “哈,”宋輕言對於退不退親無所謂,隻是嘴上誌氣不能少,“張婆子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碎嘴子。俺老丈人有事兒自會跟俺說,不用你在這裏多嘴。”


    張氏氣個仰倒,還想著如何反擊,就聽見不遠處的小孩尖叫驚唿聲。


    “不好了,不好了,春蘭嬸,熠熠掉河裏了!”


    春蘭丟下手裏的針線就往河邊跑,宋輕言也快步跟上去。


    幾個小孩看見大人過來,立馬圍過來,“春蘭嬸,快救熠熠,他掉河裏去了!”


    村頭的小河繞村一周,如今是枯水期,河水也不算深。但是對於一個三頭身的小崽來說就很危險了。


    春蘭嚇的眼淚都出來了,推開圍上來的小孩兒,就往河裏淌。


    宋輕言快她一步,一把撈起掙紮不止的小崽,手背拍拍小崽泛白的臉頰,“小孩兒?小孩兒?”


    小崽全身止不住發抖,嗆水反嘔一聲接著一聲,眼睛裏全是瀕死的恐懼,兩隻胳膊死死摟住宋輕言脖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春蘭嬸,都是大蛋二蛋他們幹的,是他們把熠熠推河裏的!”為首的小男孩立馬指出罪魁禍首。


    春蘭眼淚止不住,六神無主的想去把小崽抱迴來。卻被宋輕言攔住,“春蘭嫂子,我先抱著吧,小孩兒應該嚇壞了。”


    因為自己的脖子都快被這小崽子摳爛了。


    過來的婆子見狀趕忙出主意,“春蘭,趕快讓宋書生把孩子送迴家暖暖,這麽小的孩子,著涼感冒可不得了。”


    “好,好,你趕快跟我迴家。”春蘭胡亂點頭,腳步錯亂慌張往家走。


    為首的小孩兒看人走了,對著他娘說:“娘!是大蛋二蛋把熠熠推進去!他們是壞蛋!他們還罵熠熠是沒爹的野種!”


    其他小孩也跟著點頭,“是啊,是啊。”


    張氏立馬出來製止,“別胡說!再胡說撕爛你的嘴!小癟犢子,跟大蛋二蛋沒關係!”


    為首小孩的娘眉頭一皺,反聲嗆道:“張婆子說話過了,恁家什麽種,咱都一清二楚。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筍。這是大丫沒在家,你敢這麽說。看看大丫迴來不找你算賬!”


    “哈,俺怕她!俺等著她!”張氏扯著兩個小孩理直氣壯迴家。


    “以後不許和大蛋二蛋玩,聽到沒有!”


    “知道了,娘。”


    那婦人狠狠指指小孩兒的額頭,教訓道:“誰讓你去河邊玩的,還把小弟弟帶過去!走,迴家挨揍!”


    小孩兒長嚎一聲,“娘~~~”


    出了這種事,原本聚在一起的人三三兩兩帶著孩子迴家。


    到家的春蘭立馬把火炕燒著。


    “宋書生,你先把熠熠的衣裳脫下來。把他放炕上。”


    宋輕言苦笑一聲,哭了一路的小崽本以為力氣用盡了,沒想到鎖喉的力道是絲毫沒有小。


    “春蘭嫂子,你幫個忙,把他衣服脫下來。”


    宋輕言摟緊光溜溜的小崽,捂著他冰冷的屁股蛋,感受著小崽體溫一點一點迴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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