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一看,說:“此卦非凡,有財運,不是小財,而是大財運。”


    馬驫暗想:“做生意,靠運氣是一方麵,主要還靠本錢。”謝了算命先生,但對彼說的,並不在意。


    終於,在街道南側,找到了一個販運隊,領頭的人,叫張運。為人秉性耿直,肯扶持幫助他人。擁有數十輛馬車,雇請了專人,專門從事貨物運輸生意。


    馬驫見了張運,說要搭載至葛州。


    張運說:“趕巧了,我今日正要去葛州。不徑直去,要繞道而行,哪些地方賺錢,則要停留一時段。你搭順風車,至於說路費錢嘛,好說,你適當給些,不為難你。”


    馬驫道了謝,想:“管他繞道不繞道,反正給我拉到葛州就行。”


    遂給了一兩銀,把十箱豆腐幹,裝上車。


    看看車上,其他商人裝的,不是糧食,就是布匹,還其他寶貝等,都是值錢的貨,惟獨馬驫裝的是豆腐幹。


    因其從來無人想過販運豆腐幹,馬驫還是第一人。眾商人都拍手笑道:“馬掌櫃,你弄的啥貨呀?”笑談言語,開著玩笑,輕微譏諷。


    感覺慚愧,馬驫既不答話,也不言語。


    開得車來,一行車隊,浩浩蕩蕩,漸駛出了古仙鎮。隻見樹呀、石呀,什麽的,都往後麵跑。


    跑了五天五夜,忽至一地。從車窗向外望去,人煙湊集,城廓巍峨。


    車輛停穩,車上商人,下得車來。馬驫也下,一問才知,是西羝州城,甚為偏僻。


    有人說,這是鳥兒都不拉屎之地。


    但把踵州貨販運到此,一倍就有三倍價,換了西羝貨,運到踵州,也是如此。


    一來一迴,就有七八倍利潤。


    因此,雖然這條路不好走,有時還會碰見山賊土匪等搶劫,落得人財兩空,但是商人們即使拚死,也要走這條路。


    其他商人常年來迴於此生意,各有各的熟識經紀,各自尋著交易。算好了行程,到達西羝時,剛好天還亮。


    因為西羝有一條街,是因曉市而聞名,四麵八方的商人都來此交易。


    每日晨雞初唱時,設攤者輒林立,名小市或者黑市,以其不燃燈燭,憑暗中摸索也。


    物既合購者之意,可隨意酬值。其物真者少,贗者多,優者少,劣者多,雖雲貿易,實作偽耳。


    好小利者往往趨就之,稍不經意,率為偽物,所得不償所失也。


    且也有以數百錢而得貂裘,以數十金而得惡衣者,則以穿窬之輩夜盜夜售,賣者買者,均未詳審其物也。


    後由有司禁之,遂絕。


    這些商人來做買賣交易時,還沒有禁止的。他們要趕在曉市結束前完成交易,於是匆忙上市去了。


    隻有馬驫初次來,不知往哪裏去,就給張運說,要留下來看車。張運巴不得,就同意了。


    正無聊悶坐於車旁,馬驫猛然想起,那十箱豆腐幹,心中疑慮:“莫不是發黴了?”於是,從箱子裏麵翻出來,索性拿到外麵,在地上鋪上一層布,擺在布上麵晾曬。


    牛皮豆腐幹,蠻有味道,清香四溢,一下子吸引了許多人圍過來。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這是啥,這麽香,是吃的嗎?”


    馬驫點點頭,扯了一塊給人嚐嚐。嚐的那人驚奇地說:“這麽好吃,我要買點迴家。”


    有人問起價來:“多少錢一塊?”


    馬驫不說話,豎起一根手指頭。有人見之,說:“一兩銀子?來,給你。”遂給了一兩銀,其他人見狀,都手舉銀子,爭著來買。


    正在熱賣之中,隻見首先買的那人,騎了一匹青騘馬,飛也似的奔來。下了馬,分開眾人,對眾人說:“別買了,知府老爺要全部買下。”


    眾人聽了這話,都遠遠地走開。


    馬驫是一個聰明人,看來人這身打扮,必是衙門裏麵的官吏,是他給縣令吃了豆腐幹以後,想必是縣令也喜歡吃。想到這裏,連忙把剩下的豆腐幹,全都拿了出來,數了數,還剩五十塊。


    那人說:“這五十塊,全買了。”


    拿出一砣銀兩,放在地上,然後把豆腐幹都包好,放在框簍裏。把框拴在馬背上,笑吟吟地騎上去,一鞭抽馬,馬飛奔而去了。


    馬驫見人都散。拿出那砣銀一稱,足足有十兩,心中暗自高興。


    算了一下,淨賺一百五十兩銀子。不由得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真沒想到,那個算命先生,算得還真準!”


    這時,不覺肚子已餓。看見附近有麵館,於是走進店裏。這麵館,以賣麵食為主,如雞絲麵、三鮮麵、鹽煎麵等,也兼賣其他食品。


    其門首,以枋木及花樣遝結縛如山棚,店麵招牌古色古香,上書“好香見麵”。廳內挺寬敞,夥計招唿坐定。桌上擺有食鹽、醬油、醋等調料。


    馬驫點了一雞絲碗麵,美美地吃過了。過了二個時辰,眾商陸續迴到車上。張運也迴來了。馬驫把豆腐幹賣個好價錢的事,告訴了張運。


    張運拍手叫道:“真是好造化!”


    眾商聞言,都來祝賀。


    張運對馬驫說:“你賺了這些銀子,不如再作些本錢,在這裏再買點貨,轉手到別處再賣,這樣一倒再倒,你就發財了。”


    馬驫擔心地說:“狗屎運氣,被我撞見,偶然發了財。萬一在這裏買的貨,倒手虧本了呢?”


    眾人都勸:“做生意,膽子要大。買賣總是有風險的。”


    馬驫說:“算了。我沒這個膽,有這一百餘兩銀子,也夠了。”


    有的人遺憾地搖頭,說:“放著利潤不賺,真是可惜了。”


    又開始行車,走了。行了數日,忽然變天了。但見烏雲密布,遮天蔽日,響雷接一聲又一聲,蛇龍戲舞起長空,鳥兒驚得鑽樹叢,螞蟻慌得入地洞。


    天空泛泛,隻如不諳世事孩童隨手塗鴉;地上灰沉沉,便似天地連成一片。車輛顛簸抖動,以致馬匹失驚,馬夫難馭。


    時人怠馬煩。張運見之,便叫暫且下車歇息。


    下車處有一個山洞,但見草菜遍地,荒涼徑界,無非兔跡狐蹤;再往裏麵看,黑黢黢的,恰似龍潭虎窟,不知曾否有人進過。


    眾人蹲坐於山洞外,候暴雨停當再走。


    馬驫口袋有銀子,恨不插翅飛迴。可是如此守雨,呆坐,不是辦法,愁眉鎖眼,心情煩悶,對眾人說:“我到洞裏去看看。”


    張運說:“這個荒洞,有啥好看的?小心裏麵有蛇。”


    馬驫問:“我不怕,總是閑著,進去看看無妨。有沒有人跟我一起進去?”


    眾人都被車顛得,暈頭轉向,萎靡不振,都不願與之同去。馬驫精神抖擻,獨身前往。這一去,非同小可。千年石頭精靈顯,窮途末路富貴來。


    那些眾人,真是傻瓜,懶惰是一方麵,合該馬驫一人發財。若彼有未趙先知的話,即使走不動,也要同去,發財之道,有誰不願去?


    且說馬驫見眾人不願同去,自己偏要到洞裏麵瞧瞧。摸索著,走了一段漆黑的路之後,山洞上就有一絲亮光照射下來。看見洞內荒疏,亂石嶙立,四望漫漫,身如輕葉,心生恐懼。


    突然,隻聽見“轟”的一聲,洞壁一處岩石坍塌下來。馬驫萬念俱毀,心生後悔:“岩石垮了,把我埋了,這下完了,還是不該來此。”


    正後悔感傷之間,岩石停止掉落。遠遠地看見,岩石掉落下來的那個地方,有一個東西在暗處閃閃發著綠光。走近一看,卻是一塊石頭,隻不過渾身有細小疙瘩,其他的與普通石頭無異。


    馬驫心中疑惑:“這個石頭,好生奇怪,莫非是一塊寶貝?我不如帶出去,也不枉來此提心吊膽地走一遭。”


    於是,解下褲腰帶,把石頭捆起,打個結兒,拖了就走。看起來不大,卻死沉死沉的。走了出來,眾人見他拖了一塊極其普通的石頭,笑了。


    張運問:“馬兄,這是怎麽了?”


    馬驫說:“這是塊寶貝,我要把它帶走。”說完,憨厚地也跟著笑了。


    有人不解,就問了起來:“啥寶貝?不過是塊鍾乳石,沒啥稀罕的,帶它何用?”


    馬驫說:“管它有用沒用,我好喜歡。反正又不費本錢,就隨身帶著迴。”


    眾人又大笑了一迴。隨他們笑,馬驫不氣惱,相反還得意。請張運抬到馬車上,張運開玩笑說:“喲,這石頭還挺重的。若是值錢之物,要給我抬的工錢。”


    馬驫承諾,似乎也是開玩笑:“沒問題,到時給你白銀十兩”張運當時沒有在意地說:“說話要算數。”


    眾人聽了,又笑了起來,起哄道:“馬掌櫃,好算計,到底是一個聰明人。”


    說時,風停雨止。車隊又開拔。不數日,又至一地,叫鳳凰鎮。有夥計裝扮模樣的人,在路口接應,接至一處大院門前。


    這所大院,共有8個大四合院,每院全為北正房5大間,南倒座5大間,東西廂房各3間,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另有門房、賬房、轎房、馬號和花園,還有門、廳、閣、堂。


    花園內,怪石林立,錯落有致,湖石亭榭,相映成趣,妙趣橫生。


    這時,門衛高聲通報。少頃,從大門內出得一人來,與眾人打招唿。隻見他長相,濃眉闊嘴,深眼高鼻,言談舉止,異於常人。


    此人,叫蔣銳,是這所宅院的主人,人稱“蔣識貨”。擅長鑒別寶物,專門收購珍寶,轉手倒賣,從中賺取差價,幾年之中,積攢數萬本錢。


    當然馬驫不認得,但其他人與蔣銳,看樣子都是熟客。


    蔣銳請眾人進得主廳,分賓主坐定,叫家丁看茶,又喚廚役備宴。聊些閑話,不多功夫,家仆告餐宴妥當。蔣銳站起身來,請到另一廳堂。隻見美味佳肴,擺滿一桌。


    按照以往慣例,販運車隊一到,蔣銳先宴請,然後發貨講價。


    蔣銳說:“請眾商,取寶貝,好定座位!”


    列位看官,道是甚緣故?原來蔣銳以利為重,看貨價值,以價定位,不論年紀,不論尊卑,價高坐上首,然後從高到低,依次坐下。


    眾人都到車上拿貨,各有綠珠、珊瑚、金貓、銀狗、銅人等值錢之物。彼此心裏清楚,誰貴誰賤,誰多誰少,誰重誰輕,你知我知,眾都心照不宣。


    隻有馬驫不曾有這些,唯獨一塊普通石頭。當然,他不好意思拿出來。


    馬驫跟在眾人最後,進得門。蔣銳挨個兒,把貨拿在手上,仔細察看,驗過,然後分別給眾商作價,並相應頒了酒杯,定了座位。


    最後輪到馬驫,蔣銳問:“這位客官,我從沒見過麵,想必是新來的,可曾有貨拿來呀?”眾人搭話:“他是在半路上搭車的,身上帶有銀子,膽小不敢置貨。今日沒得法,隻委屈他坐末席。”


    說完,眾人指指點點,又嘲笑了起來。


    馬驫沒有底氣,小聲地說:“我隻有這個石頭。”他滿麵羞愧,尷尬無容,又有些微微懊惱。在眾人嘲笑中,他鼓起了勇氣,把那塊石頭從車上費力地搬了進來,輕輕地放在地上。


    蔣銳蹲下來,用凸麵鏡看得仔細,又用小錘子輕輕敲打。站起來,看了馬驫一眼,滿麵掙得通紅,麵帶怒色,對眾人埋怨道:“諸公戲弄於我,叫我得罪尊客,是甚道理?”


    眾人不解何故。又見蔣銳拉著馬驫之手,走到首席位置,以手掌拍了拍椅子坐墊,不管眾人是啥表情,就請馬驫坐下了,說:“多有得罪,請客官見諒!”


    馬驫心裏犯糊塗,暗想:“難道那塊石頭,真是寶貝嗎?”


    蔣銳舉起酒杯,向馬驫作了一揖,對眾人說:“此客正該坐首位,先前失敬失敬!”眾人看見,又好笑,又好奇。


    酒過三巡,蔣銳問:“敢問客官,此石肯賣與我否?”


    馬驫是個老實人,隨口答:“隻要有好價錢,當然要賣的。”


    蔣銳聞言,喜出望外,載笑載言,問:“賣價多少?”


    這塊石之價值,馬驫心中無數,不知該如何定價?賣高了,怕人笑話;賣低了,自己吃虧。想了又想,想得麵紅耳赤,終究沒想出來。


    張運之座,在馬驫旁邊,給馬驫使眼色,伸出一個指頭,又把大拇指與食指圈起來,說:“幹脆就出這個價。”


    意思是一百兩銀子。馬驫搖了搖頭,悄聲說:“我說不出口。”


    卻被蔣銳聞之,問:“那是什麽價?”


    眾人起哄:“依張掌櫃之手勢,怕是要一千兩銀子呢?”


    蔣銳嗬嗬大笑說:“這不是買賣,哄小孩而已。這塊石頭,豈值這個價?”


    眾人聞言,頓時寂靜無聲,驚奇地瞪大眼睛,呆若木雞似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張運扯著馬驫衣袖,離開桌席座位,把手放在馬驫肩膀上,拍了拍,就到屋子角落,悄聲說:“到了如此地步,不如獅子大開口。說個一萬兩銀子,讓他還價,反正是買賣,討價還價,天經地義。如何?”


    馬驫礙口識羞,話到嘴邊,欲言又止。張運鼓勵:“大膽地說,不怕嘛!”蔣銳見兩人悄聲嘀咕這麽久,催促說:“商議好了嗎?快說個價吧!”


    馬驫迴到座位上,鼓起勇氣,終於說出了口:“一萬兩銀子。”


    蔣銳仍然搖了搖頭,說:“還是有點低,實在是罪過。”


    就扯過張運,悄然問:“你常年跑買賣,人稱你張識貨,難道你也不知此石價值?必是無心賣,戲弄我罷了!”


    張運說:“實不相瞞。這石頭,是躲雨時,在山洞裏,馬驫撿來的。不過就是一塊普通石頭嘛,若果然賣得起一萬兩,夠他花一輩子,他也心滿意足了。”


    蔣銳說:“既然這麽說,那寫個買賣契約,你擔個保,在上麵簽字畫押,省得以後反悔。我當重謝你,如何?”


    張運慨然應允。


    隨即叫拿紙筆墨硯來,蔣銳將紙張鋪上,捊了捊紙上的折皺,磨得濃墨,把毛筆沾上墨遞與張運,說:“勞駕張掌櫃執筆,寫一個買賣契約,即付白銀,則成交易。”


    張運搖了搖頭,說:“我沒讀過書,寫這個不行。”


    遂指著同來的其中一商人,說:“他叫朱默,是個秀才,讀書人喱,字寫得好,就讓他寫罷。”


    蔣銳便把筆遞與朱默。朱默接過筆,一揮而就。


    契約上書:“今有馬驫帶來一塊石頭,賣給蔣銳。蔣銳願意出一萬兩白銀買成。雙方自願,立契之後,一手交銀,一手交石,再無反悔。若以後有悔者,罰雙倍。契約立照。”


    蔣銳對馬驫說:“把雙倍改成千倍,如何?”


    反正不得反悔,管它是幾倍,都差不多,馬驫當然應允。


    朱默改了改,一式兩份,各存一份。蔣銳與馬驫各自簽字,張運擔保,朱默執筆,也分別畫了押。


    又將兩份湊著,寫了騎縫一行,兩邊各半,上寫賣方馬驫,下寫買方蔣銳。


    寫畢,蔣銳入內,將一個帶鎖的箱子,叫仆人搬至屋外。


    蔣銳掏出鑰匙,開鎖打開,眾人都好奇,聚攏來,一看,全是成色上好的銀子,白花花的,耀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蔣銳說:“共有一百一十錠,剛好每錠一百兩。”


    然後,一邊說,一邊從箱子裏麵,拿了一錠出來,對張運、朱默兩人說:“這一百兩銀子,是感謝你們的,自己去分配罷。”


    眾人圍桌吃酒,開始有些懷疑,不知是真是假,就當作笑話瞧。如今見蔣銳拿出白晃晃的銀子出來逗硬,方知是真的。


    隨後,蔣銳說:“馬掌櫃,剩餘的這一萬兩銀子,連同箱子都歸你了。”馬驫恰如夢中一般,不知說什麽才好,呆呆地看著。


    張運扯了他的衣袖,說:“馬兄,發啥愣呢?快把銀子收起!”


    馬驫這才反應過來,暗喜:“我有銀子了,發財了,我發財了!”眾人都拿羨慕的眼神看著,縮頭伸頸,你三我四。


    有的後悔似的嘟噥:“早知如此,就應該同他去那洞裏瞧一瞧,不該懶喲!”


    也有的說:“馬驫命裏招財。命有財運,隨便做啥,都能發財。命裏無財運。怎麽能強求?”


    交了銀子,蔣銳叫人抬石頭,說:“這麽貴重東西,好生抬進去,莫放在外麵。”正要抬時,眾人都喊別忙抬走。蔣銳好生奇怪地問:“咋啦?”


    眾人問:“蔣掌櫃,交易已成,沒人跟你搶。隻是我們心中有疑惑,此石有啥用處?價值如何?想弄個明白。”


    馬驫隨聲附和,說:“是的,是的。我也有此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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