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瑁笑著說:“我有一計,使耿、周兩家都不怨我。”乃各請祝囩、周睿二人飲宴。周睿即便欲往。


    馬、鄭說:“兄長不可去,虞瑁必有異心。”


    周睿說:“我待彼不薄,彼不必害我。”遂前往。馬、鄭隨行。


    至虞瑁府中,入見。虞瑁說:“我今解公之圍。異日得誌,不可相忘!”


    周睿稱謝道:“我發誓,一定不會忘記!”


    虞瑁請周、馬、鄭三人坐。人報祝囩到,周睿大驚,欲避之。


    虞瑁說:“我特請二人來商議,勿得生疑。”


    周睿未知其意,忐忑不安。祝囩入內,卻見周睿在府內,大驚,抽身便迴,左右留之不住。


    虞瑁上前,一把扯迴。祝囩問:“你是想幫‘大嘴巴’嗎?”


    虞瑁說:“非也。”


    祝囩問:“那是欲幫我?”


    虞瑁答:“亦非也。”


    祝囩問:“然則為何?”


    虞瑁答:“周睿與我是兄弟,今日為你所困,故來救之。”


    祝囩問:“若此,就是幫他?”


    因弄不清虞瑁葫蘆裏到底賣的啥藥,祝囩便一直問個不停,緊問不舍。


    虞瑁答:“天無此理。我平生不好鬥,惟好解鬥。我今為兩家解之。”


    祝囩又問:“何種解法?”


    虞瑁說:“我自有辦法,隻看天意,從天而決。”


    拉祝囩入內與周睿相見。祝囩與周睿二人各懷心思。坐下,虞瑁居中,周睿居右,祝囩居左。且設宴行酒。


    酒行數巡,虞瑁說:“你們兩家,看我麵子上,就不要鬥了。”


    周睿靜聽。


    祝囩卻說:“那不行。我奉耿總掌櫃之命,架起勢來,專門來占周睿石場,如何罷得?”


    鄭戩聽了很生氣,大聲嗬護祝囩道:“我等雖未及爾實力,但也不怕。你敢動一動,試一試?”


    馬驫急止之,說:“且看虞瑁如何拿主意,那時再鬥也不遲。”


    虞瑁說:“我請兩家來,是勸合不勸鬥的。”


    這邊祝囩不忿,那邊鄭戩提勁。虞瑁大怒,叫家丁拿刀來。虞瑁提刀在手,周睿、祝囩盡皆失色。


    虞瑁說:“不要怕。兩家鬥不鬥,隻看老天爺意思,如何?”叫一名家丁,跑到遠處站定,頭頂一個蘋果。


    虞瑁對周睿、祝囩說:“看那家丁,離我有二十丈遠,我一刀摔過去。若中了,就罷兵;若不中,各自廝殺,我亦不再勸。誰不同意,我就鬥誰。”


    祝囩心想:“那麽遠的距離,怎麽摔得中?且待同意。待其不中,那時憑我廝殺。”便一口答應。周睿隻得聽天由命,不得不從。


    虞瑁叫兩人都坐下,再各飲一杯酒。飲畢,虞瑁將手中刀揮舞幾下。周睿暗暗祈禱:“老天保佑!”


    隻見虞瑁挽起袖子,睜一隻眼睛瞄定,用刀摔去,叫了一聲:“中!”


    那把刀閃著銀亮,直直地向前飛去。周睿屏住唿吸,閉著眼睛,簡直不敢看。這時,眾人齊喝彩。周睿才敢睜眼,隻見刀正中蘋果,將其搗得粉碎。


    當下虞瑁摔中蘋果,嗬嗬大笑,擲刀於地,拉著周睿、祝囩的手,說:“此是上天的意思,叫兩家和好,不得再鬥。”


    隨後叫家丁:“拿大杯來,各飲一大杯。”周睿暗稱僥幸。祝囩半晌靜聽。


    祝囩問:“虞掌櫃之言,祝某不敢不聽,隻是不好迴去交差。說起這個事來,耿總掌櫃如何肯信?”


    虞瑁說:“這好辦,我寫封信給你帶迴去,耿峴必然相信。”酒又數巡,祝囩求信先迴。


    等祝囩走後,虞瑁對周睿說:“今日要不是我,你的石場恐怕保不住了。將來等你發達了,可要記住我的良苦用心。”


    周睿拜謝,說:“記得,一定記得。來日再容報答!”說完,告辭。


    卻說祝囩迴見耿峴,細說虞瑁飛刀之事,耿峴不信。


    祝囩呈上虞瑁書信,耿峴這才相信。閱信後大怒,說:“虞瑁得了好處,反以此兒戲之事,偏護周睿。這次我要親自出馬,把周睿石場弄來,並責問虞瑁。”


    祝囩獻計:“耿爺不可造次。那虞瑁不是好惹的。若與周睿聯合起來,那就更難了。某聞虞瑁妻蘇氏有一女,年已及笄。耿爺您有一子。可令人求親於虞瑁。虞瑁若同意,必幫我們。”


    耿峴從之,即日派陶烱為媒,齎禮物求親。


    陶烱至踵州見虞瑁,說:“耿爺仰慕虞公,欲求令愛為兒媳,永結秦晉之好。”


    虞瑁說:“此事太突然,我與妻商議一下。”


    原來虞瑁娶有二妻:先娶蘇嬙為正妻,先娶顧奵為次妻。顧奵亦無所出,惟蘇嬙生一女,虞瑁甚愛之。


    當下,虞瑁歸,告蘇嬙。蘇嬙聞之,喜笑顏開,但有點擔心,便對虞瑁說:“我聽說耿峴實力雄厚,生意興隆,顯富顯貴,是當今巨商之一。若女嫁過去,可享盡榮華富貴。隻是不知他有幾個兒子?”


    虞瑁迴答:“隻有一個。”


    蘇嬙同意,說:“既然如此,即當許之。”


    虞瑁見蘇嬙如此果斷同意,遂決,厚款陶烱,許了親事。陶烱告辭,歸之,迴報耿峴。


    耿峴即備厚禮,仍讓陶烱送至虞瑁。虞瑁收了,設宴款待,留在府上安歇。


    次日,祁原竟往陶烱房間探望。講禮畢,坐定。祁原說:“誰獻此計?耿公與虞瑁聯姻,意在將周睿置於死地乎?”


    陶烱知被祁原看破陰謀,驚神破膽,起身對祁原說:“請你替我保密!”


    祁原說:“我肯定是要保密的。隻恐其事若遲,必被他人識破,事情可能就有變化。”


    陶烱驚問:“那該怎麽辦呢?望公教之。”祁原說:“我去見虞瑁,使其即日送女成親,何如?”


    陶烱大喜,道謝,說:“若如此,耿公將對你感激不盡矣!”


    祁原遂辭別陶烱,入見虞瑁,說:“聞公女許嫁耿峴之子,如此甚好。但不知何日結親?”


    虞瑁說:“還沒有定的。”


    祁原獻計:“那就趕緊定下來。因為當今眾商競爭,虞爺與耿峴結親,敢保無嫉妒者乎?若把結親日期看得太遠,恐怕變數太多。怎麽辦?為今之計:不應便罷,一旦應了下來,當趁眾未知之時,先送女至葛州,另外找旅館住,然後擇其吉日成婚,可保萬無一失也。”


    虞瑁點頭:“言之有理,你替我想得周到。”


    遂入內告訴蘇嬙。趕緊置辦嫁妝,紮好花轎,令孫亝、蔣呄與陶烱三人,送女前去。敲鑼打鼓,鼓樂齊鳴,送出城外。


    時夏幪之父夏叓,養病在家,聞鼓樂之聲,問鄰居是何事,鄰居告之以故。祁叓說:“這是計謀。周睿危矣。”


    遂扶病來見虞瑁。虞瑁問:“老人家來此,有何事?”祁叓說:“聞你要倒黴,特來告之。”虞瑁驚訝,問:“何出此言?”


    夏叓分析:“前些日子,我聽說耿峴給你好處,欲占周睿石場,而你以飛刀解圍。今耿峴忽然來求親,還不是想把你女當成人質,聯合起來圍攻周睿。想一想,假如周睿失敗,你就失去了依靠。耿峴轉向來攻你,你不倒黴才怪呢?”


    虞瑁驚懊地說:“祁原誤我。”


    遂急令郭然引家丁追趕,追至三十裏之外,將女追迴。連同把陶烱也軟禁起來,不讓他迴去。又令人迴複耿峴,說是嫁妝未備好,俟備畢,便自送來。


    忽然,有人報告虞瑁:“周睿加固石場,招納人手,不知何意?”虞瑁說:“這很正常,此為商人本分事,何足為怪?”


    正說話間,孫亝、蔣呄至,說:“我二人奉虞爺之命,往巴城買木材,買了六車。迴至平縣界首,被山賊搶去一半。打聽得是周睿之弟鄭戩,詐裝成山賊,把木材搶劫去了。”


    原來,周睿要修會館,讓鄭戩至巴城采購木材,鄭戩爽快答應,次日就和家丁出發。可是走了不久,鄭戩返迴,說:“途經河上橋被損壞,人不能在上麵行走。”


    周睿問。“繞道而行,不行嗎?”


    鄭戩說:“繞道,多走幾裏,多累人耶。聞那橋即修,等修好了,再買不遲。”


    周睿沉默不語。


    數日後,估計橋已修好,周睿催促鄭戩再外購,周戩應下來再去。可是不久,鄭戩又返,說:“那橋正在修,還不能過。”


    周睿說:“那就再等。”


    又過了數日,周睿再催戩,說:“再不購木材,就快冬天。冷了,再動工,就困難。這麽長時間了,那橋該修好了?”


    可是這一次,鄭戩去得快,迴來得也快,說:“那橋是修好了,可是被上遊突然爆發山洪衝垮了,連那條繞過去的路,也被洪水淹沒了。”


    周睿說:“其實,此狀況,一開始則注定。當初橋朽壞時,若早下決心,繞道而行,雖費些體力,然木材該早買迴來了。可是你既不想費力,又心存僥幸。結果,一而再,再而三,致今困境,這怨誰呢?”


    鄭戩被周睿嗆了一陣,心裏覺得不痛快,便外出轉悠,發現路上有馬幫運送木材,隨行家丁慫恿鄭戩搶。鄭戩從之,搶得三車。


    當虞瑁聽說木材被鄭戩搶了,隨即至周睿處,睿急出門迎接。周睿見虞瑁,臉帶怒色,聞之大驚,說:“虞兄何故如此?”


    虞瑁責問:“我……救你大難,你何故搶我木材?”


    周睿說:“我因蓋會館,缺木材,令人四下購買,安敢奪兄木材。”


    虞瑁又問:“你便使鄭戩奪了我三車木材,難道抵賴不成?”


    鄭戩說:“是我奪了你木材,能對我怎樣?”


    虞瑁生氣地說:“你小子,三番五次,膽敢藐視我。”


    鄭戩反問道:“我奪你木材你就氣惱,占我兄便宜你就喜歡,是吧?”


    兩人爭吵起來,似乎有打架之勢。這邊馬驫勸鄭戩,那邊祁原勸虞瑁。周睿把鄭戩拉到一邊,責怪地說:“是不是你奪他木材,如今木材在何處?”


    鄭戩委屈地說:“是我奪的,都藏在後院裏。”


    周睿問明情況後,對虞瑁說:“情願送還木材,改日送來。”


    虞瑁這才罷休,出來離開。迴到虞府,孫亝說:“我觀察那木材就在後院,今晚不如叫人放火,連同他的店鋪一起燒了,看周睿哪裏有他容身之地?”虞瑁從之,是夜,令家丁潛入,放火燒了起來。


    那時周睿等人正熟睡,醒來趕緊救火。哪裏救得了,火越燒越旺,直到全部化為灰燼,幸好無人員傷亡。


    周睿急與曹政、黃盛、馬驫等人商議。周睿說:“這是誰來燒的呢?”


    曹政說:“我猜,十有八九,是虞瑁幹的。”


    周睿說:“我估計也是。”


    馬驫說:“虞瑁欺人太盛,必須還擊迴去。”


    黃盛說:“目前我們實力尚不夠,怎麽還擊?”


    周睿焦急地說:“這個問題,還不是目前考慮的。目前最要緊的是,如今老窩被燒了,商量今後怎麽辦呢?”


    曹政說:“甄龍所憎恨者,虞瑁也。不若投奔甄龍,借機報複虞瑁,此為上策。”周睿無奈地說:“那隻能如此矣。”


    卻說周睿等人來投甄龍,先使曹政打前站,探甄龍口氣。曹政見甄龍,言房子被虞瑁燒光,特來相投。


    甄龍說:“周睿與我,是兄弟,今有難,來投我,我表示歡迎。”便請入府相見。甄龍待以上賓之禮。


    周睿向甄龍訴說虞瑁之事。


    甄龍說:“虞瑁是無義之徒,我與賢弟並力伐之。”


    周睿稱謝。甄龍設宴相待,至晚迭出。


    巴堒入見說:“周睿,人才也。不能容留他。待他翅膀硬了,以後會成為後患。”甄龍不答。


    巴堒出,鍾熜入。甄龍問:“巴堒勸我不要留下周睿,當如何?”


    鍾熜說:“不可。大當家經商需要人才,惟仗信義以招人才,猶懼其不來也。周睿確實是人才,以走投無路而來投奔,若不留,恐怕招來壞名聲。天下人才,聞而自疑,將裹足不前,大當家誰與成大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機,不可不察。”


    甄龍大喜,說:“鍾熜說的話正合我心意。”


    次日,即讓周睿全權負責“延壽堂”藥店所有業務往來,其職權居於藥店掌櫃邱路之上,這讓邱路心裏極其不舒服。


    原來邱路心裏有鬼,吃裏扒外,從中賺錢。最近,夥同管賬的三掌櫃邴炯,私下勾結,拿藥店的銀子,入股蕭氏商團,做茶葉生意。


    之前,周睿從鄉下購迴來茶葉十石,購茶的錢莊是從“鑫康”錢莊貸款來的。周睿把十石茶葉轉手賣給蕭鑫,本來已經說好了價格。


    但蕭鑫聽從了邱路告密,而擅自單方麵毀約,不認這個價格,殺價殺到八折。


    邱路說:“周某的實力不夠。他沒錢,購茶葉的錢是貸來的,利息比較高。周睿急著轉手賣,是為了急於還錢。現在我們別急著接手,再把價格再壓低一些。放一放,緩一緩,到時周睿急了,肯定會同意。那我們賺取更多利潤不就是更多了嗎?”


    蕭鑫問。“那是當然。你這個消息,從哪裏得來的?”


    邱路還是有些顧慮,擔心蕭鑫說出去,說:“這個要保密,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傳。”


    誰知他們的談話,被柳羽聽到了,就來告訴周睿,從中敲竹杠。


    柳羽說:“周掌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周睿問。“啥秘密?”


    柳羽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向周掌櫃攤了一下手,意即叫周睿先把銀子拿來再說:“秘密是那個……關乎你生意賺錢還是賠錢。”


    周睿是一個聰明人,明白柳羽的意思,就叫馬驫拿了十兩銀子給柳羽。


    柳羽把銀子拿在手裏,掂了一下,覺得有點少,又伸手要。周睿無可奈何,隻得又加了二兩。


    得了銀子,柳羽就把邱路與蕭鑫的談話內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周睿。周睿得知事情原委,大吃一驚,覺得非同小可,就把這事告訴了甄龍。


    甄龍聽了很生氣,決定查清邱路的底細,狠狠地整治,然後讓他滾蛋。


    周睿建議:“邱路這個人,處於重要崗位,能力挺強,但就是私心太重,這是不行的。如果簡單把他辭掉,那是輕而易舉的,也是普通人的做法;如果把他的私心去掉,用好他的能力,讓他死心塌地地為您做事,那才叫本事。”


    甄龍很是讚同,探問周睿收服邱路計謀,說:“說得好!有頭腦,有想法,也有氣魄。不整則已,一整就要讓他知道厲害,讓他心服口服。那如何辦呢?”


    周睿附在甄龍耳朵邊,悄悄說了他的計策。甄龍邊聽邊點頭,表示同意。


    歸來,周睿對馬驫說:“驫弟,你去打聽一下,邱路個人存款戶頭,是開在哪個錢莊的?我估計在蕭氏錢莊,但不確定,所以你去查一下。當然私下要通過關係,神不知、鬼不覺,幹淨利落,別讓邱路知道了。”


    他知道馬驫做事比較穩重靠譜,這樣的事隻有馬驫才能辦妥。


    馬驫約蕭氏錢莊掌櫃胡民至酒店喝酒,胡民如約而至。


    酒過三巡,喝得微醺,臉上通紅發熱。馬驫把胡民吹捧了一頓,胡民則飄飄然,放鬆了警惕。


    馬驫酒量還可以,還保持清醒,有意無意地套胡民的話。


    套來套去,就把邱路給套了出來,摸清了邱路確實在蕭氏錢莊是開了戶頭的。


    馬驫迴來向周睿報告,周睿稱讚說:“幹得好!這還不算完,你先去給邱路戶頭上存八千兩銀子,然後讓錢莊開一個收據,你拿著這個收據,去找邱路,就說背著我,私下把茶葉八五折賣給他,賬上走的數字不打折。如此就給邱路一折五分的好處。”


    馬驫有點擔心,隨後,出了一個主意:“這樣做,恐怕邱路會懷疑,不會上套。你想啊,因我是你兄弟,邱路必定懷疑。如要讓他相信,我們演一場戲給邱路看:我們故意鬧矛盾,然後你把我趕走。這個過程,一定要讓邱路知道。這樣邱路才會相信我。這樣子,看行不行?”


    他跟隨周睿多年,也磨練出來了。


    周睿同意並且感歎地讚美了一句:“行,那就這麽辦!想不到驫弟還有這個腦子,實在佩服啊!”


    當天,周睿把馬驫叫到邱路辦公的隔壁房間,開始吵架,聲音比較大,是故意讓邱路聽見的。周睿叫馬驫“滾蛋”。


    隨後馬驫奪門而出,把門甩得“嘭嘭”直響。這一幕,讓邱路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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