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婕以前見過王翽一麵,見其雖然落魄,但那副神氣不像是倒黴的樣子,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從收銀櫃中取出七兩子,往王翽手中遞。


    王翽很感動,從手腕上立即摸下手鐲。


    對賈婕說:“這隻鐲子,雖然不值什麽錢,但是我娘給我的,我把它看得很重。現在我把它抵押給您,將來我有錢了,就來贖迴來。”


    賈婕說:“不必了,用不著!本來七兩銀子,並不算多。有就還,沒有就拖著,以後有錢了再說吧。”


    王翽說:“嫂子,我之所以這麽做,隻是提醒我,不要忘記還錢。您就先拿著吧!”


    賈婕說:“好吧!”她感覺得出王翽是一個有誌氣的小夥子。


    王翽借錢給魯魁治病。魯魁病好了,就迴了家鄉。


    幾年後,王翽發跡了,還了這七兩銀子。


    賈婕要把手鐲,還給王翽,但王翽沒有收迴,說:“我借的銀子雖然還了,但是我還欠您的人情。將來我把人情還上了,我再來取手鐲。”


    不久,徐彬開的茶館遭人暗算,王翽聞訊後即時趕到,奮力相救。徐彬夫婦這才幸免於難。賈婕再次歸還手鐲,王翽這才收迴。


    後來,姐夫宋羴把王翽招入至周氏商團。


    數年之後,王翽迴鄉,偶遇魯魁。魯魁對王翽感激,便將王翽接到家中,厚加款待。並對妻子說:“王翽就是借銀給我治病的恩人。”


    夫妻兩個商議,如何來報他的大恩大德。


    妻子說:“送他兩千匹綢緞。”


    魯魁卻嫌太少。二人商議不定。


    其妻說:“幹脆不如把他殺了,免得一輩子欠他這份還不完的情,心裏是個疙瘩。”


    魯魁居然也以為這是好辦法。


    於是,一時忘恩負義,又商議如何動手。家中仆人聽到此事,於心不忍,給王翽報了個信,王翽連夜逃走了。


    王翽走了百餘裏,疲困不堪,半夜敲開一家旅店的門,住了進去。


    店主見王翽深夜遠行,神色慌張,以為必有緣故。


    王翽不得已,隻得具告實情。


    正說話間,忽然從梁上跳下一人,對王翽施禮道:“我叫戚湔,是魯魁夫婦派來追殺的刺客。若不聽您言,我幾乎誤殺了你”。


    此話,嚇得王翽滿臉煞白,驚魂未定。


    戚湔卻並未多說,就悄然離去了。


    天明時分,戚湔又折返迴來,手提著魯魁夫妻的首級來交給王翽,然後道別而去。


    後來,王翽擴大商團,將戚湔招到自己門下。


    這天,宋羴帶人要去弄死周江,王翽第一個報名願意追隨,隨後眾皆表態願往。


    宋羴喜躍抃舞,攜帶刀具,引眾人三十餘員,相繼而入。


    在周韶靈柩前,扶立周仁,繼承老總之位。見這架式,周江馬上出逃。王翽直追。直至後門,周江被王翽一刀砍死。


    王翽對宋羴說:“這個張琪,如此小人,一塊把他們弄死算了。”


    主管張琪知事情緊急,告宋妘說:“起初設謀陷害宋主管的,隻有周江一個人,並不關我等事。今宋主管聽信王翽之言,欲殺我,乞求太太憐憫!”


    宋妘說:“你勿憂,我當保你。”


    遂入見宋羴。


    宋妘說:“我嫁與周家,張琪等人給予諸多幫助。若他們不幫我,焉能在周氏家族裏安享清靜?今周江不仁,既已被殺,你何信人言,欲把張琪亦殺耶?”


    宋羴唯諾而退,謂王翽說:“可暫且饒張琪狗命。”


    王翽說:“若不斬草除根,恐日後生禍害。”


    宋羴說:“大勢已去,他一個小魚兒在大海裏翻不了浪。”


    後來,周江之死,有人報官,州官追查兇手。


    家丁黃莊對宋羴忠心耿耿,願意以死頂罪。


    宋羴以巨額銀兩賄賂官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宋羴未食言,厚養其家眷,除卻後顧之憂。


    某日,張翠與張琪商議說:“宋羴之妹,嫁給我兒周韶時,起初我是反對的。今日她兄長宋羴得勢,我將如何?”


    張琪是張翠的遠房堂兄,張翠推薦其進入周氏商團。


    此時,周氏遭到如此變故,在鬥爭中倆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張琪說:“太太貴為家族長輩,自應拿主意。宋羴他一個外人,不可讓他獨斷。可讓張雄掌握生意大權;重用我等願意為你效力者;如此這般可圖矣。”


    張琪口中所說的張雄,是張翠親弟,也是周氏商團管家。


    張翠然其說。


    因周仁、周義都不到成年;周韶又是獨子,並無兄弟姐妹。每周例行周氏家庭會,惟有張翠、黃姀、宋妘三位女人參加。


    張翠說:“我兒周韶暴病身亡,走得太急促,未把家財分清。”


    宋妘靜聽。


    張翠說:“現如今留下周仁、周義二子,現在周義繼位,可惜年幼,周氏生意往來,暫由張雄掌管決斷,張琪協助張雄經營管理。”


    黃姀無話可說。


    宋妘見張翠重用他人幫助其子掌權,而其兄宋羴卻未提半字,心有不滿,當時並未發著。


    當晚,宋妘設宴招待張翠。


    酒至半酣,宋妘起身捧杯再拜。


    宋妘說:“婆婆年老,自應頤養天年,何苦幹擾生意場?況且婦人亦不宜拋頭露麵,生意上的事則交給掌櫃們,在年終收取紅利。焉有不妥?”


    張翠勃然大怒:“你憑嫉妒之心,毒死周義之母湯娋,今倚你兄宋羴之勢,在我麵前胡言亂語。我革除你兄之職,易如反掌耳!”


    宋妘亦怒:“我好心好意勸你,把好心當作驢肝肺,真是不識好歹的老東西。”


    張翠摔下酒杯於地,盛怒說:“你娘家不過是貧戶耳,卻如此飛揚跋扈?”


    兩婆媳你不讓我不讓你,互相以言語攻擊,什麽話最難聽,就撿什麽說。


    黃姀實在坐不住了,在一旁勸道:“都別吵了,散了,散了,太無聊了,洗洗睡吧!”


    宋妘連夜趕到兄羴家,哭泣著俱告之今晚事,說:“今妹受到人欺,兄可替妹做主。”


    宋羴聞言,預感事情不妙,但卻沉默不語。


    等宋妘走後,宋羴亦不敢停留,亦連夜召集屬下商討,要先下手為強。


    次日一早,宋羴派人到張翠居住西院。強行讓張翠收拾,將張翠攆出。


    可憐張翠,年老色衰,無處可去,帶貼身丫鬟苑萱和孫子周義,往蓉州,投親戚那裏去了。


    苑萱丈夫叫黃莊,頂替了“王翽殺死周江”之罪,被判了死刑,苑萱就終身守寡。


    因為苑萱對黃莊情有獨鍾。


    苑萱與黃莊結婚的媒人是孫邸,孫邸是遠近聞名的算命先生。


    到了兩人結婚那天,客人們輪番向黃莊敬酒。


    黃莊來者不拒,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進新房。


    之後,眾人散去。


    次日早晨,按當地風俗,苑萱應早起給公婆叩頭問安。


    黃莊爹媽,穿戴整齊,坐在堂屋上,專等著媳婦來。


    然而,一直等到吃早飯,也未見苑萱露麵。


    黃莊媽忍不住過去敲門。


    到了新房門前,見屋門虛掩著。推門進去一看,屋裏空無人,地上卻有一攤血和一根繩子。


    黃莊媽大驚失色,跑出門外大聲喊人。


    哭喊聲驚動了左鄰右舍,眾人紛紛趕過來,見昨晚還是喜氣盈門的黃家,一夜之間竟遭此變故,無不驚愕歎息。


    分頭找了一上午,啥地頭都找遍了,連個人影也沒見。


    這時,有人提議說,去找媒人孫邸算一算。


    眾人覺得有理,便一齊去找孫邸。


    見來了這麽多人找孫邸,孫邸家人大吃一驚,說:“孫老爺昨夜去黃莊家吃喜酒至今未歸。我們覺得不放心,正想前來打聽。”


    聞聽此言,眾人頓時麵麵相覷,三個人竟同時失蹤了。


    於是,到縣衙報了案。


    且說銀州縣令郝琯,正在為黃莊打了他、郝曉、彭峬,而意欲報複。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接到黃莊等三人失蹤案,頓時來了興趣。


    命畫師將三個人的頭像畫在紙上,四處張貼,懸賞尋找,並向知府沈南作了稟報,請府衙協助,擴大搜尋範圍。


    兩個月後,黃莊被官府擒獲。


    審訊中,黃莊如實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婚禮當晚,黃莊因喝醉了酒。


    半夜,口渴難耐,迷糊糊地下了床到外間找水喝。


    豈料被門檻絆倒,一頭撞在桌子角上,血流如注,頓時昏死過去。


    待黃莊醒過來後,抬頭一看。


    昏暗的燭光下,穿戴整齊的苑萱,吊死在了房梁上。


    黃莊差點兒再次昏死過去。他不知昏過去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啥事,苑萱竟會懸梁自盡。


    剛開始,黃莊想到了報案,但一想到上次得罪了縣令,肯定說不清楚。


    思來想去,便自認倒黴,將苑萱解下來,扛到山上埋了。


    埋完苑萱,黃莊剛要往迴走。忽想起若就這樣迴去,肯定會引起懷疑。


    於是,便向外逃跑。


    至於孫邸如何失蹤,黃莊一概不知。


    根據黃莊交代,郝琯叫帶路,去找埋苑萱屍體之地。


    不久,黃莊找到了埋屍位置。


    郝琯命令差役用鐵鍬往下挖。


    不一會兒,竟真的挖出一具屍體來。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死者竟是孫邸。


    見此情景,黃莊驚得目瞪口呆。


    郝琯勃然大怒,認為黃莊沒說真話,於是對黃莊動了大刑。


    黃莊被打得皮開肉綻,連喊:“冤枉!”


    最後,黃莊實在堅持不住,隻好屈打成招,承認害死了孫邸和苑萱,苑萱的屍體已被連夜扔進河裏。


    為啥殺人?新婚之夜,黃莊發現苑萱不是處女,苑萱承認自己與孫邸偷情。於是黃莊一怒之下殺死了苑、孫兩人。


    郝琯叫黃莊在供詞上畫了押,將案卷上報沈南,將黃莊打入死牢。隻等批文下來後執行死刑。


    接到郝琯報來的案卷,沈南仔細審閱,又派人喬裝私訪,認為此案漏洞頗多。於是,沈南下令,將黃莊押解到府衙,親自審問。


    郝琯忙將黃莊從死牢中提出來,安排兩名官差前往府衙押解。


    這天,兩名官差押著黃莊離開縣衙,走到一個村子。


    忽遇大雨,見附近有一戶人家,三人急忙上前藏門。


    開門的,卻是一名少婦,長得十分俊俏。黃莊一見這少婦,頓覺天旋地轉:“天哪!這不是苑萱嗎?怎麽會在這裏?”


    此時,黃莊的麵貌體態,與之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別。再加上,當時未婚男女婚前不能見麵。


    故此,苑萱沒有把黃莊認出來。


    苑萱開門後,見是三個避雨的人,就熱情招唿進屋。


    這時,從屋裏走出一個中年男子,自稱是少婦之丈夫。他將兩個官差讓進屋裏喝茶,而讓黃莊蹲在門外過道裏。


    同時叫少婦到臥室裏待著,別出來。


    黃莊百感交集,抬頭向屋裏望去。


    見中年男子正陪著兩位差役喝茶聊天,少婦則站在臥室窗前,滿臉惆悵地望著窗外的雨發愣。


    黃莊心生一計,朝少婦喊道:“這位大姐,請給點水喝吧!”


    不一會兒,少婦一手提壺,一手拿茶碗,來到黃莊跟前,放下茶碗往裏倒水。黃莊趁機低聲說:“苑萱,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黃莊。”


    少婦被嚇了一跳,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個死囚犯。


    然後扭頭迅速向屋裏掃了一眼,這才驚慌地低聲答道:“天哪!真的是你嗎?你不是早死了嗎?”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兩名官差站起來拱手謝過,向門外走去。


    中年男子隨後相送。


    就在這時,苑萱猛地跑過來,一下子跪在兩位差役麵前,以手指著中年男子大聲喊道:“他是殺人兇手,快把他抓起來!”


    見此情景,黃莊趨前兩步,護住苑萱連唿:“救命啊!他是兇手。”


    兩位差役大吃一驚,迴頭見中年男子,嚇得臉色慘白,跳起來就往大門口跑。


    兩名差役哪肯放過,喊一聲:“哪裏逃!”


    隨即抓住,動手擒獲,用繩子綁了,押送到府衙。


    沈南親自對黃莊審訊。


    黃莊如實供述。


    沈南又審訊苑萱,苑萱如實交代。


    原來,那晚苑萱醒來後,見黃莊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以為黃莊已死,於是懸梁自盡。


    但黃莊並沒有死,隻是昏死過去。


    等黃莊蘇醒過來以後,見苑萱懸梁自盡,竟鬼使神差地犯了和苑萱一樣荒唐無知的錯誤。


    當晚,孫邸喝完喜酒,又到一位朋友那裏,喝茶聊天。聊得興起,一直聊到後半夜才往迴走。


    此時,黃莊將苑萱偷埋在山上。


    半夜孫邸迴家路過,忽然被絆倒。


    借著月光,孫邸觀察四周,見不遠處一堆土,剛被翻過,於是挖了起來。


    不一會兒,竟挖出一具女屍。把手放在死者鼻口一試,竟還有熱氣。


    苑萱剛上吊不久,就被解了下來,被黃莊扛著一顛簸又活了過來,可惜黃莊當時慌亂中不曾覺察。


    孫邸急忙以氣功之術救治。


    少頃,那女子竟活了過來。孫邸這才認出,那女子是苑萱。


    苑萱見救命恩人是媒人孫邸。


    於是,邊哭泣,邊講述,當晚經曆。


    孫邸聽得不停地搖頭歎氣,唏噓不已。


    萬萬沒有料到,虞霸也路過。


    借著朦朧的月光,虞霸見苑萱,身材婀娜,嬌美俊俏,頓起歹意。


    虞霸趁兩人毫無防備,手握鐵棒,照準孫邸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頓時孫邸腦漿迸裂,一命嗚唿。


    苑萱見此情景,一下子昏了過去。


    見孫邸已死,虞霸就地取材,將孫邸埋在原來埋苑萱的坑裏。將昏死過去的苑萱嘴裏堵上布,裝進麻袋連夜背迴家中。


    苑萱醒來,又哭又鬧,無奈虞霸看守嚴密,幾次逃跑均未成功。


    最後,虞霸嚇唬說:“你要是再不老實,我要把你全家殺死。”


    這才暫時打消了苑萱逃跑的念頭。


    聽完苑萱敘述,沈南扭頭再看虞霸。此時,虞霸早已麵如死灰,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沈南將虞霸打入死牢。


    後來,虞霸之弟虞彪賄賂,上下打點,又在表哥王良的運作下,將虞霸從死牢中撈出。


    且說苑萱給張翠當丫環後,經常聽張翠講烈女故事,聽後便牢記在心中。


    久而久之,苑萱仰慕那些烈女。


    自從丈夫黃莊死後,苑萱哭著辭別張翠,要尋死自殉。


    張翠哭著訓斥說:“你一個下賤的奴婢,也要當烈女,流芳千古嗎?”


    苑萱迴答很幹脆:“我就是要當烈女!”


    張翠耐心地勸道:“奴婢當烈女,是不會記載在史冊上的,你這是何苦呢?”


    苑萱還是不聽,迴到自己家中,把房門反鎖上,尋一根繩子,係在梁上,就要上吊。張翠覺察不對勁,就叫家丁去看。


    家丁去時,看見苑萱正在係繩子,大喝一聲:“你想幹啥?”隨即被家丁及時阻止。


    次日,苑萱偷偷跑到中藥鋪,去買了一包砒霜。


    藥鋪裏麵的掌櫃,看見她的神色不對,就多了一個心眼,將砒霜換成了別的藥。


    苑萱把那包藥帶迴家,怎麽吃也沒有把自己毒死。


    死了二次,都沒有死成,苑萱並沒灰心,就去街上買了一口棺材,直接帶了迴來,幹脆就躺了進去。


    張翠叫人怎麽拉,也拉她不起來,非要尋死。


    張翠扶著棺口,哭得背過了氣,說:“你侍候了我這麽多年,我們主仆感情這麽深,你就忍心拋下我不管嗎?你好狠心。你要死,就等我死了以後,再去殉節也不遲啊!”


    苑萱說:“您老人家不要再勸我了。再勸我也沒用,您就好發活著吧!我經常聽您講烈女故事,我要向她們學習。”


    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幾天幾夜絕食而亡。


    出殯那天,郡府文武百官、各地鄉賢及當地百姓,居然都致送了喪儀,冠蓋相望,旗幡綿延,送葬隊伍不下萬人,可謂極盡哀榮。


    隨後,當地官府還給苑萱建造了一座貞潔牌坊。


    這是苑萱血淚凝鑄而成,高大造型而獨特,在山間寂寞矗立,和祠堂、書院、民居一起,構成了獨具一格的建築風貌,並且上升為具有象征意義的文化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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