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地獄果然不是什麽好事。


    就在我們打算離開的前一天,帕克病了。病得很嚴重。三天不吃不喝,上吐下瀉。


    不僅如此,身上還有一股濃烈的腐臭味。屁股後麵的毛打結成團,與排泄物粘黏在一起發出陣陣惡臭。它的身體因為脫水而幹癟,仿佛內髒都腐壞了。


    那時候小鎮上還沒有寵物醫生,再加上我有預感,它的病應該不會危及生命。這一劫該它受的。


    這種預感非常強烈地出現在我意識裏。暗示我狗狗並無大礙,會撐過去的。


    我給帕克洗了個澡,給它說了很多話。勸它好好活,不要再欺負小動物了。


    事實證明我的感覺很準,我們離開後的第二天,父親給我打電話說:“帕克肯吃飯了,胃口很好吃了一大碗。眼看著精神好了很多,你給它吃了什麽藥?這麽管用?”


    “我沒給它喂藥,就簡單洗了個澡。它也許是之前吃壞肚子,細菌排幹淨就好了吧。”


    其實我還有個私心,畢竟預感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真心愛狗的話,還是帶去看醫生放心一些。


    可我卻沒有,隻是給它洗了個熱水澡,揉了揉肚子,安撫了一番。


    這澡洗得真是臭味炸裂。


    本來小型犬身上的體味就重,再加上病變的排泄物和血水混合,浸泡在熱水中。那臭味簡直就是高壓鍋煮屎一樣的惡心。


    為了洗幹淨它,我調好水溫讓水龍頭一直開著。流動的水不會造成二次汙染。


    我給帕克一邊洗一邊揉著它身上的穴位按摩,一邊給它講道理,希望它能善良一些。洗了將近兩個小時,我手都快要脫皮了,被水泡得發白變皺。


    嗐!不管這預感準不準,要死也死得幹淨體麵。給它清理幹淨身體,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因為這狗越養我越不喜歡。


    帕克這狗心眼很壞。欺軟怕硬對人並不友好,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當年我堂弟才三歲。帕克在人前對我堂弟溫順的很,等大人離開後,它會低吼威脅,甚至衝上去把堂弟撲倒踩在腳下,搶他手中的零食。


    為了驗證它虛偽的一麵,我曾經假裝離開躲在門後,透過門縫觀察房間裏的堂弟和帕克。


    果不其然,我離開前帕克還表現得乖巧溫順。關上門半分鍾後它馬上兇相畢露,發出陣陣低吼聲。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兇狠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吃掉堂弟。我堂弟也被嚇得戰戰兢兢,小聲的對我唿救。


    看到這一幕我再也忍不了,打開門衝上去揪起它的脖子一頓打。竟然還敢威脅家裏人?以後有小孩來串門,那它不是得把人咬了?


    這件事我向父親說過,勸他多揍幾次把這狗打服,以免它再有傷人的隱患。


    可父親說我太過嚴厲,它不過是一條小狗而已,平時又不出門。就慣著它唄。


    唉,真不知道團團舍命救了個什麽禍害。老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看來這句話用在狗身上也適用。


    團團享年三歲,帕克活了七年。


    直到三年後我父親再娶,家裏來了新人。帕克把串門的小孩咬傷了,被後媽賣去狗肉館。


    畢竟養了七年,多少都有點感情。可咬人的狗再怎麽說也真留不得。這就是它的命吧。


    唉——


    話說迴來,我和初戀的感情一直像走鋼絲一樣。總是繃著一根弦,永遠踏實不了。


    初戀花錢大手大腳,他父母表麵上說給我管錢,實際上沒給多少錢。他一路上吃喝玩樂花了不少,連結婚買的三金都拿去當鋪典當了。


    我想畢竟是他家花錢買的,我也不想欠他們什麽,他想要就拿去好了。


    這事我還不敢和他父母說。一直瞞著。


    偶爾被人問起怎麽從不見我佩戴首飾,我故意說不喜歡戴,不喜歡黃金那種老土的顏色,怕磕碰弄壞了。


    初戀是把錢花的差不多,在我手裏實在摳不出錢來,才決定迴父母身邊的。實際上他的玩心比我還大。


    這次過去他父母那邊也窮得隻能坐大巴車,高鐵是坐不起了。


    我和他商量規劃過要學會攢錢,他總是聽不進去。


    他可能認為有父母兜底,萬事不愁。而我終究隻是媳婦,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不能總是看他們的臉色活著。所以我期望初戀能成長起來,承擔起責任。


    可他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他看不到我內心的著急。


    這種狀況不改變,我們的感情越發脆弱。沒錢的時候爭吵不斷,互相指責,有錢才會開懷大笑。活的很縹緲,一點也不踏實。


    我覺得如果我不會賺錢,不會賺很多錢,那麽他臉上的笑容會越來越少。


    如果感情需要用錢來維持。這和去怡紅院花錢買笑有什麽區別?


    所以躺在大巴車臥鋪上我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我一路上都在思考這段感情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變質了?


    難道婚姻不是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扶持,互相進步嗎?為什麽溝通永遠達不成一致?始終無法逃離這種負麵情緒的旋渦?


    我腦子亂亂的無法沉下心來思考,大巴車停靠在路邊迎接預約的乘客,吵吵嚷嚷煩人得很。


    這是一輛私家運營的黑車,不是正規客運中心站的車。價格能便宜一半。


    車上亂哄哄的什麽都有,腳臭味,汗臭味從四麵八方撲麵而來。我鋪上的小被子也不太幹淨的樣子。旁邊竟然還有個大媽抱著兩隻活的土雞。


    我有點嫌棄地問大媽說:“阿姨,您這雞怎麽不放在下麵車廂裏?”


    大媽熱情洋溢滿麵歡笑著說:“雞擱下麵會憋死,有袋子兜住抱起不會弄髒的。嘿嘿!我媳婦剛生了個小女孩,專門帶去給她補身體的。外麵可買不到家鄉這麽好吃的土柴雞哩。”


    我掃了一眼雞身上的紅色塑料袋。大媽把兩隻雞包裹的嚴嚴實實,就露出兩個腦袋來。


    真好,這大媽。媳婦生了女兒這麽高興。我一輩子沒體會過奶奶的愛,有的人一出生就被愛包圍著,


    真好。


    啊!——


    煩躁!我表麵平靜,心裏卻在瘋狂呐喊。


    越想越覺得委屈。除了父母以外,所有對我好的人,都需要等價交換。就算是婚姻,也需要金錢維持。


    我討厭這種交易似的關愛。可轉念一想,離婚,再嫁,也許依然是這種情況。又要重新熟悉新的人,開啟新的煩惱。


    就這樣吧,或許是我不夠優秀,隻要我努力賺錢就好了。


    車子啟動,我望向車窗外麵,看著沿途的風景。迴想起曾經和初戀在一起的時光。


    曾經一起在放學的小路上散步,從校園的林蔭小道走到劇院,走到廣場。在公園的樹下互訴衷腸,在足球場的看台上眉目傳情,在圖書館閱覽室一起讀書,我羨慕他長得好看,寫得一手好字。


    我們每次吵架,他總提醒我說,我們相識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要珍惜。


    是啊,如果和他過不好,又要重新適應新人,新環境。也許新的婆婆也不喜歡我呢?


    我害怕改變,害怕嚐試新的事物,得過且過也挺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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