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完小月子,正好過年。年後辦了婚禮。結婚的喜悅讓我暫時忘記了痛苦。


    婚後公婆提前過去忙生意,我和初戀還在老家。他說帶我去見師父。


    他信佛,有一個很厲害的師父,能掐會算,也懂一些中醫藥理知識。住在山上。


    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又輾轉坐了半小時三輪車才到他說的那座山。


    這裏有個廢棄的兵工廠,很多廢棄的居民樓,酒店。還有一塊大操場。


    初戀說,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在這裏跑步認識了這位師父,教他功夫,和佛理。


    學佛的人信因果。他們說胎死腹中一定要超度才行,要不然嬰兒的靈魂會妨害家人。


    所以我們此行目的並不是為了找師父敘舊,而是為了超度。


    初戀的姨媽也皈依了,她租的小屋就在山上。我們這次借住在姨媽家,等老師父過來做法事。


    姨媽提前在山下等我們,給我們帶路。一路上與我拉著家常,初戀聽不得這些,一個人快步在前麵走。


    姨媽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慢悠悠的邊走邊介紹風景給我看。


    “你們好久沒來看姨媽了,年輕人就是不注重安全,去年掉的那一個超度才不滿一年,今年又這樣。要重視起來。”


    “去年?……”我感到疑惑,沒明白姨媽說什麽。


    前麵的初戀忽然迴過頭狠狠瞪了姨媽一眼。


    “姨媽,別跟薇薇亂說”初戀厲聲警告。


    此時姨媽的眼神有些慌亂,像是受了驚嚇。看看他又看見我。


    “哦哦!是薇薇啊。你叫薇薇啊,還以為是去年……”姨媽又反複問了我幾句。


    “姨媽!您別說話了。”初戀又大聲衝姨媽吼。


    他過來推開姨媽,拉起我的手就往前麵走。


    “你幹什麽?很不禮貌誒!”


    我看著姨媽閃躲的眼神,又看看初戀憤怒的臉,明白了什麽。


    一路上大家沒再說話。


    到了姨媽家裏,我們簡單的吃了一頓午飯,便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院子裏有一個蓮花形狀的太陽能播放器,放著聽不懂的佛經。


    “你是不是帶別的女的來過?懷的是你的孩子?”我很平淡的問他。


    “沒有。”他迴答道。


    “一年前嗎?那個時候我們還沒聯係,為什麽不選擇生下來?難道是和我一樣胎死腹中?”我依舊心平氣和的問他。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他不耐煩的迴應我。


    “我們結婚了,隻要婚內你不再找別人就行,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


    “是有過,是她不要,她家瞧不上我,所以打掉了。我帶她來超度也是為她好。但是再也沒聯係。”


    他這話說的,讓我有些惡心。婚前不說清楚,可是事已至此隻能被迫接受。


    山上有很多空房子,很多流浪三花貓。即使是大白天,我也能看到這裏的幽魂,全部潛藏在屋子的陰暗處。


    在等老師父過來的這段時間,我感受了一會兒周圍的靈氣。這裏的靈魂並不邪惡,貓咪更像是這裏的守護神,而修行的姨媽沒有半點靈氣。


    下午老師父過來了。一身色澤深沉的袈裟,看上去七八十歲的樣子,老態龍鍾,還帶有一絲威嚴。看著並不和氣。


    他進門時打量我兩眼,眉頭微皺。


    然後去裏屋與姨媽交代了一些需要提前準備的事。


    老和尚看我的眼神一臉嫌棄,我沒想到修行之人戾氣這麽重。


    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業障太深執迷不悟什麽的。


    他說我身上沒有嬰靈。但身後還跟了四個冤魂,問我家中長輩是否橫死?


    嗬?這和尚。


    我想破頭都湊不齊哪裏來的四個?爺爺奶奶都還健在,外公身體也挺好。除了外婆病逝的太早,姥姥(這裏的姥姥指爺爺的母親)死於非命。好像我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哥哥。


    勉強才能湊的齊三個。老和尚說四個,我說沒有四個。


    他讓我想,送不走以後很麻煩。


    從小我就不受待見,也沒有幾個長輩喜歡我,這會兒還讓我給他們花錢辦法事。


    本來我也不信佛,但是初戀在這,來都來了那就隨他們吧。


    反複想了想,我家裏那麽多鬼怪,隨便挑一個出來讓他超度吧。就把那個陰氣最重的那個黑霧加上去。


    姨媽問:“他們都叫什麽名字,或者生辰八字有嗎?”


    “啊?名字……我好像不太記得怎麽寫。況且我那個哥哥生下來就是個死胎,也沒有名字。需要我代表我媽給他現取一個嗎?”


    我想了想,老一輩人的名字隻聽說過,也不知道是那幾個字哇。


    初戀忍不住笑了,他說:“知道地址就行,你家地址說出來,師父要寫牌位送到下麵,這樣他們才能收到我們燒過去的東西。”


    “哦~”


    原來如此啊,搞得還像模像樣的。


    前三個人的生卒地我能說出來,後麵那個鬼影的,鬼知道在哪?


    見我支支吾吾不說話,那和尚也蠻厲害,一眼就看出來我有貓膩。


    “不說實話這場法事辦不了。”老和尚有些慍怒的說。


    “我哪裏說謊了?”


    嘿?他還不高興了?


    姨媽和初戀見狀惶恐地拉著我出去談話。勸我好好想不能騙師父。


    “你們說四個鬼,我這不是湊齊了四個嗎?後麵那個我哪知道他是誰,他又不告訴我他姓甚名誰從哪裏來?”我沒好氣的迴應他們的問話。


    真是沒道理,我被鬼纏了,還要問我是什麽鬼,啥地方的,這我哪知道?


    姨媽見我說的真切,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去和求師父幫你超度,你得答應我以後誠信學佛,心無雜念。以後不要和那些東西打交道。師父來的時候已經看出來了,說你喜歡跟那些東西待在一起。他老人家不說是給你機會。你答應了我們就辦。”


    初戀在旁邊聽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不知道我能看見,也不知道我喜歡和幽靈玩,我平時從來不在他麵前表現出來。


    我想這和尚有點東西啊,雖然我不信佛,但是礙於初戀在這。先答應了再說,等做完下山後,他管得了我嗎?


    我進屋態度誠懇,滿口答應的對老和尚鞠躬行禮。


    “拜托師父了,那都是我年輕不懂事,不辯是非善惡。求您不要與我這種無知小輩計較,求您救救我吧!”


    我滿口虛偽之言,沒一句真心話,隻求快點弄完了迴去。


    那老和尚久久地看著我,問了我一些關於那個陰氣極重的家夥的事。


    和尚忽然大叫:“不好!你招的這個根本送不走,說實話到底是如何招惹上的?”


    老和尚一發怒,身邊的姨媽和初戀又像受驚的小雞仔似的,一下子被震懾住了,倆人麵麵相覷,又緊張的看看我。


    我被他說的一臉懵。


    “鬼要跟著我,還需要理由嗎?我哪知道他怎麽來的?要不我再迴去問問他?…………”


    我話還沒說完。姨媽已經衝過來捂住我的嘴巴,生怕我在說出點什麽,惹怒老和尚。


    “別亂說話,你還敢迴去找他,普通人看見鬼躲都躲不及,再也別說這種傻話了。”姨媽訓斥了我一頓,轉頭向老和尚賠笑說:“師父,您看看這孩子也不懂事,您就幫幫她吧。”


    老和尚滿臉不開心的瞪著我。


    良久,才歎了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後,朝裏屋走去。


    過了一會兒,屋裏傳來他的聲音。


    “進來吧。”


    “把這五個袋子裝滿,就你們三個折,不允許其他人幫忙”


    聽見他的聲音,感覺身邊姨媽的心情放鬆了不少。看來他是同意幫忙超度了嗎?


    我們進屋就看見一個小木桌,桌上有好幾堆黃金色的紙。還有很多成捆的黃紙。燒給死人的那種。


    姨媽用超大號的宣紙粘貼起四個像麻袋大小的紙袋。


    “桌上的金紙疊金元寶,日落之前要把這四個紙袋子裝滿”姨媽對我和初戀說。


    “四個?這麽多?”初戀驚唿道。


    “一人一個,當然得四個了。你上次隻送一個所以隻需要一個。”姨媽說。


    顯然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時覺得折紙而已,四個紙袋子而已,這有什麽的。


    然而當姨媽手把手教我折元寶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一指頭大小的元寶,要堆滿四個麻袋大小的紙袋,這不得折到手抽筋嗎?


    “五個!四個夠幹什麽?她得罪的那個東西沒有兩袋子能哄走?恐怕再折四個袋子也送不走。”老和尚坐在旁邊怒吼道。


    姨媽被他吼的不敢說話。給我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們好好折。她便起身又去做了一個大紙袋。


    我心懷不滿地小聲嘀咕:“切!四個五個。不就是紙做的嗎?我出去花錢叫人給我做十袋。”


    “哼!你以為花錢就能解決?他要你親手折”老和尚說。


    “什麽?”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和尚的眼睛質疑道。


    分明就是這和尚想整我,這場法事還沒開始我就花了2000塊香油錢,折個元寶還不能讓別人折。


    哼!君子不爭炎涼。看在初戀和姨媽的份上,我不和他計較。反正辦完法事就迴家。


    第一次折紙折到手指酸疼到麻木。


    老和尚啥也不幹,他就監督我折元寶。時不時的提醒我沒折好,重新折。


    “你折的這是什麽?亂七八糟,鬼都不認”和尚撿起我袋子裏的元寶扔了出來。


    不知道他哪裏來那麽大的怨氣,出家人不都是那種和和氣氣,慈眉善目的嗎?我看他一點都不像好人。


    身邊的姨媽和初戀大氣都不敢出,好像很怕他。


    還好我沒有信仰,在心裏恨恨的罵他,然後默默撿起來重新折疊。


    老和尚歎了一口氣,態度和緩了一些說:“你不要怪我嚴厲,像你這樣業障深重的人必須要對你狠,要不然你根本不知道其中厲害。好好折用心折,他們收到的時候會感應到你的用心。你隻要誠心誠心的送出去,冤親債主也會放下執念離開的。互相糾纏對誰都不好。”


    冤親債主,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我啥時候得罪了誰我怎麽沒印象。如果是前世的恩怨,關我現在什麽事?


    “人真的有前世嗎?如果是前世得罪了誰,那他現在糾纏我,沒有人管嗎?”我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老和尚又沉默不語,故作高深的點了一根煙。


    靠!他還抽煙。他還起身出去抽了!


    “姨媽,他怎麽抽煙?他抽煙這不算破戒嗎?”我當場站起來不服氣的問道。


    “小點聲,你別得罪師父了,他老人家就這點愛好。誰說出家人不能抽煙了。”姨媽拉住我的胳膊,示意我坐下。


    “我們修行就是修的開始不再被冤親債主糾纏,你看你父母離婚,家庭一直都不和睦和這些冤親債主脫不了關係,以後你倆想好好過日子必須一起好好學佛,修行對自身對家人都好…………”


    姨媽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和我們講了一堆佛理,我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初戀是個麻瓜,他什麽都不懂,剛才我和老和尚吵,他也不敢說個什麽。雖然他全家信佛,但是這倆人身上毫無靈氣。也就那個老和尚確實有點道行。


    老和尚從一進門就討厭我。我也不待見他。見麵時就有一種隔空對峙的感覺。


    不過相遇就是緣分,我也不想多生事端,隨他們吧。


    我們趕在日落前折完五袋子金元寶,姨媽帶著我們去門口的一棵百年桂花樹下用香插了一個大圈,堆在一起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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