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貴自言自語的說著話,一會哭,一會兒笑,本就渾濁的眼神更添憂愁,乍一看門口走進來的人是司馬明月,先是一愣,不相信的揉揉眼睛,而後哭中擠出一絲笑容,朝著她招手:“明月,你來看爹了,你終於來看爹了,太好了,是和你娘一起來的嗎?剛才我還念叨你們呢。”


    “來,過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點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娘愛吃的,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你嚐嚐,要不愛吃,我叫人再做。”


    “你娘呢,怎麽沒進來,你看,我給你們留了座位,今天,沒有別人,就咱們一家三口,你和爹說,你想吃什麽,爹這就叫人做,好不好......”


    司馬貴儼然一副做夢癡傻的樣子。


    “爹!”司馬明月流著眼淚,喊了一句。


    “哎!”司馬貴答應著:“果真是我的女兒來看我了,我還能聽見聲音呢。”


    “快坐,快坐。”司馬貴招唿司馬明月坐下,想要伸手摸她,又不敢:“不能碰,一碰就沒了,你娘呢,快叫她一起來。”


    “爹,”司馬明月在司馬貴再一次伸出手時抓住了他的手:“我沒死,我還活著。”


    “啊,啊......”司馬貴像是觸摸到什麽難以相信的寶貝,努力睜大渾濁的眼睛,想要看的真切一點,奈何身體虧損的厲害,一激動,人就暈了過去。


    .....................


    躺在床上的司馬貴慢慢睜開眼睛,目光有些呆滯,呆呆的盯著床頂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那裏,這是他和妻子來京都時經常住的屋子,這些年,一直維持原樣。


    他轉頭看向一旁,盧耿正坐在一旁,正在陪著他。


    “耿正,我看見明月了,她說她沒死,還活著,她來看我了。”司馬貴並沒有看盧耿正,他的眼神空洞洞的,沒有焦距,不知道在看什麽。


    “你說,這要是真的多好。”


    “老爺......”盧耿正剛要說話,便被司馬貴打斷了。


    “我到底是看到的,還是夢到的呢?老了,糊塗了,你不知道,她還拉住我的手了,她的手熱熱的,那麽真實......”


    司馬貴說著說著,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流下來,夢總是會醒的,現實總是殘酷的,她的女兒,迴不來了。


    “爹。”


    一聲“爹”把司馬貴出離的魂魄拉了迴來,他轉頭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當看到司馬明月後,先是不信,眯著眼睛仔細瞧了半天,而後,忽然睜大眼睛,顫抖著指著司馬明月問盧耿正:“我看見明月了,在那兒,你能看見嗎?”


    不等盧耿正迴答,他掙紮著起床,顧不上穿鞋子:“你說,我要是靠近明月,她會不見了嗎?”


    他以為自己是太想女兒了,產生的幻覺。


    畢竟是親父女,過往怨恨早就隨著‘生離死別’的惦念衝散,司馬明月流著眼淚道:“爹,是我,我沒死,我迴來了。”


    司馬貴忽然跟瘋了一樣,對著盧耿正癲狂道:“明月說她沒死,活著迴來的,我的女兒說她沒死,耿正,你聽到了嗎?”


    好似在驗證真假一般,司馬貴求證著什麽的人。


    盧耿正說:“老爺,是大小姐,她沒死,活著迴來了。”


    “真,真的?”司馬貴做了太多次這樣的夢了,一時難以確定。


    “是。”


    司馬貴再也顧不上什麽,踉蹌著來到女兒跟前,當他小心翼翼的觸摸到女兒,確定女兒真的活著,才敢把女兒緊緊的抱在懷裏,才相信,女兒活著。


    一個老父親,抱著失而複得的女兒,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他拉著女兒的手,先哭後看:“讓爹看看,匪徒可傷到你那兒,可有留下疤痕......”一想到河上慘案,匪徒的手段,司馬貴的眼角的淚就沒斷過,他的女兒,一定吃了不少苦。


    司馬明月安慰道:“爹,我沒事,沒有受傷。”


    司馬貴難受的厲害,那群匪徒的殘忍人神共憤,從他們手裏逃走,怎麽能沒受傷?


    他隻當司馬明月在安慰他,強調道:“以前是爹不對,是爹不好,以後你放心,爹一定好好彌補你,你身體可還好,要不要找大夫看一看,你不用怕我難過,你活著,對我來說,就是上天的恩賜,我高興的不得了,可......”


    想起船上被淩辱的女子,司馬貴怕女兒說不出口,又怕她留下病根,心裏著急的不行,嘴上又不知道怎麽說好。


    司馬明月看出了她爹的為難,安撫到:“來,爹,咱們坐著聊。”


    待司馬貴坐下後,司馬明月才說:“爹,我真的沒事,那群匪徒沒傷著我,是我主動跳河逃生的。”


    想起當時的情景,司馬明月現在還是後怕,那個地方,兩河交匯,水流湍急,如今她能活著,真是奇跡。


    “真的?”司馬貴心疼的看著女兒,想到那個地方環境,他忽然雙手合十,異常虔誠的跪在地上:“感謝上天,讓我的女兒逃過一劫。”


    司馬明月扶起心懷感恩的爹,猶豫了片刻後,張嘴道:“可是,爹,匪徒雖然沒有辱我,但卻有人雇了殺手來殺我。”原本司馬明月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司馬貴,但在看了黃管家留下的藥丸後,決定告訴司馬貴。


    “你說什麽?”司馬貴眉頭緊皺,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兒:“有人雇殺手殺你?”


    “嗯,”司馬明月點點頭,“花了十二萬銀子,殺手親口告訴我的。”


    “是,是誰,耿正,你去查,不管用什麽辦法,花多少錢,都要查出來。”司馬貴看著眼前失而複得的女兒,想到殺手一路追殺,女兒一路的逃亡,心疼的不行。


    盧耿正看了一眼司馬明月,見她說道:“我知道是誰。”


    “是誰?”司馬貴問。


    司馬明月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王婉和司馬曦月。”


    “什麽,你說誰?”司馬貴驚愕的看著女兒。


    司馬明月重複道:“王婉和司馬曦月。”


    司馬貴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是她們?王氏一個婦人,曦月也不過十五歲,即便她們再不喜歡你,你也是我的女兒,她們怎麽敢?她們不敢的。”


    司馬貴這種反應司馬明月早就料到了,也不怪他。這些年,她爹雖然不喜王婉,但王婉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夫人,王婉對她爹又尊重有加,言聽計從,恪守本分,沒出過什麽大錯,


    司馬曦月雖然是意外,但好歹當了十五年的女兒,再加上司馬曦月慣來會哄人,在他麵前扮乖巧。


    如今聽司馬明月這麽說,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司馬明心裏並不舒服,她冷笑道:“她們有什麽不敢的?”


    “你,你確定是她們找的殺手?”司馬貴看女兒失望的樣子,內心一慌,忍不住問道。


    司馬明月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確定又能如何,爹您現在動不了她們,再說,你也不相信,對嗎?”


    “我......”司馬貴被女兒說中了心思,不免心中愧疚,女兒才剛迴來,他很想討女兒喜歡,可他無論如何想,都想不到王婉和曦月會雇殺手殺她。


    司馬明月並沒有繼續問她爹,她知道,沒有證據,說什麽都白搭。


    “沒關係,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聽女兒這樣說,司馬貴沒再說什麽。隻是心裏,不免擔憂,不管殺手是不是王氏找的,女兒一路逃亡,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明月,告訴爹,你這一路都是怎麽過來的,可有受傷,可有吃苦?”


    司馬貴問完,又覺得自己很蠢:“那麽惡劣的環境下跳船,怎麽會不吃苦頭,我發動了好多人,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可見一路多兇險。”


    他說著這些的時候,眼眶又紅了。


    司馬明月說:“是很苦,但我走出來了,當時殺手中了迷藥後,我和夏荷跳河抱著浮木飄到鐵山......”


    鐵山,司馬貴是知道的,生產鐵礦,原先是渡河部落馬家的,最近幾年聽說交給閆鐵山管理了,而那些窮兇極惡的匪徒,就是從鐵山逃跑的流放犯,一想到流放犯,司馬貴又開始難受,去了那種地方,指不定吃了多少苦?


    尤其還是女孩子!


    司馬明月眼見著司馬貴的情緒激動,趕緊問他:“爹,你可聽我娘說過,他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後來被親生父親接走了?”


    被司馬明月這麽一問,司馬貴皺著眉頭:“同母異父的哥哥?你讓我想想。”


    司馬貴在屋子裏來迴走著,走著走著,一拍腦袋:“你娘確實說過,說有一個哥哥,叫寧,寧什麽禮,九歲的時候被接他父親走了,老了,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司馬貴說完,又問道:“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司馬明月眉頭一挑,神采飛揚:“你猜,我在鐵山遇到了誰?”


    “誰?”司馬貴看女兒神秘的樣子,一臉的心悅,隨即,一個大膽的想法唿之欲出:“你遇到的你娘的哥哥,寧,寧.......”


    “寧致禮!”司馬明月張嘴道:“不過,他現在不叫寧致禮,而是另外一個名字,閆鐵山。”


    “什麽,你說閆鐵山是你娘同母異父的哥哥?”司馬貴一臉震驚的的看著女兒。


    司馬明月說:“對,剛開始我也不知道,後來才知道的,舅舅對我很好,對了,這次來京都,舅舅的兒子,表哥也一起來了。”


    一想到司馬明月到鐵山後,認了舅舅,舅舅待她好,司馬貴心裏才踏實了些,好在女兒沒有吃多少苦。


    他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司馬明月也沒打算告訴他,依著司馬貴如今的身體狀況,告訴他隻會加深愧疚和擔憂,徒添傷悲,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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