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神思動蕩,浮乾昨夜並未能得安眠。
清晨,浮乾早早便醒了過來,隻是他卻未同往常那般即刻起身,而是躺在床上,有些呆愣的看著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一聲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浮乾有些恍然的眨了眨眼,待到門口又傳來一聲敲門聲,他才開口詢問,嗓音還帶著些許沙啞,“誰?”
門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迴答道,“啟稟太子殿下,我……奴是侍女敖琪,前來侍候殿下洗漱。”
浮乾坐起身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看向房門處說道,“不敢勞煩姑娘,乾已起身。”
浮乾等了一會兒,門外之人並未迴話,卻也未曾聽見離去的腳步聲。
他扶了扶額,輕輕歎了口氣,這才起身換衣洗漱。
過了好一會兒,隻見浮乾衣冠楚楚地緩緩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門扉開啟的瞬間,他一眼就望見了敖琪靜靜地佇立在廊簷下。
此刻的敖琪低垂著頭,長長的發絲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臉頰兩側,讓人難以看清她臉上的表情究竟如何。隻是聽到那開門聲傳來時,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但僅僅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隨後,她依然保持著原來低頭站立的姿勢,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動也不動,甚至都沒有向浮乾行禮問安。
浮乾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但很快便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是一如既往的標準微笑,他溫柔發問,“敖琪姑娘今日一早前來,可是有事要尋吾?”
敖琪咬了咬唇,神情掠過些許掙紮,過了很久,久到浮乾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詢問時,她卻突然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看向浮乾,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太子殿下,我此番冒昧前來,確實有話要與殿下言明。”
浮乾見她表情,似有所感,這樣的情況於他而言,碰見的次數實在不算少數,他心中不由生出些許厭煩來,可麵上,他卻依舊是那副淺笑溫潤的模樣。
浮乾看了看周圍,此時天色剛亮,並無其他人在此,可他也不想讓敖琪進入自己房中,孤男寡女,且不說於理不合,若被人發現,萬一傳出些什麽,恐會節外生枝。於是浮乾淺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便請姑娘同吾往前院一敘。”說完便轉身關上房門,這才對著敖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敖琪見他所為,也品出其避嫌之意,臉色不由微微發白。但她並未言語,隻輕輕點頭,隨後便跟在浮乾身後,往前院梧桐樹下的石桌走去。
待兩人落座,浮乾輕揮廣袖,如流雲般飄逸,石桌上瞬間出現一套羊脂白玉茶具。浮乾抬手沏茶,動作優雅,不緩不慢,恰似行雲流水,端的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模樣。
他為敖琪斟上一杯茶後,才柔聲開口詢問道,“不知姑娘尋乾,所為何事?”
敖琪緩緩地伸出雙手,輕輕地握住那隻精致的白玉茶杯。杯身散發著淡淡的熱氣,透過薄薄的瓷壁傳遞到她的指尖,帶來一絲絲灼熱之感。然而,盡管手指已經感受到了明顯的燙意,敖琪卻沒有絲毫鬆開手的打算,反而將杯子握得更緊了些。
隨著她用力握緊,她的指尖開始微微泛白。她卻仿佛未感到任何不適,好像這個小小的白玉茶杯此刻成為了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隻要緊緊握住它,便能從中汲取到些許勇氣一般。
敖琪終於開了口。
“太子殿下,我……”她好像有些猶豫,但又好像堅定無比,“我心悅於你。”
浮乾雖已心有所感,但見眼前女子竟這般直接坦誠將心意宣之,還是不免有些驚訝,臉上的笑意也未能再維持下去。
但還未等他想好應該如何迴應,便見敖琪目光灼灼直視著他,語氣堅決的繼續說道,“太子殿下,小女子知您身份高貴,玉質金相,不是吾等這般普通平凡之人可隨意攀附的存在。我亦知您非池中物,自有鴻浩之誌,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今日,我鬥膽向您坦白心意,許會給您造成困擾,但阿兄自我幼時便教導於我,人,要光明磊落,更要直麵自己。便當是我自私任性,但我還是要將我心中所想,所求,皆告知於您。您無需迴應我,此行,敖琪隻為自己能夠……不留遺憾。”
浮乾著實被她的一番赤誠言語驚到了,連平日習慣性的偽裝都忘記了去。他雙眸瞪大,嘴巴微張,就這樣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好似平平無奇、卻萬分勇敢果決的女子。
敖琪並未等他迴神,隻是站起身來,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後猛地放下茶杯,看著他說道,“我不奢求太子殿下能夠對我另眼相待,但我也不會掩藏自己心意,更不會放棄。太子殿下若因此煩我、厭我,便也請殿下忍耐些許時日。在您離開妖界前,我會不留餘力的向您展現自己的心意,還請殿下多擔待。”說罷,她朝著他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直到她的背影徹徹底底消失在眼中,浮乾這才堪堪迴過神來。
他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一時間思緒竟是無比雜亂。
浮乾自謙卻也自知。在外人眼中,他自一出生便已是貴不可言,更是因著父母製約,除卻不凡樣貌,他的儀表言行、學識修為亦在同輩之首。
自他成年,多的是女子暗送秋波、委婉示好,多番周旋中,他也早早練就了一番溫和卻堅定的拒絕話術,既能讓自己脫身,亦能保全對方顏麵。
但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這般坦誠地直麵自己的心意,直言不諱,毫無矯揉造作之感,亦不自卑自艾,更不去顧慮身份地位、世俗言語的束縛,勇敢地去表明,去爭取,隻為求一個,無憾。
浮乾看著空無一人的對麵,隻有一空了的白玉茶杯被擱在石桌邊緣,好似搖搖欲墜,卻依舊頂風而立。
他垂下了眉眼,突然低低笑出了聲。
是啊,多可笑。
他自詡心貫白日,卻是連一個小小閨閣女子都不如。
明明動了心,可剛一察覺,便心生怯意。瞻前顧後,進退失據,陷在自我情緒中苦苦掙紮,卻連直麵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
他笑著搖了搖頭。
浮乾啊,浮乾,你可真是,可笑,又可悲。
清晨,浮乾早早便醒了過來,隻是他卻未同往常那般即刻起身,而是躺在床上,有些呆愣的看著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一聲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浮乾有些恍然的眨了眨眼,待到門口又傳來一聲敲門聲,他才開口詢問,嗓音還帶著些許沙啞,“誰?”
門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迴答道,“啟稟太子殿下,我……奴是侍女敖琪,前來侍候殿下洗漱。”
浮乾坐起身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看向房門處說道,“不敢勞煩姑娘,乾已起身。”
浮乾等了一會兒,門外之人並未迴話,卻也未曾聽見離去的腳步聲。
他扶了扶額,輕輕歎了口氣,這才起身換衣洗漱。
過了好一會兒,隻見浮乾衣冠楚楚地緩緩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門扉開啟的瞬間,他一眼就望見了敖琪靜靜地佇立在廊簷下。
此刻的敖琪低垂著頭,長長的發絲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臉頰兩側,讓人難以看清她臉上的表情究竟如何。隻是聽到那開門聲傳來時,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但僅僅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隨後,她依然保持著原來低頭站立的姿勢,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動也不動,甚至都沒有向浮乾行禮問安。
浮乾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但很快便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是一如既往的標準微笑,他溫柔發問,“敖琪姑娘今日一早前來,可是有事要尋吾?”
敖琪咬了咬唇,神情掠過些許掙紮,過了很久,久到浮乾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詢問時,她卻突然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看向浮乾,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太子殿下,我此番冒昧前來,確實有話要與殿下言明。”
浮乾見她表情,似有所感,這樣的情況於他而言,碰見的次數實在不算少數,他心中不由生出些許厭煩來,可麵上,他卻依舊是那副淺笑溫潤的模樣。
浮乾看了看周圍,此時天色剛亮,並無其他人在此,可他也不想讓敖琪進入自己房中,孤男寡女,且不說於理不合,若被人發現,萬一傳出些什麽,恐會節外生枝。於是浮乾淺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便請姑娘同吾往前院一敘。”說完便轉身關上房門,這才對著敖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敖琪見他所為,也品出其避嫌之意,臉色不由微微發白。但她並未言語,隻輕輕點頭,隨後便跟在浮乾身後,往前院梧桐樹下的石桌走去。
待兩人落座,浮乾輕揮廣袖,如流雲般飄逸,石桌上瞬間出現一套羊脂白玉茶具。浮乾抬手沏茶,動作優雅,不緩不慢,恰似行雲流水,端的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模樣。
他為敖琪斟上一杯茶後,才柔聲開口詢問道,“不知姑娘尋乾,所為何事?”
敖琪緩緩地伸出雙手,輕輕地握住那隻精致的白玉茶杯。杯身散發著淡淡的熱氣,透過薄薄的瓷壁傳遞到她的指尖,帶來一絲絲灼熱之感。然而,盡管手指已經感受到了明顯的燙意,敖琪卻沒有絲毫鬆開手的打算,反而將杯子握得更緊了些。
隨著她用力握緊,她的指尖開始微微泛白。她卻仿佛未感到任何不適,好像這個小小的白玉茶杯此刻成為了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隻要緊緊握住它,便能從中汲取到些許勇氣一般。
敖琪終於開了口。
“太子殿下,我……”她好像有些猶豫,但又好像堅定無比,“我心悅於你。”
浮乾雖已心有所感,但見眼前女子竟這般直接坦誠將心意宣之,還是不免有些驚訝,臉上的笑意也未能再維持下去。
但還未等他想好應該如何迴應,便見敖琪目光灼灼直視著他,語氣堅決的繼續說道,“太子殿下,小女子知您身份高貴,玉質金相,不是吾等這般普通平凡之人可隨意攀附的存在。我亦知您非池中物,自有鴻浩之誌,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今日,我鬥膽向您坦白心意,許會給您造成困擾,但阿兄自我幼時便教導於我,人,要光明磊落,更要直麵自己。便當是我自私任性,但我還是要將我心中所想,所求,皆告知於您。您無需迴應我,此行,敖琪隻為自己能夠……不留遺憾。”
浮乾著實被她的一番赤誠言語驚到了,連平日習慣性的偽裝都忘記了去。他雙眸瞪大,嘴巴微張,就這樣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好似平平無奇、卻萬分勇敢果決的女子。
敖琪並未等他迴神,隻是站起身來,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後猛地放下茶杯,看著他說道,“我不奢求太子殿下能夠對我另眼相待,但我也不會掩藏自己心意,更不會放棄。太子殿下若因此煩我、厭我,便也請殿下忍耐些許時日。在您離開妖界前,我會不留餘力的向您展現自己的心意,還請殿下多擔待。”說罷,她朝著他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直到她的背影徹徹底底消失在眼中,浮乾這才堪堪迴過神來。
他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一時間思緒竟是無比雜亂。
浮乾自謙卻也自知。在外人眼中,他自一出生便已是貴不可言,更是因著父母製約,除卻不凡樣貌,他的儀表言行、學識修為亦在同輩之首。
自他成年,多的是女子暗送秋波、委婉示好,多番周旋中,他也早早練就了一番溫和卻堅定的拒絕話術,既能讓自己脫身,亦能保全對方顏麵。
但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這般坦誠地直麵自己的心意,直言不諱,毫無矯揉造作之感,亦不自卑自艾,更不去顧慮身份地位、世俗言語的束縛,勇敢地去表明,去爭取,隻為求一個,無憾。
浮乾看著空無一人的對麵,隻有一空了的白玉茶杯被擱在石桌邊緣,好似搖搖欲墜,卻依舊頂風而立。
他垂下了眉眼,突然低低笑出了聲。
是啊,多可笑。
他自詡心貫白日,卻是連一個小小閨閣女子都不如。
明明動了心,可剛一察覺,便心生怯意。瞻前顧後,進退失據,陷在自我情緒中苦苦掙紮,卻連直麵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
他笑著搖了搖頭。
浮乾啊,浮乾,你可真是,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