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大德那裏迴來,羅漢雄一路走,一路思索。


    他像是自言自語,“陳大德……到底會不會上當?”


    石鎖 “嘿嘿”一笑,說道:“我做挑山工的時候,有獵人在山上打狐狸,把誘餌放在懸崖峭壁之上,還有樹枝掩蓋起來,我問他們,這樣的險峻之地,狐狸能上鉤嗎?獵人說,狐性多疑,你越是放在顯眼處,它越不上當。反而是險峰僻穀,才越有用。不怕你藏得深,它的鼻子靈著呢。”


    “對,陳大德就是一隻狐狸,聞到一點味兒,就絕不會放過。”


    ……


    傍晚的時候。


    城南八裏橋村,郭老虎的宅子。


    像一般富戶一樣,郭宅修著高牆門樓,高高的青石台階,黑漆大門上包著鐵皮,鑲著一排排的大銅釘。


    郭老虎得意洋洋。


    他抓來的那個“中年醜婦女”,經過傭仆洗過臉後,露出的是一張雪白粉嫩的臉,看年紀也就不到二十歲,眉目清秀,齒白唇紅,透著一股“學生妹”的清純俏麗。


    郭老虎樂得抬頭紋都開了。


    自己的眼神果然不差。


    作為一個老江湖,豈能被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給蒙混過關?


    老子在風月場上見過的風浪多了。


    不過,令郭老虎略感遺憾的是:被抓的少女,軟硬不吃。


    剛開始的時候,郭老虎和顏悅色,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郭某在本地有良田千頃,結交廣闊,廣有錢糧,你跟了我,榮華富貴,使奴喚婢,這一輩子都是人上人,比當個窮學生,好上萬倍,就象大海比小溪。”


    少女絲毫不給他麵子,並把他罵個狗血噴頭:


    “不要臉的畜生,為非作歹,恬不知恥,欺壓良善,早晚不得好死,老天爺不會饒了你。”


    郭老虎派家裏幾個女眷,輪番勸說,少女不為所動,除了怒罵,並無他話。


    接下來,郭老虎采取威嚇之法,派家丁將她捆起來,吊在房梁上,將竹簽、尖刀等刑具都拿來,威脅,“你別不知道好歹,再嘴硬,紮簽子,騎木驢,挑了手筋,腳筋,把你變成四腳豬。”


    少女毫不動搖,“把我磨成了粉也不會從了這個千刀萬剮的畜生,你們等著,會有人來替我報仇,我死後變成厲鬼,天天晚上,來掐郭畜生的脖子。”


    ……


    對於少女不肯屈服,郭老虎並不著急。


    女娃嘛 ,耍耍性子,是正常的。慢慢磨她幾天,自然就會軟下來。實在不行,霸王硬上弓,不怕她不從。


    “在房梁上吊一會,讓她嚐嚐嘴硬的滋味兒。”郭老虎命令。


    ……


    正要吃晚飯的時候,門口有家丁來報:“老爺,有重要客人。”


    “誰?”


    “三位軍爺,都是從城裏來的。“


    “快請。”


    郭老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丘八。這年月,軍隊就是王,手裏有槍杆子,到哪裏是胡吃橫打。


    郭老虎親自把三個“軍爺”給迎進門來。


    “請,請,三位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這三個客人都穿著軍服,一個叫洪大楷,是駐軍團部警衛班的班長,另外兩個士兵,一個叫羅漢雄,一個叫石鎖。


    “洪班長,哎呀呀,郭某三生有幸,我是個最好交朋友的人,你們到了郭宅,就像到自己家一樣。


    郭老虎在麵對普通百姓的時候,蠻橫霸道,是老虎,但是到了比他腰杆硬的人麵前,就立刻變成了花貓。


    洪大楷坐在郭家客廳裏的豐師椅上,高高地蹺起二郎腿。


    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用陰陽怪氣的語調,對郭老虎說道:“郭兄,今天洪某此來,乃是公事。”


    “請講。”


    “據查證,你在八裏橋村,有勾結亂黨,陰謀作亂之嫌疑……”


    郭老虎一聽,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身子一歪,幾乎跌倒。


    “冤枉,洪班長,實在冤枉呀,洪某奉公守法,向為良民,這事一定是誤會,一定是誤會了。”


    此事非同小可,在當今局勢下,勾結亂黨,那可是大罪,他郭某人是本地坐地戶,家田產業,都在八裏橋,搬也搬不走,藏也藏不住,若是坐實了“勾結亂黨,陰謀作亂”之名,搞不好便要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了。


    他腦門子上的汗,“唰”就下來了。


    洪大楷慢條斯理,端起桌上剛沏的一杯香茶,慢慢品起茶來。


    郭老虎畢竟是老江湖,被嚇了一跳之後, 眼珠子轉了兩轉,便琢磨過味兒來了。


    如果說自己勾結亂黨,純屬誣陷,姓洪的拿大帽子壓自己,多半是空穴來風,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立刻命令一個家丁,“拿二十塊大洋來。”


    他將二十塊大洋遞到洪大楷手裏,滿臉陪笑,“班長,此事請您多費心,周旋一下,郭某忠心赤膽,蒼天可鑒,此事絕對冤枉,您勞神疏通一二,他日有機會,郭某定登門拜訪。”


    洪大楷毫不客氣,一把就將大洋揣在懷裏。


    “好吧,我試試看,為你開脫開脫。”


    “謝謝,謝謝。”郭老虎深鞠一躬,“事成之後,郭某必再相謝。”


    “不客氣,郭老兄,你真是個爽快人。”


    “哪裏,三位,晚飯快熟了,大家在一起喝杯酒,如何?有道是,有緣千裏來相聚,咱們交個朋友。”


    “不必了,我們公事繁忙,老郭,還有另外一件事,得向你問問。”


    “什麽事,請講。”


    “我們陳副官有個親戚,是從長沙來的,二十來歲的女娃子,聽說被你給抓起來,是有這迴事嗎?”


    “啊這個……”郭老虎又嚇了一跳。


    我勒個岑,抓來的那個女孩,原來是陳副官的親戚,這事可捅馬蜂窩了。


    他很快弄明白了。


    敢情這三個丘八,是衝著女娃來的,他們嘴裏胡說八道的什麽“勾結亂黨”之類,多半都是托辭,故意來敲一筆竹杠,真正給自己招來禍事的,其實是因為抓了那個女娃。


    郭老虎眼珠一轉,裝作不知道,把家丁叫起來,裝模作樣的問道:“你們是抓了一個女娃嗎?”


    “老爺,有一個。”


    “混蛋,”郭老虎把眼一瞪,“她在哪兒?”


    “在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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