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中,霍德宇走遠了。


    羅漢雄搖了搖頭。


    迴頭對蠟頭笑道:“孔哥,你真行,霍德宇——誰知道他嘴裏說的是真是假,讓你撅得找不著北了。”


    “哼,”蠟頭用鼻子哼了一聲,不屑地道:“是真是假,你仔細琢磨琢磨,就明白了,我告訴你,漢雄,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可別上他的當。”


    “怎麽見得,不是好人?”


    “你還太嫩,漢雄,別人說兩句軟話,你就迷糊了,這霍德宇麵上帶著三重表情,你看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在笑,可是眼角在放著毒光,一雙鼻子就象狗似的,總是往你這邊聞味兒……”


    “我岑,老孔,你是獵人出身吧。”


    “年輕啊,漢雄,霍德宇那雙眼睛,你仔細看過了嗎?深沉得就跟老井似的,看不透,而且泛著刺骨的冰冷,這種人,必須加倍小心,他可不是一般人。”


    “那他是什麽人?”


    蠟頭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此人心機很深,而且身手很靈,走路毫不拖拉,腳尖在走路的時候向內扣,靈活有力,他不但有心機,身手也是一等一,這人太厲害了,你以後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小心,千萬小心。”


    “是嗎?”羅漢雄搖搖頭,“我怎麽沒看出來。”


    對蠟頭的話,他半信半疑。


    是不是疑神疑鬼呢?


    ……


    他走出前堂,來到後院,到柴棚裏找到唐釗。


    “唐先生,時間到了,我馬上送你出城。”


    “好。”唐釗強挺著用一條腿站起來。


    “唐先生,剛才有個叫霍德宇的漢子,到這裏找你,說是你的同伴,你認識他嗎?”


    “霍德宇?”唐釗茫然地搖搖頭,“我不認識,他長什麽樣?”


    “三十多歲,白白淨淨,中等身材,一雙眼睛很深沉。”


    “不知道,漢雄,我們的同伴,應該不會這麽冒冒失失地四處亂問,萬一走漏風聲,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人多半是官府的人,變著法刺深消息的。”


    “哦,”


    羅漢雄點點頭。


    心裏不得不佩服,還是蠟頭老辣,自己差點就上當了。


    嫩啊。


    他將唐釗背在身上,出了柴房,打開後門,先伸出頭去察看動靜,街上,靜悄悄的,隻在牆角停著一輛雙木輪平板車,車旁邊站著個身穿破軍服的年輕人。


    那是馬大明。


    看見羅漢雄,馬大明迅速奔過來,埋怨道:“你咋搞的,磨磨噌噌,快點吧。”


    倆人共同將受傷的唐釗放到平板車上。那車上有一堆亂柴草,草上用破布蒙著個人形物,掀開,裏邊是一具軟塌塌的屍體。


    胡先生的遺體。


    唐釗的淚水,一下就湧出來,一把抱住胡先生,哽咽道:“胡兄,我們……來晚了,沒能救得你出來,你死的冤枉,胡兄……”


    他趴在死者的胸前,眼淚灑在胡先生破碎的,血跡斑斑的衣服上。


    “喂喂,你別哭了,”馬大明趕緊勸道,“街上一會就有巡邏兵,快躺好,呆會有哭的時候。”


    羅漢雄也勸道:“節哀,唐先生,現在危險。”


    唐釗擦把眼淚。然後就抱著胡先生的屍體躺下來,羅漢雄和馬大明用柴草掩蓋偽裝一下,然後用破布單子將兩個人一起蓋住。


    “唐先生,你盡量伏在屍首下麵。”


    囑咐一句,羅漢雄拉著平板車,向前走去。


    拐彎抹角,奔向城外,在路上偶爾也遇到巡邏隊,但馬大明穿的是軍服,腰裏又揣著陸府裏的腰牌,沒人攔阻,一路順利。


    但是快到南門的時候,他們的平板車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給攔住了,這些人身穿軍服,但和普通士兵不一樣的是,他們身上並沒背著快槍,而是每人背著一把係著紅纓的大刀。


    他們是督軍弟弟張之湯手下的大刀隊,平時兇蠻霸道,並不負責打仗,而是專門彈壓百姓,維持治安。


    為首一人,身板長得像門扇,一臉絡腮胡子,一張大鯰魚嘴,外號叫做“張大嘴”,是大刀隊的隊長。


    “幹什麽的,站住,”張大嘴兇巴巴地喝住了平板車。


    馬大明認識張大嘴,他知道這家夥不是個善茬,仗著張敬湯的勢力,胡作非為欺男霸女,趕緊笑嘻嘻地迎上去,點頭哈腰地說:“張老兄,是你呀,我是馬大明,陸參議府裏的,奉命運一具死屍到城外,嘻嘻,弟兄們辛苦了。”


    張大嘴把眼皮一挑,傲慢地說:“不行,檢查。”


    “嘻嘻,一具死屍,有什麽查頭,張兄……”


    “少跟老子套近乎,”張大嘴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陰陽怪氣地說道:“警察打他爸爸,公事公辦,我不認識什麽陸參議,奉了督軍的命令,檢查軍民人等,一概不講私情。”


    他將大手一揮。


    幾個如狼似虎的大刀隊,上來就要掀破布單子。


    羅漢雄可急了,如果把布單子掀開,就算唐釗藏在柴草下, 也難保不被發現。


    絕對不行!


    “慢著!”


    羅漢雄大喝一聲。


    他往前邁了一步,直視著張大嘴,喝道:“姓張的,你剛才說什麽,你不認識什麽陸參議?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


    張大嘴斜愣愣地瞅著羅漢雄。


    羅漢雄沒穿軍服,一身青布長衫,透著一股文縐縐的氣質,但是兩隻眼睛射著怒火,身上一股不可侵犯之勢。


    “你是誰?”


    “我姓羅,在陸參議手下做事,怎麽著,你不認識陸參議是誰,對嗎?那很好,好極了,陸參議是個非常講道理的人,他經常對我們說,出門在外,義氣為先,你不講麵子,沒關係,我們迴去,原原本本地把這話告訴陸參議,至於他認識不認識你,我就管不著了。”


    說罷,他衝著馬大明一揮手,“走,咱們迴參議府去,跟陸參議說,出不得城,人家不讓走。”


    馬大明把平板車橫過來,就要往迴走。


    張大嘴張了張大嘴,有些發愣。


    他沒想到羅漢雄不吃他這套。


    想耍一迴威風,卻碰上了茬口。


    按照他的脾氣,當時就得命令手下,把這倆人抓起來,可是……陸參議的人,他還真不敢抓。


    旁邊過來一個大刀隊的隊副,朝著張大嘴皺著眉毛,埋怨道:“老張,你喝多了,自己人,找什麽茬子,鬧騰起來,你惹得起姓陸的?”


    他衝著羅漢雄說道:“兄弟,別當真,張大哥開玩笑呢,大家都是公事,絆什麽閑嘴,你們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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