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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來者麵善,所言並非虛話,這反倒是讓楊四年多出了幾分心眼,這位陳師傅莫非當真有些古怪脾氣?


    “這位客官,此言何意?可否講與我聽?”楊四年躬身欲與其交談,卻忽聞身後一聲清朗的咳嗽聲,頓時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客人一見那人,隨即便轉而扭頭,不再理會楊四年,反而是給出一個眼神,示意他迴頭,莫要再多言。


    身後那人正是這麵館師傅,陳師傅。他麵目平靜,滿臉的胡須讓人驚駭,口中嘟囔著:“隨我來。”隨後便頭也不迴地朝著廚房走去,一隻手拽著楊四年的手腕,氣力頗大,竟讓他一時間使不上力。


    “你可知你師傅為何讓你來我這麵館做工?”陳師傅負手於身後,氣勢巍然,儼然有一代宗師的氣概,隻是這身衣服油煙熏人,頗為掉價。


    楊四年不假思索便迴道:“粗一看便是讓我來賺些銀兩,好自力更生的。”


    陳師傅緊接著又聞:“那細看呢?”


    “細看的話,恐怕是讓我來此向你學些基本功。小腰子的基礎極好,想來就是您的功勞。”楊四年迴道。


    陳師傅搖頭,唉聲歎氣道:“不全是如此。修道者常有一個因果觀念擺在前頭。他讓你來我這,便是還了他的因,成了你的果。”


    “此言何意?”


    “照理說,你的命根極為普通,與麵館外那些普通人無二區別,若是安分守己,活個一甲子卻是並無問題。巧就巧在你那妹妹天生有皇道氣運加持,耳濡目染間你也沾染上些許,導致你的命盤更改。早在一個月前,你就應當來我這做工謀生了,但你卻偏偏顛倒了原有的因果,入了那方百草的學宮。如此一來,你原有的因果可不就斷了麽?現在讓你來此,無非就是彌補那段因果扭轉,從頭來過罷了。”陳師傅講得迷迷糊糊,竟叫楊四年一陣頭暈。


    “也就是說,若是我不來,會改變很大的因果?可我來此做工也好,終究有一日要離開此處尋找我妹妹,依您所言,這應當與我的本命背道而行了吧?”楊四年順著陳師傅的話推斷。


    陳師傅從牆角取出一木凳遞給楊四年,示意他坐下。自己則是順路從水缸裏打上一瓢水灑進鍋中,油鍋飛濺,滿是“滋滋”聲,甚至冒起一陣濃厚的白煙。


    “這就是你師傅讓你來此的第二目的。你的命盤已經改變,再度來此本就無法更改什麽,但正因你的命盤更改,這才導致了我這麵館的命運一道變換,多出了一位半步入聖的修士,祁玄通。”陳師傅的語氣平淡依舊,仿佛這並非什麽大事。


    “祁玄通?那個算命的神棍?”楊四年對祁玄通的記憶仍然停留在當初為妹妹算卦的時候。如今想來,從師傅口中的“大氣運之人”,再到陳師傅所說的“皇道氣運”,妹妹的資質忽然被吹噓到超凡的高度,似乎都是從這位祁玄通開始。


    “非也,當今世上入聖者寥寥幾人,他便占一席之地,隻不過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沒事就喜好給人卜卦算命,這才混得如此。言歸正傳,自從他來之後,一眼相中了我的小徒弟小腰子,便幾經周折強行收了他為徒,入住在我這麵館。正因如此,這麵館的命運也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改變。你師傅命你來此,大抵也是為了讓你來蹭一蹭此間的氣運,順便將你的因果調轉到另一個方向,免受天道的懲罰。”陳師傅的話音鏗鏘有力。


    楊四年悶聲不響,靜默地傾聽著陳師傅的指點。


    “不過,你的命格頗為古怪,即便是我們三人,與你扯上關係也會遭受到天道反噬。所以說,這些天在我的麵館做工,你隻要記住一句話,少說話多做事,其它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他臉色陰沉,麵色並不友善,甚至有幾分戾氣外露,總給人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


    楊四年謹遵教誨,自陳師傅這段話之後便不再多言,隻是默默做工,跟著陳師傅學了一手牛油肉麵,雖然技藝並不怎麽純青,但味道卻同陳師傅的相差無幾。


    至於小腰子時常前來叨擾楊四年,見過陳師傅的眼神後,粗略得知小腰子的命格不同凡響,兩人交談並不會產生什麽大的因果反噬,無傷大雅。


    於是乎,小腰子成了這家普通麵館裏同自己交際最多的人。


    雖然他年齡稍小,許多大道理並不懂,卻依然能夠本著一顆童子之心,同楊四年攀談許多趣事。


    一如隔壁孫二狗家的狗被自己燉了,或是南麵的春燕巷裏荷花家的姑娘對自己多麽好,常送來果蔬之類。


    楊四年還從小腰子口中了解到這家普通麵館的一些規矩。


    譬如每逢正午前一刻鍾開業,每日隻有一個時辰做工,此後任誰來了也都是謝客不迎。


    以及這家麵館發生的一件怪事。據說那日正是午後一個時辰,偏偏有不是規矩的外鄉人來此尋釁滋事,結果被陳師傅提著一把老舊菜刀砍得人仰馬翻,狼狽逃竄。理說陳師傅如此殘暴地逐客,那人恐怕再不迴來此,誰料隔天正午他卻像是忘了前日的教訓一般,大張旗鼓地''再次闖了進來,不過卻異常安分,溫馴得像隻小狗。


    楊四年一猜,這大抵是陳師傅施了什麽法術,讓他對自己言聽計從吧。


    “四年哥哥,我那小師傅讓我待會兒去他那裏練樁,我這就先收拾走啦,大師傅人很好,隻是外表兇了些,你可不要記仇哦。”小腰子從廚房的犄角旮旯裏取出一個泛著黑汙的籮筐,裏頭塞了些木板,還有一把銳利的斧子。


    楊四年心中納悶,打樁要用斧子?不過也並未多問,或許這祁玄通自有他的道法,自己終究還是井底之蛙,不敢對人家有什麽過多的揣測。


    迴到學宮,楊四年將今日的事情大差不差地同師兄林江別講述一遍,尤其是陳師傅對自己的告誡,什麽命格、因果,還有那位祁玄通和自己的一麵之緣也道了出來。


    “這麽看來,師弟你倒是挺與眾不同的,別人命格奇特那叫資質非凡,人人都巴不得能收為徒弟。你倒好,人人都怕你亂了因果,遭到天道反噬。”林江別揶揄道,聽語氣,並未有什麽芥蒂,更無譏諷。


    楊四年想了想,反而樂道:“若是如此,以後誰要是敢惹我啊,我就死死黏著他,壞了他的因果,嘿嘿,讓他受盡天道反噬。”


    林江別聞聲吭哧一笑,挪動著輪椅緩緩向著屋外行駛,此刻已至散學時,是時候該迴去了。


    “你呀,鬼點子倒是挺多,這話你也就在我麵前說說,可別讓師傅知道了,否則,萬一他就將你逐出師門,我可攔不住。”


    楊四年推著林江別的輪椅,一路送他迴家。


    “師兄放心,我也不過是開個玩笑。對了,我今日在書中看到一行字,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一直不解,這是說要讓我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嗎?”


    “非也,這個字是作為的為,是說人要是不修養己身,不修德行,就會被天地誅殺。怎麽忽然會問這個問題?”林江別抬頭便能望見楊四年的下巴。


    “實不相瞞,今日我聽說了父親的死與那王憲之有關,確實心中隱隱有鬼怪作祟,仿佛是在催促我趁早前去報仇。但我腦海中卻又有一道聲音似乎在告訴我,在事情還未察明之前,絕不能貿然行事。於是我就想到,是否是因為我的修行不夠,這才導致如此情況的發生?”楊四年將沉澱在心頭的苦痛傾訴。


    對於他而言,父親的死,以及父親消失的遺體,這件事非同小可,是他務必要處理完的。在隱隱約約之間,他總感覺時間拖得越久,這件事會越複雜。


    他甚至動了是否要去尋找師傅協助,好一探整件事的究竟。畢竟以師傅那超凡的修為,想要知道整件事的起因與結果,隻是一掐指的事情吧。雖然如此想著,卻又不願過多勞煩師傅,身為師傅的弟子,這才剛剛拜師就給師傅抖一身的灰,未免太過不知廉恥。


    除此之外,楊四年心頭的痛還是妹妹,自從父親離世,自己非但沒能照顧好妹妹,反倒是讓妹妹被居心叵測的人拐走,這是作為哥哥最讓他愧疚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自己父親的事,師傅神機妙算,不可能不知道,而到了如今也從未同自己透露過半分消息,隻可能是其中也有什麽秘辛是不可告人的,也許,其中也藏著一份驚天大秘密?


    “這件事,依我所見,你還是專心先修行一陣,若是你當真按捺不住心中的魔穢,那便在你正式邁入胚胎境時,遠行一趟吧。或許能夠緩解些許心魔。”林江別言盡於此。


    兩人在門口分別,一如既往由林江別的丫鬟楊雅琴接送。


    “少爺,您同那楊四年聊些什麽呢?怎麽這般開心?”


    “也沒什麽大事,不過就是些他的家事。對了,關於那座所謂的蓬萊仙島,你可有調查到些什麽?”


    楊雅琴從袖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彈丸,輕輕揉碎了外殼,露出一張白皙的紙條


    “少爺您看,那個蓬萊確實有傳聞說其中有個象山水榭,有個叫‘墨門’的仙門便藏在裏頭。不過,也有傳聞說其中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專門收留一些有著慧根的弟子,培養成才,而後出世便是天下聞名的仙人。貌似那位叫祁玄通的道人與這墨門頗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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