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涵覺得薑桃應該比她大一點,又斟酌了一下才小聲開口:


    “姐姐,不好意思,有點冒昧了,我能問一下大家都怎麽了嗎?”


    薑桃抬眸看了看她,通紅的眼眸裏噙著瑩瑩淚光。


    見薑桃看著自己不說話,陸宴涵連忙自我介紹:“我是陸宴尋的堂妹。”


    薑桃禮貌迴道:“我是棗兒的堂姐。”


    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再說了。


    陸宴涵有點尷尬。


    好像是有點冒昧了……


    張了兩下嘴都沒好意思繼續追問,隻好安分地坐著。


    還是等大哥出來再說吧,他應該已經在和嫂子說話了。


    眾人繼續沉默著,仿佛都在等待什麽。


    這時,劉彩鳳忽然說了一句話:


    “嬸子,你去跟宴尋說一下,讓他把荷包蛋喂給棗兒吃了,不然一會要涼了,現在吃應該剛好。”


    周美霞連忙起身去說。


    劉彩鳳隨後又對陸宴涵兩兄妹賠笑道:


    “不好意思啊,家裏有事,我家叔叔嬸子心裏著急,也不顧上招唿你們,你們還沒吃午飯吧?鍋裏煮了荷包蛋,剛煮好沒一會,我去盛兩碗給你們吃。”


    陸宴涵一聽薑家人要請他們吃飯,趕緊趁機攀親戚:


    “謝謝姐姐,沒事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沒那麽講究,我能不能問一下,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劉彩鳳見陸宴涵長得雪白水靈,年紀又小,又打扮得精致靚麗,一看就是城裏長大的富家小姐,不忍心嚇她。


    猶豫了一下也沒說:“……你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去盛。”


    又是什麽都沒問出來,陸宴涵不死心,追著劉彩鳳:“哎等一下,姐姐?姐姐?!”


    “小涵。”陸宴麟叫住妹妹。


    眼神不讚同地對她搖搖頭:“不許沒禮貌。”


    薑家一看就是發生了什麽事,估計還比較嚴重,大家的心情看起來都那麽沉重,陸宴麟擔心妹妹追著人問東問西會讓人反感。


    他們初次上門,最好安分點,不要給人家添亂。


    一切等大哥的消息和安排。


    哥哥都說話了,陸宴涵隻好抱歉地迴到原來的地方坐下,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聽說大哥和嫂子是一見鍾情然後兩情相悅結的婚。


    剛開始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陸宴涵很激動,大哥是他們這個輩分裏最大的孩子,他有了相愛的妻子,這是全家的喜事,她也很為大哥感到開心。


    但她心裏更多的還是好奇,好奇他們家大哥那麽優秀的男孩子,究竟會愛上什麽樣的女孩?大哥自己就長得那麽好看,又會對什麽樣的女孩一見鍾情呢?


    可惜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哥和大嫂已經辦完婚禮了,她根本來不及參加他們的婚禮。


    不隻是她,包括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大家都沒能來參加婚禮,這讓陸宴涵感到深深的遺憾。


    好在爺爺奶奶對此也非常遺憾,因為這事,他們還把大伯狠狠罵了幾頓。


    尤其是爺爺,他老人家非常生氣,認為第一次娶孫媳婦竟然沒讓他上場,簡直是不重視他,不把他這個長輩放在眼裏,是不孝。


    勒令大伯以後要迴老家給大哥和嫂子重新補辦一場婚禮,即使大伯同意並保證一定會讓大哥大嫂迴老家補辦婚禮之後,爺爺的怒氣也沒有消。


    直到後來又傳來嫂子懷孕了,懷的還是雙胞胎的消息,爺爺的怒火才漸漸平息。


    這不,早就打算好要給大哥大嫂帶孩子的老兩口,還沒等嫂子的肚子到月份,就鬧著要來。


    本來她爸媽看時間還早,建議爺爺奶奶下個月再來也不遲,結果老爺子就生氣了,氣得直接打電話讓他大孫子親自去接人。


    陸宴涵捧著臉暗自想了一會,目光無意中掃到了離得不遠的薑桃身上。


    對了,這位姐姐是嫂子的堂姐,那她應該跟嫂子長得有點像吧?


    陸宴涵偷偷打量薑桃的眉眼和五官,眉眼溫柔,五官精致,甜美但大氣,越看越順眼。


    很不錯呀,這麽說,她家大嫂應該也是很好看的。


    薑桃突然轉眸望看了過來,陸宴涵偷瞄人的行為被抓了個正著。


    陸宴涵連忙心虛地坐直,結巴著解釋:“啊……那個……我看姐姐長得很好看,忍不住多看幾眼。”


    薑桃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她心裏牽掛著薑棗,當下實在沒心情迴應這種話題。


    陸宴涵又尷尬了。


    轉頭向哥哥遞眼神求救,沒想到她的好哥哥也隻是用平靜的眼神淡淡看了她一眼。


    陸宴涵:“……”好好好!


    被兩個人無視兩次的陸宴涵有點小鬱悶。


    好好好,好好好!


    清冷的姐姐就不說了,是她的錯,在這種場合不應該這麽冒昧的,她認錯,她反思。


    但她這位清高的哥哥,她必須要嚴肅批評!


    平時對別的女孩子冷淡漠視也就算了,對她這個親妹妹竟也能做到如此目中無人?


    連一個眼神的安慰都沒有。


    等著吧,她治不了他,但早晚有人能治他!


    陸宴涵悄摸摸磨了磨牙,心中堅定道:等那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看她怎麽嘲笑他!


    哼。


    周美霞進屋的時候,看見陸宴尋在床邊守著薑棗。


    薑棗蓋著被子沒露臉,看不見她的表情,周美霞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棗兒?”


    周美霞輕聲喊。


    “媽,小棗睡著了。”陸宴尋迴答。


    “睡著了?”周美霞驚訝。


    她以為他們在說話,沒想到薑棗竟然睡著了。


    周美霞趕緊過去喊薑棗:“棗兒?棗兒你不能睡!趁現在肚子不疼,快起來把雞蛋吃了。”


    薑棗迷迷糊糊睡了沒兩分鍾就被喊醒,有點難受。


    “媽,我真的不想吃。”


    薑棗不願意睜開眼睛,她隻想睡覺。


    周美霞把放溫的荷包蛋端給陸宴尋:“宴尋,你喂棗兒把雞蛋吃了,疼的時候先別喂,不疼的時候趕緊讓她吃幾口。”


    說完又去勸薑棗:“不吃怎麽能行?到時候生到一半沒力氣了會難產的!已經早產了,再難產……”


    早產加難產,後果不堪設想。


    周美霞也不敢再往下想。


    直到此刻,陸宴尋才意識到薑棗先前說要早產不是在說氣話,而是真的要早產。


    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狠狠攥了一把。


    陸宴尋端著碗的手微微一抖,碗裏的湯都撒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陸宴尋的聲音忽然啞了。


    他詫異地看著薑棗,表情和眼神都顯得不知所措。


    聽見陸宴尋的問題,薑棗終於睜開眼睛。


    她也看著他,一副人之將死般的淡定:“你別這麽緊張,他們應該會沒事的,再過不了多久,你們應該就能見麵了。”


    “別說那麽多了,趕緊吃東西。”周美霞不管兩人在聊什麽,她也不關心,隻想讓薑棗不疼的時候趕緊吃幾口東西。


    早產已經不可避免,但至少把難產的風險降低一點。


    陸宴尋神色沉冷地把碗放迴桌子上,一把掀開薑棗身上的被子,抱起人就往外走。


    周美霞一個愣神,陸宴尋就抱著薑棗大步離開了房間。


    周美霞忙去追:“宴尋你幹什麽?你抱帶棗兒去哪?”


    “去醫院。”陸宴尋冷冷迴。


    陸宴涵看見陸宴尋出來了,霍地從板凳上站起來。


    聽見去醫院三個字,嘴比腦子快地問:“大哥,去醫院幹什麽?”


    周美霞跑到陸宴尋麵前把人攔住:“這個時間沒有去城裏的車!你快把棗兒抱迴去,先讓她吃點東西休息會,生孩子累著呢!”


    薑棗渾身無力地靠在陸宴尋懷裏,無聲地歎氣,她現在就很累了。


    吃不吃東西無所謂,反正最後都會難產。


    但要是能多睡會就好了。


    “生孩子?”陸宴涵呆了呆,“嫂子不是才懷孕八個月左右嗎?怎麽突然要生孩子?”


    “棗兒這胎要早產了。”馬翠紅終於忍不住說,“看情況恐怕撐不到今晚今天晚上就要生。”


    “啊?要生了!”陸宴涵反應過來,“天哪,那快送我嫂子去醫院啊!有車的!有車的!我們開了車來,就在外麵!”


    “快!大哥,快把嫂子抱到車上去!”


    陸宴涵的話引起了薑家所有人的注意。


    有車?


    開了車?


    這麽新鮮的詞,除了陸家兄妹幾個,其他人幾乎沒有人聽過。


    連薑棗都覺得新鮮。


    他們竟然是開車來的?


    還有這個女孩子,好像就是她今天上午在百貨大樓見到的那個。


    她叫陸宴尋大哥,叫她嫂子,他們也是兄妹嗎?


    不過他們是什麽關係這件事,對薑棗來說本來就不重要。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容不得大家思考,陸宴尋繞開周美霞就走。


    “等等!”周美霞迴過神再次上前攔住人,不由分說道,“宴尋,先等等!”


    陸宴尋隻好又停下來:“媽,我要送小棗去醫院。”


    陸宴尋的語氣已經很冷,但依然耐著性子保持著禮貌和尊重。


    “有車就更不急這一時半會的了,到城裏的路也遠著呢,你把她抱迴去吃點東西再走!”周美霞哭著說,“她疼了那麽久午飯都沒吃,沒有力氣怎麽生孩子!”


    薑棗早產,她這個當媽的比誰都要急,但是比起兩個小外孫的安危,她更在意的是薑棗的安危。


    她的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女兒,她還要外孫做什麽?


    看到母親這麽執著地讓她吃口東西再走,薑棗動容了。


    她想,這一走,恐怕再也迴不來了。


    也許吃了東西也改變不了結局,但她吃了,她媽心裏才能安心一點。


    況且,這大概是她在娘家吃的最後一頓飯。


    “抱我迴去,我吃。”薑棗輕輕對陸宴尋說。


    陸宴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薑棗抱迴了屋裏。


    周美霞叮囑薑棗一句一定要吃,然後就趕忙去安排別的事了。


    她早先給小外孫們做好的衣服和包被,還有提前給薑棗準備的待產的東西,拿出來待會一起帶上。


    她知道這些東西陸家到時候肯定都會準備好,還會比她準備的更好。


    但她還是想自己給女兒和小外孫們再準備一份。


    不管孩子成不成,這都是她做外婆的一份心意。


    陸宴涵實在擔心,也不管不顧地跟進了屋。


    陸宴尋動作輕柔地把薑棗放迴床上,為她蓋上被子,重新端起那碗荷包蛋。


    麵容冷峻的男人用勺子舀起荷包蛋送到薑棗嘴邊,微垂的眼眸隻看著勺子上的雞蛋,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薑棗感受到了陸宴尋的冷漠,感受到了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


    和確定她真的早產之前的愧疚自責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現在的陸宴尋沉默不語,寒氣逼人。


    不過薑棗也不在乎。


    她忍著身體的不適咬了一口雞蛋,漂亮的溏心流了出來。


    估計為了方便她吞咽,彩鳳姐特地煮了溏心蛋。


    放了這麽一會,溫度也剛剛好。


    薑棗吃著雞蛋,突然淚流滿麵。


    在這個世界裏她有爸爸,有媽媽,有兄弟姐妹,還有那麽多對她好的人,她真舍不得離開。


    她好想在這個世界裏活著,有沒有陸宴尋都無所謂。


    她可以不要陸宴尋。


    除了她的家人,別的她可以什麽都不要。


    可是老天爺讓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目的,好像並不是想讓她幸福,又怎麽會在意她想要什麽或不想要什麽。


    透明的水滴從薑棗臉頰滑落,陸宴尋才發現薑棗哭了。


    終於抬起眼睛,用看不出情緒的幽深眼眸看著她。


    “別哭了。”陸宴尋說。


    字麵上明明是安慰人的,但語氣上卻完全聽不出來是安慰。


    他的聲音依舊有點啞,也依舊冷硬,好像在隱忍什麽。


    “大哥,你跟嫂子說話能不能溫柔點?”躲在後麵偷看的陸宴涵忍不住開口護道。


    “你出去。”陸宴尋頭也不迴地趕人。


    陸宴涵:“……”好兇……


    盡管被大哥兇了,陸宴涵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


    “我說的是實話,你剛才跟嫂子說話的語氣……”


    “出去。”陸宴尋打斷她的話。


    這兩個字在陸宴涵看來,比剛才那三個字還要兇。


    “知道了……”


    以前從來沒被大哥兇過,剛才卻連著被兇兩次的陸宴涵乖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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