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翠紅一把抓住了薑棗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股腦地想把所有委屈都往外倒:


    “棗兒,你別怪嬸子今天說話難聽,實在是嬸心裏太憋屈了,嬸家這日子沒法過了呀!”


    薑棗反手握住馬翠紅的手,安慰道:“嬸,你坐下慢慢說。”


    周美霞也上前拉住馬翠紅的胳膊,把人往板凳上拉:“是啊,翠紅,你坐下說。”


    同時心疼道:“棗兒你也快坐,你身子重,站著累。”


    薑來貴還想來阻止馬翠紅,被薑來旺及時攔住:“來貴,當我是兄弟就不要這麽見外,你就讓翠紅說。”


    薑來貴一臉為難:“大哥,不是我見外,實在是……唉!”


    話說到一半,薑來貴重重歎了口氣。


    四十多歲的漢子,硬是愁紅了眼眶。


    馬翠紅拉著薑棗訴苦:“棗兒,去年的這個時候,你大雨哥相了個姑娘,你還記得吧?”


    薑棗在大腦裏快速搜索了一番,確實有這迴事。


    連忙點頭:“知道,聽說過了國慶就定親。”


    馬翠紅一拍大腿:“對!那時候說的就是過了國慶就定親!”


    聽到馬翠紅那大嗓門越來越不收斂,薑來貴眉頭緊皺地提醒:“你能不能小聲點,別驚著棗兒!”


    馬翠紅調整了一下情緒,再開口時,聲音小了很多:


    “但是去年國慶那會,剛巧趕上你嫁人,你嫁人那天孫荷花還來喝了喜酒,結果喝完喜酒沒幾天,她家托媒人來說要加彩禮,原本說好的手表縫紉機和自行車這三大件也漲到了五大件,要多加一台電視機和收音機,彩禮談好五百,她家要求漲到兩千……”


    聽到這個漲價幅度,薑棗和她爸媽都吃了一驚。


    雖然原主和陸宴尋結婚那會,聘禮和彩禮都比這多很多。


    尤其彩禮,在這個彩禮價格普遍都是少則三百多則五百的年代,薑棗的五千彩禮可謂是首屈一指。


    但其實周美霞當初最多也隻想要八百塊錢彩禮來著,被貧窮限製了想象的她即使為了薑棗的婚事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敢往一千塊錢上要。


    誰知道周美霞鬧完了還沒來得及提彩禮的事,陸家一開口就給了五千,聘禮幾大件也隻多不少。


    那氣派豪橫的,把周美霞震驚的都忘了拒絕。


    陸家人見周美霞瞪著眼睛不說話的模樣還以為給少了,甚至還主動提出再追加一千塊錢和一台電視機。


    人家願意給,周美霞也不能說不要,不然顯得她家棗兒不配似的。


    不過她也不想弄得太難看,到時候害得她家棗兒在婆家受氣。


    最後除了追加的一千塊錢和電視機沒要之外,其他聘禮和五千塊錢彩禮,周美霞都欣然接受了。


    但是話說迴來,別人主動給,和自己開口要,也不是一會事啊。


    再說了,人家陸家是什麽家庭?那在城裏大戶裏的大戶!


    就算是五千塊錢彩禮,在陸家人眼裏也算不得什麽。


    但是在鄉下就另說了。


    五大件聘禮和五百塊錢彩禮已經不多見,一下子漲到兩千,即使是薑來貴家這樣的小康家庭,也是要命的事。


    在眾人的沉默中,馬翠紅繼續道:


    “我和你叔當時就懵了,這些年你大雨哥在工廠雖然辛苦,但也存了不少錢,家裏蓋上了新房,三大件和五百塊錢彩禮家裏也出得起,哪怕她加到五大件,那都不是事,但是說好的五百塊錢一下子漲到兩千,我們就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啊!”


    “家裏拿不出那麽多錢,定親的事隻能往後推,這半年你叔和你大雨哥又攢了些錢,你桃子姐把她存的錢也拿了出來,全家把錢湊湊,勉強湊了一千五,前幾天我托媒人去孫家問彩禮能不能少五百,結果媒人迴來說……”


    說到這裏,馬翠紅又忍不住嗚咽起來。


    周美霞猜到媒人肯定迴來說錢不能少。


    於是仗義開口:“翠紅,那五百你就放心好了,迴頭我就拿給你。”


    馬翠紅滿心酸楚道:“嫂子,如果隻是這五百塊錢的事,就算來貴再怎麽攔著我,我也一定跟你開這個口。”


    周美霞驚訝了:“不是隻差五百塊錢就夠兩千了嗎?”


    薑棗也是這樣想的,但從馬翠紅的反應看起來,明顯沒那麽簡單。


    “嬸,孫家又加價了?”薑棗好奇地問。


    馬翠紅歎了口氣,怨氣衝天地啐道:


    “那個孫家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不僅兩千塊錢彩禮一分不能少,竟然說他家女兒被我家大雨耽誤了大半年,我家要是想把人娶迴家就必須給補償,讓我家再出一台電冰箱!”


    馬翠紅說完,全場再度陷入寂靜。


    電冰箱在這個年代屬於非常奢侈的家用電器,一台電冰箱就要一千多塊錢,買五大件的錢加起來都不夠一台電冰箱。


    城裏人也不一定買得起,更別提鄉下,他們村裏還沒有一家有電冰箱的。


    這確確實實是獅子大開口了。


    直接一口要人命的節奏。


    “這……”周美霞都忍不住皺眉,“這孫家怎麽這種態度,哪像要嫁女兒的樣子啊!”


    “是啊!”馬翠紅越說越氣憤,“我當時還以為媒人在中間挑撥了,第二天就和大雨帶著禮去了孫家,結果這條件真的是孫荷花她媽親自提的!”


    “她媽還說什麽,大雨的堂妹嫁人要了那麽多彩禮,她家荷花隻要兩千,已經算他們看在兩個孩子有感情的份上給我們家的麵子了,兩千塊錢少不了,電冰箱也一定要,不然他們不會讓女兒嫁過來。”


    薑棗都聽傻了,簡直無話可說。


    她當初要不是使了下流手段,她一輩子也搭不上陸宴尋一根頭發絲。


    再說,她彩禮多也不是她家張嘴要的,那是陸家主動給的。


    如果她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正常相親結婚的話,她媽頂多要五大件和八百塊錢彩禮就不得了了。


    孫家人真敢要啊,胃口不小。


    周美霞也聽得一肚子火,當即冷哼一聲:


    “孫家怕不是以為他家女兒能跟我家棗兒比?還是以為誰家都跟陸家一樣,有那麽厚的家底給他們宰?!”


    馬翠紅點頭表示讚同:


    “誰說不是呢!嫂子,咱倆二十多年妯娌了,我的為人你也是知道的,棗兒嫁的那麽好,我是真心為你們高興,可我沒想到,大雨的婚事會因為棗兒嫁得好受影響……”


    “原本也沒什麽,錢不夠可以再賺,他們爺三再攢上兩三年也夠買個電冰箱,但是孫家這次要加電冰箱,下次不知道又要加什麽,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從孫家迴來,我氣得在床上躺了兩天,今天才有精神去田裏幹點活,從田裏迴來正好看見棗兒在門口……我知道我不該怪棗兒,不該朝她撒氣,但是我心裏太堵太憋屈了!”


    馬翠紅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嬸,我理解你的心情。”薑棗輕聲安慰。


    她想了想又說:“叔,嬸,要不這樣吧,那五百塊錢和電冰箱的錢我來出,先把大雨哥的婚事定下來。”


    不是薑棗想做聖母,她也很愛錢,但跟金錢相比,她覺得還是和親人的感情最重要。


    而且腦中的記憶告訴她,她小時候和幾個小夥伴跑到一個野塘邊捉魚玩,一不小心滑進了水塘裏,在水裏撲騰掙紮的時候,是薑雨把她拖上岸的。


    那時薑雨也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個子比她高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她拖上岸的。


    如果不是薑雨及時救了她,那天她八成就淹死了。


    五百塊錢加一台電冰箱大概兩千塊錢左右,就當感謝薑雨當年的救命之恩。


    況且薑雨因為她錯過了定親,她也有一定責任。


    薑棗打算好了,從她的存款裏拿兩千出來給薑雨,剩下的全退給陸宴尋做補償。


    但是這麽一來,她不就成窮光蛋了嗎?


    薑棗默默歎氣:得,生完孩子退完錢,一朝迴到解放前。


    薑棗思緒飄忽地想,這樣不行啊,她以後還得過日子,要想辦法掙錢才行。


    “不行!”沉默半晌的薑雨突然說話了。


    拔高的音量一下把薑棗飄忽的思緒拉了迴來,隻見薑雨冷著臉拒絕道:


    “棗兒,我不能要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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