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待會兒春露會把藥送過來。”柴素錦說完,轉身出了他的船艙。

    雲子儀愣愣的看著她恍如一朵美不勝收的卻可望不可即的雲氣,飄飄揚揚的離他而去。

    他伸手,隻抓了一把江風在手心。

    那眩暈的感覺果真沒有了,隻留下癡癡地迷醉,仍繞心頭。

    雲子儀喝了春露送來的湯藥,又小睡了一覺,那暈船的感覺就一點兒也沒有了。

    可如此,還怎麽接近佳人呢?

    他在船艙之中來迴踱步,帶來的書一本也看不進去。

    卻忽而從書冊中掉出一本棋譜來。

    雲子儀眼前一亮,連忙抓起那本棋譜在手中。

    下晌的清閑時光,雲子儀帶著篤定的笑容,尋到了正在抄錄著藥典的柴素錦。

    “小姐可得閑?”雲子儀捧著棋簍,他身後書童夾著棋盤。立在門口。

    柴素錦抬眼看他,略略一笑,“雲公子還要對弈?”

    “閑著也是閑著。”瞧見總是擋著門的春露不在,柴素錦也沒有趕人,主仆兩個便自覺地邁步進來。

    書童擺上棋盤。擺好棋簍,退到一旁尋了茶具開始烹茶。

    江風陣陣,茶香嫋嫋,還真是對弈的好時光。

    雲子儀臉上笑容比先前多了幾分從容鎮定。

    柴素錦請他先行時,他倒還撿了白子在手中。將黑子讓給了她。

    吧嗒的清脆落子聲,更顯得船艙之中寧靜怡然。

    局勢從舒緩逐漸顯現焦灼之勢,忽有人從船艙外大步流星的闖了進來。

    帶著艙外熱氣騰騰的風,卷進船艙裏一股子灼熱的氣息。

    柴素錦和雲子儀同時抬頭。

    “馬……”雲子儀話未出口,便被闖進來的馬文昭攔腰抱起。他還不明所以,尚未清楚狀況,便被馬文昭扛出了柴素錦的房間。

    柴素錦愕然看著眼前變故,正要低頭去看棋局之時,隻聽噗通一聲有人落水了!

    “啊我家公子不會水呀!你這是幹什麽?!救人!快救人!”

    雲子儀的書童大叫起來。

    船上的鏢師們都被驚動了。

    柴素錦奔出門外。隻見雲子儀在江麵上浮浮沉沉,似乎嗆了水,連聲音都發不出。

    噗通噗通幾聲,有幾個會水的鏢師連衣服都

    顧不得解,便跳進了水中。

    船家連忙拋錨停船,船帆也被收了起來。

    剩下的鏢師一頭霧水,聽完那書童指著馬文昭哭訴喝罵之後,立時拔劍相向。

    馬文昭被一眾鏢師舉劍圍困。

    不過眨眼之間,形勢就從恬淡安逸,變得如此劍拔弩張。

    柴素錦撫了撫額頭,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船終於停下,雲子儀被鏢師們救起,幾個人拖著他,向剛放下前去救他們的小船遊了過去。

    春露正同瑄哥兒帶著赤焰在船的另一側釣魚。

    這會兒聽聞動靜,也都蹬蹬跑了過來。

    瑄哥兒瞧見自己的師父被人拿劍指著,不由分說提劍躥了上去,“坐我們的船,你們還囂張了!?”

    春露疾奔到柴素錦身邊,緊張的小聲問道:“小姐。這,這是怎麽迴事?”

    柴素錦輕哼,“就是你看到的這麽迴事。”

    “啊?”春露愕然。

    赤焰嗷唔叫了一聲。

    雲子儀被拖上了小船,小船上渾身濕淋淋的鏢師衝著大船上的人打了個手勢。

    這邊的鏢師立刻動起手來。

    寂靜的江麵上,隻聽得錚錚然刀劍碰撞之聲。

    下晌暖融融的陽光灑落江麵,灑落夾板,像是有金子在流淌。

    原本靜好的下午,這會兒突然陰翳的隻剩下刀光劍影了。

    兩邊的人似乎都動了怒,動作越發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柴素錦一開始尚麵無表情,可瞧見瑄哥兒也同人打的熱切。小臉兒漲得通紅,便心下有些難安。

    他畢竟習武沒多久,就算有天賦,又有靈芝仙露的滋養,進步很快,也不能同習武多年的鏢師匹敵呀。他們若是下手沒輕重,刀劍更是不長眼,傷了他,自己從哪裏再賠柴家一個男丁來?

    “住手。”柴素錦冷喝一聲。

    但沒人停下。

    她身邊的獒犬蹭的站起,高揚著那碩大的頭顱,“嗷唔”長嘯一聲。

    像犬吠,又像狼嘯。

    江水兩岸的山林都霎時寂靜了。

    可甲板上開打之人卻仍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春露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可怎麽辦?怎麽辦?公子被他們傷了怎麽辦?”

    載著雲子儀的小船恰在此時靠上了大

    船,有船家在拉他們上來。

    柴素錦冷著臉,忽而邁步靠近甲板上正在打鬥之人。

    餘光瞥見她靠近。馬文昭嚇了一跳。

    他猛然出腿,踢開自己身邊的幾個鏢師,翻身而起,遠離柴素錦,“退遠些,你過來幹什麽?”

    “瑄哥兒若受傷,我叫你們一個個拿命來償。”柴素錦臉上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這艘死過人的船,好似瞬間陰風陣陣。

    正在惱怒之中的鏢師們,隻覺背後寒意嗖嗖,雙方竟然不由自主,都收手站好。

    瑄哥兒也站直了身子,他臉紅紅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累的不輕。

    但見他身上並無外傷。

    忽而他鼻孔裏淌出一道刺目的鮮紅來。

    他對麵站著的鏢師立時嚇了一跳,“不是我打的。”

    瑄哥兒拿袖子一蹭,“姐,我沒事兒!”

    “你沒事兒,雲公子有事兒!”上了船的鏢師甩著頭上臉上的水,沉著臉說道。

    雲七公子緊閉著雙眸,抿著唇,臉麵發白,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怎的。

    柴素錦走上前去。

    那鏢師似乎十分氣憤,想衝她發火,忍了幾忍。沒有開口。

    柴素錦看了看雲七公子,“嗆了水,水吐出來,再壓壓驚就好了。”

    “哼!”那鏢師哼了一聲,扶著雲子儀進了房間。

    “怎麽迴事啊姐?好好的坐著船。他怎麽掉水裏了?”瑄哥兒不開口還好。

    他一開口,那書童立時大哭起來,“還不是他!我家公子好好坐著下棋,他上來,二話不說。抱著我家公子就往水裏扔!你講不講道理啊?我家公子招你惹你了?”

    “雲家當初欺辱柴小姐是個孤女,想方設法退了婚事。如今柴小姐病愈,他卻又迴頭懷非分之想?”馬文昭冷笑,“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日後,莫叫我看見他靠近柴小姐。我見一次。打他一次!”

    說完,馬文昭冷笑著負手離開夾板。

    留下一船的人目瞪口呆。

    眾人再看向柴素錦的目光,便不由有些躲閃起來。

    瑄哥兒有些生氣,拽著自家姐姐迴了船艙。

    “這……馬公子怎麽能這般行事?”

    “雲家那小白臉就不是個好東西!”

    春露和瑄

    哥兒同聲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都抿嘴氣鼓鼓的,沒再說話。

    柴素錦卻是笑了笑,在棋盤一旁坐了下來,左手同右手繼續未下完的棋局來。

    次日一早,雲七公子醒過來,就直奔柴素錦的船艙。

    書童將馬文昭昨日的話說了。卻仍舊怎麽都拉不住他。

    春露瞧見有些蒼白的雲子公子,很是愣了一愣,“您還敢來呀?”

    雲子儀卻沒看她,隻眺望著窗邊站著的柴素錦,“昨日沒嚇著你吧?”

    柴素錦迴眸一笑。整個船艙好似都亮堂起來,“雲公子,我們還是分開走吧。”

    雲子儀立時搖頭,臉上的笑容恍如此時初升的朝陽。

    “我還是一開始的話,既然我們一起從宋州出發,那就要一起到了京城再分開。”

    “你就不怕馬公子再把你扔江裏喂魚?”春露嘖嘖道。

    雲子儀衝她微微一笑,“他把我淹死了麽?喂魚了麽?既沒有,我因何要怕他?”

    春露深吸了一口氣,不由伸出了大拇指。

    “昨日未完的棋局,今日走完如何?”雲子儀笑問道。

    柴素錦猶豫片刻。“也好。”

    聽聞柴素錦吃罷早飯,又和那姓雲的小子在下棋,馬文昭霍然起身,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瑄哥兒立時從凳子上一躍而起,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我姐說了,誰再挑釁鬧事兒,就下船。”

    馬文昭迴頭看著瑄哥兒。

    瑄哥兒立時鬆手,“我姐說的!她還說,她說到做到。”

    馬文昭哼了一聲。“我不鬧事兒,我去觀棋!”

    馬文昭還未進得船艙,便聽得船艙裏傳出的說話聲。

    他聽覺敏銳,並不需要靠的太近,他便立時停住腳步,微微側身,豎起了耳朵。

    “雲公子不在京城,還知道京城裏的新鮮事兒?”柴素錦的聲音帶著隨意淡然。

    雲子儀謙遜的笑了笑,“在京城有那麽幾個同窗好友,時常有書信往來。所以朝中或是局勢有什麽重要的消息,他們會寫信告知。我四叔也會常常提點我。京中不比別的地方,錯失一日,就有可能天差地別。因此不得不多加留心。”

    柴素錦哦了一聲,帶著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前些天聽聞說聖上龍體欠安。這兩日又傳出東

    宮太子病了,”雲子儀搖了搖頭,“也不知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許是誤傳?”

    咣當一聲。

    一向淡然的柴素錦卻失手打翻了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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