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我做的不地道,是在騙人,可拿著有錢老板的錢接濟這山溝裏刨食的百姓又有什麽不對?”黃老舅歎息了一聲,神情沮喪的低著腦袋說道:“可我這番苦心又有誰知道,村裏那些人見我連廟都蓋起來了,就覺得我有錢,還說什麽上一次我帶著他們養羊偷著黑下來不少錢,說我早就賺夠了錢,黑著良心坑了他們投資,見我起了那趙公明的財神廟之後就前前後後的來要錢,我那點棺材本都扔在了那廟裏,哪有錢給他們,就商量著和他們一起賺這個錢,起先都答應的很好,可到了後來,我好不容易弄來幾個老板,剛剛走了個過場,他們就跑來說我要是不肯賠他們的損失,就要揭發我…唉!”


    “還有這種事?”朱九九聽的目瞪口呆,隻覺得這裏的村民也真是極品,當然了,這件事還真沒什麽對錯,騙人雖然是不怎麽光彩的事情,可做的漂亮了別人也是沒話可說的,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黃老舅心底雖然不錯,可未免也太沒有識人的本事,找這些人合作,哪有不失敗的道理,然而黃老舅還站在這裏,就有些奇怪了,要是真的把棺材本都投在了那廟裏,他又哪裏來的錢去安撫那些村民,所以朱九九就問了:“後來你怎麽辦的,給錢了嗎?”


    “我是一個大子都沒有,他們還不信,押著我去了外麵的儲蓄所,查了存折這才有點相信,到了後來,逼著我寫了借條,唉,早知道,就不趟這攤子渾水了,我這是何苦啊!”


    黃老舅說到這裏,幾乎就是個老淚縱橫的模樣了,見到自己家老舅如此傷心,張有喉頭抖了抖,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低著頭陪著他歎起了氣。


    “好人可不是那麽好當的,農夫與蛇的故事雖然隻是故事,可在這現實的日子裏,那些凍僵的蛇便是無處不在,就像這村裏的人。”聽完了這故事之後,第一個說話的卻是李撞,隻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盯著賀旗的,他很像看看,賀旗的決心到底是怎樣的,雖然賀旗早就說過類似的話,可李撞總覺得,自己這個朋友的性子轉的有些大,本來是個嫉惡如仇的家夥,可如今卻說要做些壞事,收拾收拾原來保護過的那些人,換做是誰,都是要好好想上一番的。


    “用蛇形容他們,未免太高看了這些愚民。”賀旗拍了拍低著頭歎息的黃老舅,轉過頭來對著李撞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蛇總算知道要等個暖和起來的時機才去動手,可這些人辛苦一場,卻是什麽都沒得到。”


    “娘的,老子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黃老舅抬起頭來歎了口氣,搖著頭說道:“你們來我這住幾天沒問題倒是沒問題,隻要給錢就行,現在我缺錢缺的很,可這地方可不是那麽好住的,你們,看著給吧!”


    “怎麽會不好住呢?”張有愣了一下,忍不住奇道:“去年夏天我過來幫忙的時候,可是睡的很舒服啊,這小山雖然荒蕪了點,可也很涼快,夏天來消暑最是舒服啊。”


    “你們自己看就知道了。”黃老舅歎了口氣,轉身拎著那小油燈,晃晃悠悠的就帶著這幾個人走向了山坳處那唯一亮著燈的所在,十幾分鍾後,總算走到了那所謂的趙公明大廟,看著這破破爛爛的地方,朱九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這就是你花了棺材本整治出來的大廟,做的也太像樣了吧!”


    “以前,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張有尷尬的看了一眼同樣愕然的眾人,長長的歎了口氣,這趙公明的財神大廟蓋起來的時候,張有也來幫過忙,這廟雖然不大,可氣派卻是有的,紅磚綠瓦那隻是基本,裏麵雖小,可該富麗堂皇的地方那是絕對富麗堂皇,門口的兩個蟾蜍還是塗了金粉的,可如今倒好,一座大廟連半塊瓦也沒有,蟾蜍早不見了影子,財神趙公明大老爺的泥像也被砸的隻剩了半個身子,外麵的大門,裏麵的柱子,隻要是能拆的都被拆了個幹淨,隻剩一個空架子撐著這廟,如果不是夜色太黑,看不出這些剩餘材料的新舊,乍一看,還真像個殘存下來的古跡,不用多說,他也明白,這是誰幹的了。


    “你們願意住就住吧,我這地方也就這樣了。”他老舅黃先生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這些破家當,朱九九心裏歎息一聲,覺得這老人也頗為可憐,然而黃老舅下一句話就讓她有些憤怒了,隻聽黃老舅很認真的說道:“反正,少於一百,那是不行的。”


    “你很缺錢嗎?”朱九九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嘴巴一張正要指著黃老舅罵幾句財迷心竅的時候賀旗卻笑了笑搶在了他的前麵,隻是他這話可不是什麽憤怒的惡語相向,聲音溫柔而親切,一點火氣都沒有:“我們是張有的朋友,算起來也是自己人,總不能看著長輩受累,能幫的話,還是要幫上一點的。”


    “我缺的很啊!”黃老舅歎了口氣,指著這黑夜裏看不清樣子的大山說道:“大錢山已經不能待了,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我一把老骨頭,哪天出了禍事,埋也就埋了,可下麵的那些鄉親可是無辜的啊,我總不能拉著那百十口子老老少少給我陪葬吧!”


    “老舅你這是在說什麽胡話啊?”張有一愣,差點就伸出手去摸摸自己這舅舅是不是天天睡在這破廟裏著涼發了高燒開始亂說,這大錢山他前前後後來過這麽多次,樣子是一點都沒變過,除了沒什麽大財可發之外,要是肯老實的種地,憑著一雙手也能混個溫飽總不至於餓死,也就是早些年大da躍進的時候大家沒飯吃餓死了不少人,除了這個,他是真想不出來這種地方能有什麽禍事能一下子連累一村子的人。


    “這山,是不能住了。”倒是賀旗,眯著眼睛打量了打量周圍,又跺了跺腳踩了踩地上的沙石然後說出了一點道理:“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大錢山能如此的涼爽,和它的位置是分不開的,在一個風口上,一年四季都有風來風往,夏天裏比外麵涼快也是難免的,原來這裏被植被覆蓋的時候,這也是個優點,可你們養了那麽多的羊,啃光了這裏的草木,硬生生的把一座大山變成了荒嶺之後,沙石就沒了固定的根基,我聽張有說,前陣子還有些泥石流下去毀了不少人家和田地,這大錢村在山水交接的地方,或許不像西北大多數的地方那樣少雨,這裏的山體早就被風化的極為脆弱,一腳就能把石塊碾碎,如果來一場大雨,整個村子都被吞了也不是什麽怪事,我說的,可對嗎?”


    “就是這個道理啊!”黃老舅歎了口氣,有些頹然的說道:“這都怪我,前幾年帶著大家養羊,生生的就毀了一方水土,這大錢山,是個漏洞樣子的地方,大家那村子就建在漏洞口上,最近一年氣候就有些怪,雨是越下越大,我真是擔心有一天這漏洞發了脾氣,來一場毀天滅地的泥石流毀了大家這才想著辦法趕緊做點事情,我這把老骨頭能花什麽錢,搞來的錢還不是買了樹苗種下去想著能把這山穩住,一百塊錢,就是十根苗子,能做不少事情啊!”


    “你這又有什麽用,還不是給人家送柴火!”黃老舅一說這種樹的事情,張德利就突然明白自己踩進去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了,那分明就是個種樹用的樹坑,這個發現讓他很是憤怒,張嘴就譏諷道:“再說了,憑著你這些樹苗,就能成事?可別忘了,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我勸你啊,早早的搬家了事,那些沒見識的恩將仇報你管他們死活?哪天見報紙上說了泥石流爆發大家死個幹淨的時候,你跑來大笑兩聲才是正經!”


    “你還有沒有良心了!”張德利正說的得意洋洋,哪裏會看到黃老爺子那突然暴怒的神情,一個不留神就被撲上來的黃老爺子用棍子打了個滿臉愕然,隻來得及說了一句你怎麽打人啊,就被賀旗拉著連退了好幾步,這時候他才看清楚,那老爺子憤怒的都摸起了磚頭,要是自己站在那裏,十有八九就要有生第一次被開花了,他心頭一怒,惡向膽邊生,掏出懷裏的刀子就向往前衝,卻被賀旗和李撞兩個人死死的抱住了,張德利身子矮小,必須不是賀旗和李撞這兩個一米八大塊頭的對手,更何況旁邊還有個等著李撞說話下令的馬成空,他掙紮了半天,反倒不怒了,哈哈大笑一聲之後就說道:“好啊,你有良心不是,咱們就走著瞧,看看你這良心,到底值多少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墨騙之天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正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正一並收藏墨騙之天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