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撞這般落魄的奔跑了一陣,總算找了個機會甩掉了幾個不知道為什麽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夥子,等著他滿頭大汗的迴到幾人約定的集合點之後,正打算說說今天這一遭沒由來的遭遇之時,就看到了朱九九臉上的怪笑和賀旗很是無奈的表情,他在這大夏天裏穿身西裝本來就是不合時宜之極,早先的時候,靠著股子瀟灑勁倒也沒人會覺得怪異,然而這麽一段奔跑,可當真是要了他的小命,頭發亂了不說,一身純黑的西裝上也都是塵土和褶子,汗水濕了襯衫的領子,露出一種斑黃的色澤,正是十足的狼狽模樣,朱九九這麽一笑,他就有些明白這是怎麽迴事了,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和一個女孩說些什麽,所以也隻好自嘲的笑了笑,對著賀旗說道:“好久不見,便有這麽一份大禮,叫我怎麽好意思啊。”


    “小孩子調皮些,不要放在心裏。”賀旗笑了笑,遞給李撞一瓶冰水,將話題一轉,指了指身後那輛小麵包車說道:“這一次的收獲倒是不小,記得你愛喝幾杯紅酒,裏麵的好酒,倒也有些。”


    “算了吧,這些東西,帶不走的。”李撞看了一眼那小麵包車裏堆的滿滿的煙酒,聳了聳肩,有些惋惜的搖頭說道:“真是可惜了,看得見拿不走,十幾萬的東西…”


    “怎麽拿不走呢?”李撞這句話一說出來,蹲在一邊擦汗的張有就有些茫然了,方才的時候他還專門找了個小本子去登記這一趟的收獲,香煙一類的,隻是軟中華就有五十多條,剩下的那些煙酒算起來不下十五萬,即便折價賣了,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錢,可如今這李撞居然說帶不走,還說可惜,他們這到底是要鬧哪樣?


    “要是不想把牢底坐穿,這些東西,最好別想。”還是張德利在一邊把道理說了出來,他現在就是抽著一根軟中華,腳下還扔了不少煙頭,隻是這些煙頭和往日裏大家看見的那些卻有些不一樣,一多半都是剩下半根的,他砸吧砸吧嘴巴,把手裏那半根扔到了腳下,踩了幾腳,然後說道:“你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地方,這麽多東西怎麽出手?先不說有沒有這樣有財力的買家,就是有,他敢要嗎?就算是他敢要,萬一地方上的警察順藤摸瓜,問出了咱們這幾個動手的,咱們要往哪裏跑,況且咱們時間上也不充裕,張中百現在估計都已經去工商局叫冤了,兩邊一對就知道咱們是假冒了,這興國縣就這麽大,他一報警,警察不用半天就能找到咱們,所以啊,你還是別指望這筆橫財了,留著命才是正經。”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張有又急又氣,他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麽這張德利如此浪費,一根煙抽兩口就扔了,還拿了瓶五糧液洗手,美其名曰咱也奢侈一把,這哪裏是奢侈,明明就是早就知道這一趟是白幹找齊呢!


    “我們有大買賣要幹,為了這點錢冒險不值!”張德利冷哼了一聲,指了指朱九九和賀旗站的地方,說道:“說要幹的是他們,至於為什麽,我可不知道!”


    “這麽多錢,不要是不是太可惜了。”朱九九起初倒真是看上了這條財路,她是個財迷的姑娘,看到錢就想拿,剛才她不說話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想到怎麽收場而感到尷尬,如今張有一臉期盼的盯著她,她也不好繼續沉默了,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賀旗,拽著他的衣角就小聲說道:“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把這些東西藏起來,慢慢出手?”


    “他要是願意也沒什麽。”朱九九這個主意落在李撞耳朵裏之後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說道:“地方小了,消息就沒那麽隱蔽,他隔三差五就能拿出點煙酒來換錢,這個辦法雖然聽著不錯,可那也隻是在大城市裏人海茫茫才有這樣的機會,小地方藏不住消息,待上幾天,還是個被抓進去的結局,人的路,可是自己選的。”


    “隻是,你為什麽會同意呢?”李撞拍了拍臉色蒼白的張有,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緩緩的對著賀旗笑了起來,說道:“我們都明白的道理,你,怎麽可能會不明白呢?”


    “我是想要看看,我們的先生到底安排了什麽在路上。”賀旗微微一笑,看向了臉色木然的張有,淡淡的說道:“他那個人,可不是什麽待的住的,我們兩個朋友許久未見,見麵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麽,連我們自己都有些期盼,更何況是他那種好奇的人,總要找些事情,讓我們忙碌一些吧。”


    “就是他嗎?”李撞苦笑著搖了搖頭,雖然他有些愕然,但他所知道的那個老家夥還真是這麽一個不可理喻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不能用常理來推斷,如果說有一個標準的話,那恐怕也正是賀旗所說的那樣,他對這世界充滿好奇,如果這世界滿足不了他的好奇,那麽,他就要去改變這個世界,還有組成這世界的人。


    “我怎麽了?”這時候張有終於意識到這幾個人說的那個人就是自己,滿臉茫然的看了看李撞,然後看了看賀旗,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什麽先生不先生的,你們在說什麽?”


    “有些話,是不用說出來的。”賀旗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多,這不過是一場試探,他並不相信張有是如此偶然的就走入了他們之中,這世上沒有巧合,有的隻是精心布局,巧妙設計的結果,所以雖然在張有追上他們的那一刻,賀旗就已經在懷疑他的身份,至於是否是那一位埋下的種子,就要看,他的選擇了,所以,他淡淡的對著張有說道:“你在興國縣做了這案子之後,怕是待不下去了,即便我們做的小心,可這世上沒有什麽天衣無縫的買賣,或許這路上便有人看到了你的樣子,我們幾個四海為家,這種小案子他們也不會費些力氣滿世界的去找我們幾個,隻是你,要怎麽選呢?”


    “我,我能跟著你們嗎?”張有極為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小麵包裏的煙酒,低著頭琢磨了半天,訕訕的搓著手說道:“前一陣子,我就在興國壞了名聲,要是張中百出了事,我也跑不了,我想迴來幹他一筆,一是出口氣,二就是想著弄筆錢遠走高飛,找個地方待著,可我這本事,也不怎麽好,跟著你們,學習學習行嗎?你們要做個大買賣,我就算幫不上忙,打個雜也可以啊!”


    “這興國是不能待了,我們要去大名打探消息,除了這興國,大名附近,還有什麽地方是能住幾天的嗎?”賀旗心裏歎了一聲果然,要是這張有拿了煙酒分道揚鑣,那也隻是個路過的陌生人而已,但繼續跟下去,便說明了許多問題,家裏的那一位或許早就在這一路上安排了許多節目,想要看看他們這個奇怪的組合到底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如果是這個劇本,那麽,張有,就是其中的引子,興國的這一場局麵,也隻是預熱的前的戲而已,真正的好戲,可是永遠在最後的。至於他為什麽要問張有這個問題,也隻是個性使然,對於遊戲,賀旗是從來不會拒絕的,這是一種征服的樂趣,何況,他也很想看看,那一位閑不住的先生,到底埋下了什麽樣的種子,又在這大西北開出了怎樣的花朵。


    “我知道有個地方。”張有見賀旗肯帶著他,不由的精神一振,抬起頭來說道:“大名縣三麵環水,就和興國接壤,可那三麵也不全是水,周圍有幾個村子,靠的很近,我那有個老舅,他最會做人,隻要給點錢,什麽事情都敢擔當,而且他自己住在山坳裏,周圍也沒什麽人,咱們幾個陌生麵孔去了當地也沒什麽人能發現,他那裏到大名縣,也不過是一座小土包子山這麽遠的距離,咱們過去,也是方便,中間有條小路,走上一個小時就是大名,而且那地方偏遠,那條小路也沒人知道,放心好了!”


    “你那老舅,恐怕混的不太好吧。”張有這番話說的雖然大氣,可朱九九越聽越覺得不對,不由的奇道:“自己一個人住,給錢就肯辦事,這到底是什麽人啊?”


    “他什麽都幹過。”張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將話鋒一轉,指著那些煙酒有些不舍的說道:“這些東西,怎麽辦?”


    “我想帶你看看這世間的人心,還有他所要保護的弱者,雖然他曾經種下了許多種子去屏蔽世間的光明,可那個人最後要守護的還是這世間的弱者,隻可惜,這世間的弱者並不需要他的守護,我記得,從興國去市裏有一段公路,那附近很是有幾個村子,不妨,就去那裏走一趟吧。”賀旗笑了笑,這樣建議道。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都不懂。”張有愣愣的滿臉都是茫然,隻是朱九九卻似乎看到了他的手指輕輕的顫了一下,這個發現,讓她皺起了眉頭,嘴唇動動,終究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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