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時間,這一秒鍾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那這有限的時間又要如何度過呢?”張德利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一臉古怪的張有,自得的繼續說道:“當他迴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恥,因為在他快掛掉的時候,他可以很自豪的說,老子的時間都用在了正兒八經的地方,這句話,你總聽過吧,保爾,保爾是誰你知道嗎?是個洋鬼子!”


    “他那話不是這樣說的吧?”曾經的中年列車員,往昔的演員,再過去一點做過鄉鎮國企幹部的張有無奈的歎了口氣,他這一次冒著風險和這幾個外地來的騙子搭夥,所為的就是用張中百最擅長的辦法來給他個難看,然而不幸的是,他花了這些功夫,甚至還拿了三萬塊錢出來之後,所得到的居然是個簡單粗暴並不美好的方案,這和他想象的大搖大擺讓張中百吃個癟的場景差的簡直太遠,心裏一別扭,臉上就有些難看,這種小情緒本來也不算什麽,然而最讓他頭疼的是這個叫做張德利的家夥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見他難過,就好管閑事的跑來開導,一張嘴,就讓張有這個讀過些書的國企幹部有些哭笑不得,人家保爾柯察金可是為了解放人類而活著的,他們這些人算什麽?還不是騙子?


    “草船借箭最重要的是什麽?”張德利正在興頭上,見張有居然還敢懷疑自己的話,不由的眼睛一瞪,大聲說道:“告訴你,是創新!他保爾柯察金解放全人類解放到了馬克思那裏,這叫什麽?叫前科之鑒!所以啊,這種走絕了的老路就不要走了,咱們創新創新,就能夠陽光百丈,這騙術一道,也是如此,裝個什麽市裏麵的衙內公子雖然場麵氣派,可那要花多少錢,費多少口舌,一點都不美氣!”


    “我這個樣子就美氣了啊?”張有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張德利,如今這是興國縣的一個午後,陽光正是毒辣的時候,即便是頭上的那大梧桐的葉子驅散了許多熱浪,但偶爾漏下來的這麽一點,依舊是讓人難受的想剝光衣服裸奔一場,更何況如今的張有換了身打扮,一身工商的黑皮披在身上,嘴巴上還沾了一個大胡子,雖然讓人再也認不出來,但這黑皮吸熱的效果當真不是蓋的,他都快熱暈了,美氣什麽的,那是一點都談不上,簡直就是個人造的太陽能烤爐,燒烤的自然就是張有這三十多年養出來的一身大肉,他拿起一瓶冰水仰頭飲了下去,這才覺得有些舒坦,歎著氣就說道:“我說,你們到底什麽時候動手,再這麽曬下去,我就真的成幹了。”


    “急個鳥!”張德利舔了舔嘴巴,也拿起一瓶冰水灌了下去,哼哼兩聲說道:“我告訴你,別看那個姓賀的長的鬼鬼祟祟,可本事卻是有的,看見沒有,咱兩穿了工商這身黑皮,剛才去買瓶水人家都不敢要錢,說是工商的同誌這麽辛苦,送兩瓶水還不是應該的,這就是簡單粗暴的暴力美學,你讓他扮個衙內公子去那小賣鋪白吃白喝試試?人家還不立馬給打出來!”


    “所以我著急啊!”張有一跺腳,攤著手說道:“他說咱們這麽打扮有用,我也沒什麽話說,張中百那個家夥平日太囂張,這下子穿了幫之後縣裏的頭頭們都想著整他,工商局的人隔三差五就來找茬,張中百是怕的不行了,你看現在這局麵都已經是現成的了,隻要咱們去,他一個字都不敢說,好言好語的好孝敬著,那咱們還站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你要簡單粗暴的快捷方式,那好,咱們走吧,別等那幾個了!”


    “張中百都怎麽孝敬,你倒是說說。”


    張德利冷笑了一聲,眯著眼睛就搖起了頭,張有一愣,下意識的就說了:“給兩條煙,拿瓶酒什麽的,這個我都見過,那些下麵辦事的拿了東西也就算了,大家都清楚,整治他也不差這麽一兩天,現在上麵的都等著抓他個把柄好一鍋端呢。”


    “所以啊!”張德利拍了一下子大腿,笑道:“咱們兩個穿著這身黑皮過去之後,也就是百十塊錢的收入,想賺這麽點錢,這大熱天的在這地方烤什麽肉啊,要做大的,就得等!”


    “那到底等什麽啊,你倒是說說啊!”張有急的一個腦袋兩個大,他們定下辦法之後,就分頭行事,張有這三萬塊錢自然被分了先去做準備,第一個弄到的就是這幾套工商的黑皮,這種東西張有自然路熟,雖然買不到貨真價實的衣服,但像模像樣還是有的,然後就是一輛小麵包,這個就是人家馬上報廢了變賣的,一千塊錢也就拿下,拿下之後幾個人買了油漆,忙了幾個小時就噴出一輛工商執法的車來,然後就是這漫長的等待,他和張德利守著這小麵包藏在一個角落裏,剩下的人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看風色。”張德利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諄諄教導道:“做局這種事情,別看花樣百出,可歸根到底還是要看人,就像是這一場吧,張中百畢竟是個大氣慣的老板,咱們這些角色上去之後,他也不當迴事,最多拿點錢打發了了事,除非是工商局長這種人物到了,他才肯出血,可下麵的店員就不知道怎麽迴事了,咱們得等著那張中百不在的時候,才能動手,他們幾個就是去幹這個了。”


    “幹這個,一個人就夠了吧。”張有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張中百那個人我知道,他到了下午哪裏也不去,就在店裏喝茶守著,要是這麽等,等到天黑都不行!”


    “他們幾個去,就算是張中百用鐵鏈子拴在店裏,也是有辦法給他弄出來的,瞧好吧。”張德利自信的笑了笑,一時間突然有了一種自己也是個不輸於賀旗的感覺,畢竟這個張有,太嫩了。


    與此同時,賀旗幾人也站起了身來,這是陽光炙熱的下午,與張德利和張有的境遇不同的是,如今他們幾個所在的卻是一處環境上等的茶館,空調很稱職的將房間裏的熱氣擋在了外麵,一壺香茶,加上茶樓裏輕飄飄的音樂,頗有一種悠閑自得的桃源氣氛,隻不過這桌上的茶杯,已經被幾人喝幹了。


    “看來是等不下去了。”賀旗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斜對過那家煙酒店門口悠悠哉叼著茶杯的男人說道:“早應該問問那個張有的,他跟著這個張中百一段日子,一些習慣還是懂的,我們在這裏坐了這麽久,他卻是動也不動,再坐下去,茶樓的老板怕是要來趕客了。”


    “那就用備案吧。”李撞點點頭,整了整身上的西裝,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這種事情,不用我去吧,坐在這茶樓裏倒也沒有什麽,可出去走走,真的會濕透的。”


    “還是要換個地方的,這興國縣雖然不大,但能夠談事情的好去處倒也不少,坐在這裏雖然方便,但一抬頭就是那煙酒店,出了事情,他怎麽能坐視不理?”賀旗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李撞,許久不見,他這個朋友也變了許多,當年的李撞可不講究這種事情,大夏天的穿成這個摸樣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可如今,卻已經吃不得苦了,雖然在這個圈子裏大家賺錢容易也都有些自己的享受,但做起事情來該有的決心卻是不能缺少的,他搖了搖頭,笑道:“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人總是會變的。”李撞愣了一下,隨即也輕輕的笑了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有些事情,即便外麵包裹的東西變了,裏麵的,卻是永遠不會變的。”


    “拭目以待。”賀旗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就和李撞一起,走出了茶館。


    “我看到的李撞,和你說的那個人,並不一樣。”出了茶館之後,自然是兵分兩路,李撞帶著馬成空就徑直往張中百的那煙酒店走了過去,而賀旗和朱九九則悄悄的走到了一旁,這時候,朱九九就皺著眉頭低聲對著賀旗說道:“他這個人,其實還算好說話,不像是玩陰的那種人。”


    “人是不能貌相的,我這樣的人也會讓人如沐春風,可又有誰知道春風過去之後,也有寒冬在後麵等著。”賀旗笑了笑,搖搖頭,眯著眼睛說道:“我們是差不多的人,但很多時候,又是極為不同的人,在他的微笑下,是許多對世間的質疑,他隻相信自己,而我卻常常選擇相信別人,即便這人,並非那樣的可信,所以在這個備用的方案中,他選擇了那樣的角色,而讓我們留下。”


    “是在擔心我們趁著這個機會捅他一刀嗎?”朱九九皺了皺眉頭,冷笑道:“如果不是你說,這樣的事情,我怕是想都想不到。”


    “許久未見,防範些也是應該的,畢竟他扮演的那個角色隻是請張中百喝茶而已,不像我們,是在冒充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出了問題,那是要被抓進去坐穿牢底的。”賀旗笑了笑,目光飄向了正在和張中百說話的李撞,淡淡的說道:“不相信任何人,孤單的生活在這個世上,我這位朋友,也是個可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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