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1


    第二百一十九章


    賀旗,是我看不懂的,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想法了,他很矛盾,他很複雜,他有很多不同的樣子,曾幾何時,我用隨心所欲這四個字解釋了那些我無法解釋的他,可終究,我還是錯了,或許我真的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人,或許我真的可以從許多細節上找出一個人所謂的麵目,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我並沒有優秀到什麽都看在眼裏的地步,也沒有出彩到可以以如今這般年紀就可以擁有幾十歲人那樣的見識,生活不是電影,沒有超級少年,也沒有偵探柯南,有的,也隻是我這樣可以偶爾一用但不能派上大用的小聰明。


    我所忘記的,是那些過去,我忘記了我自己的過去,開始了不同的生活,然後忘乎所以的認為這世上的他們走在了和我相同的道路上,然而事實卻總是讓人無法微笑出來的,我茫然的看著張高照,終於明白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麽,那賀旗縱橫天下將名字刻在江湖大道的年代,雖然不複存在,但那消失的也隻是身影而已,他的名字,像太陽一樣在無數個像張高照這樣的人的心中高高升起,他的故事,則像是那不停息的激流一般讓每個談起賀旗這個名字的人們洶湧澎湃,那些事情,是沒有人會忘記的,在那些迴憶之中的他,不是,現在的他。


    “所以,他,他騙了所有的人是嗎?”我露出個苦澀到了極點的尷尬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看著張高照,喃喃的說道:“原來,原來,我從來沒有看破他,是這樣嗎?”


    “你永遠都不能看破任何一個人。”張高照聳聳肩膀,看著我的眼睛,淡淡的說道:“沒有人會把心事寫在臉上的,你努力著努力著,能夠看到的也隻是相對不那麽重要的一些,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在心裏藏些東西,隻要看對自己,那就夠了。”


    “怎麽看對自己?你告訴我怎麽看對自己?”這句像極了賀旗的話,讓我不由的憤怒了起來,從廣西到北京,這一路向南的萬裏大道上,我始終不能跳出的就是那個男人的目光,我始終無法看透的就是那個男人的心思,我所有的自以為是,所有的小心求證,一次又一次的被那個男人輕易的推翻,我的怒火,在胸膛裏不可抑製的爆發了起來,化作了無數的憎怨,紅紅的燒透了臉,連語氣都變的惡毒而沉重,以至於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無法相信就在剛剛的那麽一秒鍾,我曾經用如此陰測尖利的嗓音喊出了那樣一句歇斯底裏的話。


    “把人逼死,是不對的!”我的歇斯底裏將措手不及的張高照嚇的連退了數步,將將的依靠在牆壁上,滿臉驚恐的看著我,直到那個讓我憎恨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我猛的迴過頭去,就看到了那片陽光一般的笑容。


    “你以為這些話,我還會相信嗎?”我冷笑一聲,死死的盯著那對純黑真摯如同湖水一樣安靜的眸子,譏諷的說道:“你有沒有問過自己,這一生一世之中,可曾說過幾句真話嗎?”


    “跟隨自己的心,就能看清這世間的道路。”賀旗淡淡的笑了笑,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緩緩的說道:“先生,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然而他幾十年間在信念之間掙紮,為的,的確是找到一條通向光明的大道,我們暗墨百年沉浮,曾經為了這所謂的光明,流盡了幾代人的血,當年墨青雲破家而出,一手創立的暗墨,即便不被家族認可,然而毅然舍棄榮華富貴跟隨他出走的,仍舊有五十六人,旁支也好,嫡係也好,我們墨家與賀家,本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大戶,可如今剩下的也隻是這麽不多的幾個人而已,他們為了光明而走上絕路,這條路,即便到了現在,也沒有人說過後悔二字,前輩們沒有走完的路,我們後輩,是沒有理由不繼續下去的。《純文字首發》”


    “所以其他不相幹的人,其他無辜的人,就要跟著你們一起去赴死嗎?”我冷笑的譏諷道:“他的努力和堅持固然讓人心懷敬意,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瘋狂和偏執同樣讓人不寒而栗,他憑什麽認為自己就是那個有資格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掌心的人,他又憑什麽可以去操縱本來不屬於的他命運?”


    “跟隨自己的心。”賀旗依舊微笑著,靜靜的說道:“道路是怎麽樣的,跟隨自己的心便會明白,前輩們跟隨自己的心所走的,並不是先生如今所要繼續下去的道路,我們暗墨,從來都不是什麽想要讓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的野心家,我認同他的,也隻是我的心告訴我自己那是正確的道路,與人為善,盡我所能的讓世界變的更好一些,就是我和前輩們所跟隨的心。”


    “可你明明說過,要做一個晚輩該做的事情,如今這暗墨之中,剩下的,不就是那個老家夥嗎?”我冷冷的看著賀旗的眼睛,悲憤的說道:“什麽都是你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問過自己,這樣的日子,這樣的製造一個不存在的世界去欺騙自己的日子,有沒有個終點?”


    “我們這樣的晚輩,要做的事情也隻有一件,那就是完成我們前輩不曾完成的事業。”賀旗淡然笑道:“如果擋在我們的道路上,即便是先生,那也不算做什麽的。”


    “那到底什麽是你的心?”我猛的縮進了瞳孔,難以置信的看著賀旗,賀旗或許對於先生是有些不認可,但我從來不知道的是,在他的眼中,先生,本來就是個不應該存在下去的人。


    “這是很簡單的事情。”賀旗輕笑說道:“見孺子落井,人生惻隱,這就是最簡單的心,即便是沒有孺子,那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你看到這世間的不公正,便會覺得忿忿不平,看到這世間的強蠻,總想要拔刀伸手,這些,都是你的心,你的心裏覺得那是不對的,那,便是不對的,想要知道這一切的真真假假,其實隻要問問自己的心就夠了,先生要這世界變的混亂不堪,然後將光明的希望寄托在大亂之後的大治,可這世間的大亂又哪裏有不受傷的普通人,那些苟延殘喘的弱者,又哪裏經受的起雪上加霜這四個字,所以,這是不對的,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去做,如果我不會去做,卻又在做這樣的事情,那麽,我一定是在做著其他不同的事情,當年我與千門交好,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中人說我背離了暗墨的信念,但我所要做的,也隻是擊垮他們而已。”


    “你殺了老三郎。”我指著賀旗的鼻子叫道:“你在廣西,做了他想要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這,這你又要怎麽解釋?”


    “你難道沒有發現,那個時候的老三郎,已經做到了先生想要他做的一切嗎?”賀旗輕笑了幾聲,搖頭說道:“你應該仔細的去想想,那時候的老三郎,是不是已經讓局麵崩潰到足以大亂的時機,他空有反抗先生的決心,卻缺乏將事情做到圓滿的能力,唯一的結局也隻是讓手下那數千人走向動亂,然而,這並非先生選定的時機,也並非足以撬動天下的立足點,所以,先生需要一個安靜下來的廣西,需要一個沉默的老三郎,而我,也需要一個讓那些弱者們免去些痛苦的可能,為了不同的目的而在為了相同的事情而努力著,又有什麽錯嗎?”


    “那,那餘建又是怎麽迴事?”賀旗這樣的解釋,讓我猶豫了許多,悄然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見大門已經緊緊的關在了他的身後,終於能夠放聲質問道:“你和他,你和他圖謀的,到底又是什麽東西?”


    “他想要自己從新出現在那個舞台上。”賀旗淡淡的笑道:“隻有在那個舞台上,他,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他可以嬉笑怒罵,他可以傲視王侯,沒有什麽人,沒有任何人能夠小看他,在那裏,他掌握著天下的喉舌,隻要他發出一聲呐喊,那麽,落到他手裏的那個人,能夠得到的也隻有口誅筆伐,群起攻之這八個字而已,這樣的滋味,他嚐過那麽一次,見識過這人間極美的景色,品嚐過這人間甘淋的食物,鄉野間的風物還有那些不入流的俗食,就顯得淡而無味甚至會粗糙的難以下咽了,所以,他至今懷念的,就是那樣一個舞台,有了我,他不僅可以重返那個舞台,更能夠用他手裏掌握的那些東西,重塑一個獨一無二的無冕之王。”


    “但你們告訴先生,你們要做的是拿下新北京報,然後,讓所有的人都明白這是個無盡黑暗的世界。”我冷笑道:“你們要所有的人都絕望,所有的人都自暴自棄,所有的人都瘋狂,然後,用輿論去滋養野心家,用黑暗去製造事端,然後,天下就會像先生想要的那樣大亂起來,一夫振臂,天下景從,然後,你要告訴我,這些,也隻是虛應故事,取得那個男人信任的方法嗎?”


    “那是先生容忍餘建活到現在的條件。”賀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道:“你也應該明白,先生那種人,是根本不會在乎餘建得到了多少東西的,在他看來,那些東西,不過是先生想要他看到的那些東西而已,先生所要做的,也隻是借著他的手,除掉一些早就需要剪除的枝葉罷了,甚至,在他掌握的那些所謂的證據之中,我們製造出來的,占據了多數,簡單的來說,不過是場借刀殺人的把戲,真正相信他掌控了我們暗墨隱秘的,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先生需要的,是我們曾經答應他的那個新北京報,一個可以製造黑暗和恐慌的平台,隻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需要一個可以撐得起報社的人物去迎合這一場局麵,他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當所有的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的時候,餘建,也就沒了用處。”


    “然後當他消失之後,那些在他的朋友手中的秘密就會爆發出來,然後,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就會陷入沒有盡頭的醜聞與麻煩。”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驚道:“真是好一場一石二鳥的毒計。”


    “這是先生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是我的。”賀旗微笑著搖了搖頭,笑道:“雖然,其中有很多的東西,不過是先生想要餘建看到的那樣,然而,我還是悄悄的打開了幾扇窗戶,讓餘建有機會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暗墨,當那一刻到來之時,陷入麻煩的,不僅僅是先生要對付的那些人物,他苦心經營的,扶持的,寄予厚望的那些豪強巨蠹,都會暴露在陽光之下,這,也是我的收割,那些人,活的太久太久,以至於手上的鮮血都已經不能夠洗的太過幹淨,我,是個有潔癖的人啊。”


    “你們這些人,活的太累了。”我從驚愕到麻木,從麻木到無奈,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去評價賀旗到底在做的是怎麽樣的一件事,他是個很複雜的人,複雜到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信心去揣摩他的所作所為,這樣的局中局我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出來的,而麵對著不同的對手,卻總可以遊刃有餘的他,怕才是當得上當年他評價先生的那句化身千萬。


    “跟隨自己的心,隻要跟隨自己的心就對了。”賀旗淡然微笑道:“心裏正確的方向,隻要繼續去走,就能走到光明的所在,那些心裏認為是錯誤的,那麽,就一定不可以是正確的,我做那麽多事情,最簡單的,不過就是一個心字而已,張德利說我做事太過隨心所欲,卻忘記了我所謂的心,看的卻是光明的方向,從我的曾祖開始,我們就走在一條追求光明的道路上,作為晚輩,我所擁有的義務就是走完他們不曾走到盡頭的這條道路,終結這所有的一切。”


    “你還真是奇怪。”我隻覺得頭暈腦脹,雖然覺得賀旗這一次說的太過認真,不大像他,但也沒有太當做什麽,畢竟這的確是個需要認真起來的場麵,但賀旗的言語中奇怪的強調還是讓我愣了一下,光明的道路,不應該是有盡頭的吧,黑暗或許可以絕望的讓人說出連綿不絕這樣的話,但光明卻不應該是這樣的,光明是一種幸福安寧的安心,那種安心,積極向上到所有沉浸在其中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希望這光明長久永恆下去,可賀旗又在說什麽終結,說什麽盡頭,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追隨自己的心,就能看到光明。”賀旗輕輕的笑了一聲,轉過身去擺擺手說道:“今天,我要帶餘建去海港看看是不是有什麽下手大家的機會,你想要做的那件事,隨心去做吧,我不是你要防備的人,至少,不是現在。”


    “他倒也不遮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冷哼了一聲,搖搖頭,對著張高照說道:“現在不是,那以後總會是了,雖然說的那些磊落,但我總覺得,這個家夥,還是不能夠相信的。”


    “哪裏還有什麽更好的選擇?”張高照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倒是有句話說的不錯,這個圈子裏,是沒有什麽人可以相信的,爸媽也不行,別說是個沒見過幾次的外人,但不選擇他,就隻能選擇先生,先生看得上我們這種貨色還是兩說,就算是看上了,也不知道要怎麽死在他的手裏,倒不如答應他,更何況,他的名聲的確很不錯,人是很難變的,賀旗尤其如此,我能答應他,不過就是因為我相信他不會讓大家陷到無底洞裏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其他人,看中的,怕也是同樣的原因,或許你會覺得,我太過相信他了,或許你會說我根本就是信錯了人,但是,你告訴我,如今,我還有什麽其他的選擇嗎?”


    “除了守護你想要守護的東西之外,選擇他,就像是當年的秦王呂不韋故事,這是你不曾說出來的東西吧?”我眯著眼睛,心中一陣悲涼,果真,這個虛造一切的圈子裏,是沒有什麽可以是真的,那些冠冕堂皇的,那些義正詞嚴的,都不過是外麵的遮羞布而已,真正打動人心的,永遠的永遠的都是利益而已,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怕是又被賀旗騙了一次。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張高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大家不能餓著肚子空喊口號,先生放任我們自生自滅,不到死到臨頭不會出手,我們總不能自己去死逼他出來,有賀旗這個強援聯合大家,自強自立有一片天地之後,才不是能夠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嗎?”


    “這個世界啊。”我自嘲的笑了兩聲,搖搖頭,說道:“算了,我們,還是去賣王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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