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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九九和賀旗從下午離開北海,到現在前前後後也折騰了六七個小時,早就餓的前胸貼肚皮,剛好就在這賓館附近就有一處大排檔,兩個人的行禮也是簡單,隻有兩個稍大的行李包而已,提著就走了過去,要了些腸粉湊合吃了,這是晚上八點鍾的廣州,街頭燈火妖嬈,人來人往,有如白晝,賀旗剛要了一杯啤酒,正打算喝點放鬆一下,就聽到朱九九尖叫起來。


    “看,是寧少陽!”


    “怎麽迴事?”賀旗望著街頭寧少陽單薄的身影,皺起了眉頭,寧少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那賓館裏跑了出來,一下子撞到了一個路人身上,兩個人隨即起了爭端,正在大聲吵著什麽。


    “像是碰瓷的,寧少陽出來的時候那人就站在角落裏,故意碰上去的。”朱九九倒是看了個清楚,隻是有些不懂的是,那個所謂的碰瓷的,身上可是什麽都沒帶,這碰瓷的她也見識過不少,有北海那種拎個瓶子故意被撞碎的,也有騎著自行車往車上靠的,還有走路的時候拿個耳勺挖耳朵,碰上一下,用紅藥水裝耳朵被紮穿的,然而那個家夥卻是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這個發現讓她有些猶豫,搖搖頭又說:“或許隻是撞上了,想要點錢罷了。”


    “不對!”賀旗眉頭一挑,唰的一聲站起身來,抄著個板凳就往寧少陽那邊跑,朱九九嚇了一跳,還想問問他怎麽突然這麽衝動了,然而就在下一秒,那人突然一把推開寧少陽,轉身鑽入了夜色之中,而寧少陽臉上的表情極其痛苦,捂著小腹,晃了幾晃,突然栽倒在地,緊接著,一灘血染紅了他黃色襯衫。


    “120嗎,有人被紮傷了,就在火車站廣場東側的萬井酒店,對,請快點來!”賀旗一把扔了板凳,低頭看了一眼寧少陽的傷勢,毫不猶豫的掏出手機來撥通了120,而朱九九也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手忙腳亂的掏出一打紙巾來掀開寧少陽的襯衫就打算給他止血,然而入目之中的那傷口,卻讓她擰緊了眉頭。


    “隻是破了點皮。”朱九九皺著眉頭對賀旗說道。


    “手法很老道。”賀旗俯下身來,看了一眼寧少陽小腹上的傷口,也有些奇怪,說是破了點皮,自然是朱九九誇張了,賀旗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這傷口怪就怪在位置選的極好,雖然難免會出點血,但卻避開了幾處致命的所在,傷口也並不是太深,要知道兩人剛才吵架的地方是沒什麽燈火的,隨手一刀能捅出這種效果來,那一定是行家所為,一般來說,這種刀手也犯不著因為幾句氣話而出手,更何況寧少陽隻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罷了,又不是什麽江湖道賞金榜上的花紅。


    “閃開閃開!”雖然街頭車來車往,堵的不成樣子,可這120救護車居然轉瞬間就開到了門口,要不是跳下兩個戴著口罩的白大褂徑直跑到了跟前,賀旗和朱九九都不知道救護車已經到了。


    “你們是親屬嗎?”兩個白大褂將寧少陽放在了擔架上,一邊往車裏抬著,一邊問道。


    “不是,我們是路過的。”朱九九老老實實的說道。


    “那一邊去!”白大褂不耐煩的說了一句,把寧少陽和擔架一起扔進了車裏,不等賀旗和朱九九跟過去就一溜煙進了機動車道。


    “好像不對啊。”賀旗望著那輛救護車,皺著眉頭說道:“這救護車怎麽來的這麽快?”


    “剛才那個醫生為什麽一直在寧少陽身上摸來摸去啊?”朱九九也是一臉的迷惑,兩個白大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前後後不過一分鍾的樣子,雖然是來救人的,可心思似乎並沒有放在地上的傷者身上,而總是老往自己腿上看,女孩子對這種眼神最是敏感不過,而這種眼神,不應該是兩個來救人的醫生所應該有的,至少在那種血淋淋的場景下,他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寧少陽,而不是一個路人。


    “救護車是普通麵包車改的!”賀旗突然說道。


    “而且沒有警示燈!”朱九九補充道。


    “被騙了!”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憤怒。


    “那條路有三個岔口,兩條是大道,一條通往居民小區,一定是去那裏了,快追!”賀旗毫不猶豫的攔下一輛車,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朱九九一邊往車裏鑽,一邊問道。


    “我在廣州待過一段日子。”賀旗眼神一暗,搖搖頭隨口對著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前麵三公裏第一個路口左轉!”


    “是什麽手法?”朱九九喘著氣問道。


    “兩個可能,第一個就是送到小診所,告訴寧少陽傷的很重要搶救,讓家裏匯錢,打電話的時候還會讓寧少陽說話,寧少陽自己並不清楚到底傷成什麽樣子,紮在小腹那裏會很疼,隻要在一邊說上幾句,他就會相信自己快死了,聽到寧少陽的聲音他的親人一定會匯錢!第二個可能就是趁火打劫,索要救護車出車費,然後隨便找個醫院扔下來,這個性價比不高,我猜他們會選第一個!”賀旗沉著臉說道。


    “可,可我們隻有兩個人,要不,要不報警吧!”想起那個可能存在的刀手同夥,朱九九有些害怕的顫聲說道。


    “我們不能和警察碰麵,這種見了血的都是刑事案件,調查起來要比普通案件細致,我們不能冒險。”賀旗搖搖頭,緊皺著眉頭,半晌才說道:“隻有一種辦法了。”


    “什麽?”


    “在廣州,有一種人他們是惹不起的。”賀旗長歎一聲,指揮著司機轉入了那條小路,然後就沉默起來。


    “那不是寧少陽嗎!”朱九九還想在問幾句,突然看到了路邊躺著個人,一身明黃的襯衣正是寧少陽。


    “師傅,停車!”賀旗喊了一句,不等司機將車挺穩,就跳下了出租,趕緊抱起寧少陽來塞進了後座。


    “去醫院!”朱九九也不猶豫,指揮著司機往醫院的方向開去。


    “他怎麽躺在這?”


    “像是暈過去了,身上的錢包也不見了,頭上還澆了涼水,好像是那些人像讓寧少陽清醒些,但這傷口也不至於昏迷啊,他到底是怎麽了?”賀旗探了探寧少陽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愈發的不解,帶著惘然困惑之色,拍打著寧少陽到了臉,想讓他醒過來,數十下之後才不得不承認,寧少陽暈的也太徹底了點,根本弄不醒。


    “這家夥是不是暈血?”朱九九緊皺著眉頭,望著寧少陽,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知道有些人是見不得血的,一見血就會暈過去,好久才會醒來,用涼水潑也是潑不醒的,那些人會不會是見寧少陽醒不過來,知道繼續留著也沒用,就幹脆搶了他的錢包把他扔下來了?”


    “這樣說來,他的運氣倒也不算太差,至少這一次沒用太大的損失。”賀旗也覺得這個說法的確合理,望著寧少陽,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倒黴的人,居然什麽事情都能碰到,恐怕他傷好了之後,真的會馬不停蹄的離開廣州。”


    “這一天他恐怕會永遠記得吧?”朱九九也是一聲長歎,眨眨眼睛,說道:“真是廣州火車站美好的一天!”


    將寧少陽送到了醫院,墊付了醫藥費,好不容易將寧少陽弄醒之後,兩人總算問道了他姐姐的電話,意料之中的事情是寧少陽對於血液的恐懼當真是有些讓人無語,不過是看到繃帶上的一點血星,居然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甚至連聲謝謝都沒來得及說,然而當賀旗打通了寧少陽姐姐的電話之後,卻得到了一個並不算好的消息。


    “她姐姐出車禍了?真的假的啊?”朱九九難以置信的問道,這一對姐弟的運氣實在是差到極點,居然雙雙在同一天出了事情。


    “接電話的好像是寧少陽的父親,老人家很急躁,嗓子都已經啞的不行了,旁邊還有哭聲,說是寧少陽丟了之後,他母親暈了過去,又有人在茂名看到了很像寧少陽的一個人,寧少陽的姐姐就認為寧少陽還在茂名,急匆匆的就坐著車迴茂名去找寧少陽,一下車就被車撞到了,現在還在醫院裏搶救,我沒敢告訴他寧少陽出了事情,隻是說寧少陽電話被人偷了,我是她姐姐的朋友,正要找她姐姐說上一聲。”賀旗頓頓,認真的說道:“應該不是假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喪女喪子之痛,是沒有辦法偽裝的。”


    “還有其他的事情嗎?”見賀旗的臉色始終有些凝重,朱九九不由的問道。


    “那個肇事者是當地有錢人家的孩子,出了事情之後並沒有被抓起來,隻是簡單的問了幾句話就讓他迴家了,寧少陽的父親去要個道理,警察卻說寧少陽的姐姐是故意撞上去的,而且在案情報告上,肇事地點也從人行道改為了高速公路,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幫幫忙也不錯。”朱九九眨眨眼睛,幹脆的說道,見賀旗還是那副表情,不由的奇道:“你不是說要幫他一幫的嗎,怎麽反倒猶豫起來了?”


    “我怕你不肯。”賀旗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心中卻是長歎了一聲,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有些失神。


    “我這麽見義勇為的姑娘,多愛助人為樂啊,又有什麽不肯的?”朱九九大大咧咧的說道,好像並沒有注意到賀旗臉上的惆悵一般,隻是這句俏皮話並沒有引起賀旗的共鳴,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家屬,家屬,寧少陽的家屬呢?病人醒了。”五分鍾後,護士打破了這個沉默,兩人相視一笑,一起走進了病房。


    “感覺怎麽樣?”賀旗微笑著問道。


    “我想迴家。”寧少陽沮喪的說道。


    “那就明天吧,你確實是要迴家了。”賀旗歎息一聲,將他家裏的事情大體說了。


    “還有沒有王法了!”寧少陽憤怒的拍著病床吼道,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心頭那積蓄的委屈與憤怒頓時衝了出來,緊緊地抿著嘴說道:“我不會放過那個家夥的,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出事的地方是在居民小區裏,那種地方車速不會太快,你姐姐應該沒有什麽大事,隻是對方家裏似乎有些背景,居然說動了警察,而且很快找到了證人,好像還和你姐姐認識,這件事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但是一言不合就動刀動槍並不是妥善的辦法,你還有前途,還有父母。”賀旗遞給寧少陽一杯水,示意他安靜下來。


    “我,我去告他們!”寧少陽拿著杯子的手因為憤怒而不住的顫抖著,聲音卻是頹然無力,就好像在說著一件並不太可能的事情一般。


    “出站的時候,你幫過我,還記得嗎?”賀旗笑笑,並沒有對寧少陽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多說什麽,轉而問道。


    “是你!你是那個發了急病的人!”寧少陽一愣,盯著賀旗的臉看了片刻,叫道。


    “沒錯,同時我還是個律師,如果要去告他們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上些忙,這幾年我經手的案子還很少有失敗的,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這個專業人士來做吧。”


    “謝,謝你!”寧少陽激動之下扯動了傷口,痛的聲音也有些發顫起來。


    “好好養病,明天我來接你。”賀旗笑笑,拉著朱九九走出了病房。


    “出租車上你說的那些惹不起的人,是不是千門?”朱九九小聲的問道。


    “並不難猜吧。”賀旗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說道:“在廣州,做這一行的沒有千門的認可是混不下去的,我和千門這些人有些過去,隻要說出幾個名字,那些人是不敢動手的。”


    “這些名字是你想要忘記的過去,對嗎?”朱九九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些朋友,很要好的朋友,隻不過千門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千門,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靠交情解決的。”


    “他們都在茂名嗎?”想起賀旗剛才勉強的笑容,朱九九忍不住問道。


    “隻有一個老怪物罷了,他走來走去的,或許已經不在了吧。”賀旗笑笑,歎了口氣,走出了醫院的大門,當此時,夜色如墨,一抹明月將光明灑向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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