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城內的時光恍然而逝,平靜毫無波瀾。


    華山派寧中則的消失,竟然沒有引起華山派的任何尋查,仿佛這位華山派當家師母的突然失蹤,隻是如同空中消散了一片雲彩而已…


    令狐衝輕輕推開房門,透過窗外昏黃的光影,看著坐在搖車前的師娘,短短月餘時間,滿頭發髻已經花白,背影蒼老又頹然,又一次忍不住的想落下淚來。


    “衝兒,你來了…”聽到聲音的寧中則迴身,召喚著自己的徒兒,藍鳳凰早已經為她配藥拔毒,可惜寧中則的毒性長久,即使已經用盡良藥,還是在身體留下隱患…


    “衝兒,看你麵色好似乎淺淡了些 ,雖然依舊恢複如常,還是要多注意,別因為年輕不上心…” 寧中則柔聲的叮囑著,對這個一手養大的徒兒,她的心裏始終有歉疚。


    當初嶽不群因為衝兒與福威鏢局的交集,將他逐出華山,雖然心中懷疑,但還是偏聽偏信,認為嶽不群是磨礪徒兒,殊不知竟是將令狐衝推出江湖風雨中,擋住那些探尋辟邪劍譜的人,嶽不群卻隱身在背後暗中籌謀!


    “師娘不要為我憂心,衝兒身強力壯,已經完全好起來了。”令狐衝仔細的安慰著,寧中則的身體現在負擔不了太多的憂悶,令狐衝不想她掛念著這個話題,起身望向搖車裏的嬰兒。“師娘,念兒今日如何,我們交談這麽長時間,也沒有聽到他啼哭,看來長壯實了很多…”


    “念兒,你是小男子漢,一定要努力好好成長起來啊…”


    令狐衝嘴裏說著,輕輕撩開搖車上遮擋陽光的輕紗探頭看去,不足月出生的嬰兒現在總算是增長了一些重量,依舊是小小一團,白淨的臉上還有細絨絨的胎毛,緊閉著眼睛睡的正熟,嘴唇輪廓還是依稀可以看到嶽靈珊的影子!


    “是啊……”提到女兒唯一留下的念想,寧中則的臉上滿是慈祥柔和的淺笑,這孩子命中無母,未足月出生,險些夭折,卻也是幸運得令狐衝藍鳳凰等等的救助,如果不是藍鳳凰連夜尋得乳娘,這孩子估計早就隨母親埋骨地下了。


    “藍鳳凰呐,你出來這麽久,就留她一人在房裏嗎?”寧中則與藍鳳凰的交集並不多,原是衡陽客棧見過,彼時的嶽靈珊正與林平之糾纏別扭中,當時欺負化名為梅小姐的藍鳳凰,還被自己關了禁閉。


    寧中則恍惚的迴想著,那時候的珊兒就已經被折磨的失去了原本的性情,而自己作為母親卻還是一無所依,直到她越陷越深,犯下大錯!


    見師母提起愛人,令狐衝憨厚的低頭笑笑,“六兒在楊總管房間,正在整理準備出行的用具等、”話到此處,又停頓住。片刻後令狐衝收斂了笑容鄭重其事的問道:“師母,當真想要將華山交托與劍宗眾師叔嗎?”


    “怎麽,你也認為我的做法是錯的?”寧中則倒是沒有生氣,溫柔的注視著令狐衝,“衝兒,你認可師娘的做法嗎?”


    “我 我不知道……” 令狐衝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從小秉承將華山氣宗發揚光大的教訓長大,如今師娘卻決定將華山派拱手讓出,心裏明白這也是無奈之舉,隻是還是放不下這個坎兒。


    “傻孩子,有時候放手也是最好的安排,嶽不群已經聯合五嶽劍派對左冷禪做出正麵挑釁,他一人的性命名聲不要緊,華山派百年基業,難道也要隨著他的野心一起陪葬嗎?” 寧中則話到此處,想起女兒臨終前的托付,此去華山,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揭穿嶽不群的偽君子麵目,隻是可憐珊兒,自己孤單單的留在洛陽城外!


    寧中則的雙眸酸澀,這段時日流淚太多,現在她的眼睛已經不大好了,脆弱的身體全靠毅力支撐,隻希冀早日結束江湖中的風波,能帶著念兒好好的陪伴珊兒幾年!


    “是 一切都聽從師娘的安排,這幾日便啟程…”


    令狐衝看著師娘愁苦的麵容,恨起自己的無用,對於華山的感情,師娘比自己更要深去千萬倍,無能保住華山清名,還不如將他交給劍宗師叔,起碼他們師徒人手眾多,總能穩得住華山派在江湖中的位置。


    “這段時日,也是倚仗東方教主的盛名,那些陰溝中的老鼠才不敢將手伸到客棧裏來,此一次,又是欠了東方教主與楊總管的恩情……”寧中則對令狐衝坦率直言,得人恩果千年記!


    寧中則端正囑托,語意沉重,“衝兒,日月神教這次對我與念兒的救命之恩,師娘無以為報,隻能交托與你,日後隻要不是違背良心道義,日月神教有難,你一定要傾力相助,衝兒,謹記!!”


    令狐衝看著寧中則目光如炬,鄭重仿若交托遺言一般,忙起身跪地領命,“師娘放心,令狐衝發誓,定不負師娘所托,來日若是有日月神教有難,令狐衝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男子漢頂天立地,誓言一出駟馬難追,令狐衝跪在地上嚴肅的表態,讓寧中則滿意的拍了拍大徒兒的肩頭,“若是講信義二字,師娘最信你…” 托著令狐衝的手臂讓他起身,寧中則又惦念起徒兒的終身,“衝兒,待華山易主之後,你有何打算”


    “師娘不要怪我無能,江湖中爾虞我詐,仇殺恩怨,令狐衝都是厭惡至極,待事情塵埃落定,衝兒便隨六兒迴苗疆,過散漫悠閑的田園生活,高山采藥,溪水捉魚,徒兒沒有大誌向,隻期盼與愛人相守便好!!”


    “好 好 好… 這樣便好…”寧中則一連三個好字,就這樣吧,自己這一生都陷在江湖這旋渦之中不得出,如果衝兒能過上理想的生活,寧中則就算日後閉眼也是心甘安慰!


    “雖然和藍鳳凰見麵不過幾次,不過師母看得出,她對你之心一片赤誠,衝兒定要珍惜,莫要負了她…” 寧中則輕聲囑咐著令狐衝,緩步走到陽台,推開緊閉的窗子,窗外昏黃落日餘暉,夕陽西下,寧中則喟然長歎,此去華山兇險,便是拚盡這條命,也定要為孩兒們留下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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