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看過診後,隻說榮老太太氣血攻心,要好好靜養,讓她避免動氣,開了兩副藥便走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醒過來後哭嚎聲就沒停過,哭說自己命苦,再說榮耀祖不孝,又罵她死去的丈夫,後悔當日不該嫁給他。


    榮華一直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她覺得那榮老太太哭聲中氣十足,哭了整整一個時辰也沒見心慌氣短,可見身體多硬朗,哪裏像是能被氣血攻心暈倒的人。


    哭了一個時辰的榮老太太,此時依舊中氣十足,她躺在床上,指著榮耀祖: 「你要是敢報官,我就直接一脖子勒死!」


    「那是你親妹妹,你怎麽能報官抓她?」


    「想當初,你爹死的早,是我一個人把你們兄弟三個拉扯大的!你現在硬氣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哭鬧聲和爭吵聲吵的榮華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隻當聽個樂嗬。


    隻是她知道,報官想來是不能的,分家也是不能的。


    爹爹榮耀祖愚孝,對榮老太太言聽計從,就算她堅持報官,爹爹為了榮老太太,也絕不會答應。


    榮華很想不管不顧的直接衝出去報官,可是娘親在一旁無助的目光,讓她心疼。


    娘親軟弱,平時都是輕聲細語,可是今天在榮珍寶汙蔑她、毀她清白時,娘親卻爆發了那麽大的能量,和榮珍寶爭吵。


    榮華在現代時沒有親人,來到這裏,娘親和弟弟妹妹都十分關心她,她喜歡娘親,不願意讓娘親夾在自己和爹爹之間為難。


    榮華忽然覺得悲哀,榮老太太口口聲聲說榮珍寶是她的女兒,不惜以命維護。


    可她何曾想過,榮華也是榮耀祖的女兒,榮草害死的原主,才是榮耀祖的親女兒,她隻是後來者而已。


    可原主已經死了,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死在了那個冰冷的枯井底。


    榮華隻過了這麽半日,就覺得不如再死一次得了,原主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了那麽久,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捱過來的。


    哭鬧聲漸歇,爭吵聲也變得無力,榮耀祖從東廂房出來,他步履蹣跚的走到榮華麵前,聲音無力: 「華兒,爹爹對不起你,郎中說你奶奶的病不能生氣,我不能不聽她的,不過你四姑和榮草已經向我保證,以後會好好對你,你放心。」


    榮耀祖臉上布滿了深深的掙紮和無力,生活的重擔和全村的生計壓的他喘不過來氣,本想迴到家中能有一絲溫馨,可家裏無一日安寧。


    榮老太太拚命的壓榨他,還要用孝義綁架他,榮耀祖感覺自己不知何時,就會被徹底壓垮。


    他處在崩潰的邊緣。


    榮華看向他,瞧見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瞬間老的仿佛五六十歲。


    他耷拉著頭,肩膀縮著,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他眼角皺紋很深,發間也有斑白,眼睛渾濁而無奈。


    他眼角有淚。


    根據原主的記憶,榮華知道,從一開始,爹爹也隻是想做一個讀書人而已。


    可是後來的一切,都和爹爹想象的不同。


    麵對爹爹的窘迫和為難,無力和掙紮,看著他痛苦的眼神,榮華忽然覺得心底一陣針紮般的疼,那是原主的執念,原主總是願意體諒。


    榮華很想說出‘不’字,她不願意,她一定要報官,她一定要討一個公道!


    可是她說不出話來。


    此時她的意願,和原主的意願起了巨大的衝突,心口的鈍痛越發明顯,她一時間竟然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從醒來後,榮華就知道,原主執念未消,心髒總是時不時的疼,那是原主的執念。


    可她沒想到,此時此刻,那一縷執念竟如此強烈。


    原主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引得家裏大亂,她不希望娘親為難,她不希望爹爹為難,她希望息事寧人,她希望家裏和和睦睦。


    原主總是願意原諒,如此毫無底線的原諒。


    她卻沒想過,自己都已被害死了。


    原主願意原諒,可是她不願意!


    榮華冷著臉,努力的想要開口說話,心底卻湧起一股強烈的悲哀和難過,那是原主的情緒。


    榮華歎了口氣,覺得心酸,如果表麵上的家庭和睦,是原主最後的願望,那麽她應下就是了。


    心裏閃過這個想法,榮華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


    她搖了搖頭,聲音清淡:「沒事。」


    沒關係,為了爹爹和娘親不為難,不能報官沒關係。


    就算報了官,榮珍寶和榮草要是死不承認,照樣有的掰扯,還不一定會判死罪。


    不能報官,她們兩個日日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榮華總有辦法收拾她們。


    殺人償命,榮華不會忘記她們做過的事情。


    對於爹爹所選擇的這個結果,榮華並不意外,在原主的記憶裏,榮耀祖幾乎從未違抗過榮老太太的任何話。


    或許在榮耀祖眼裏,榮華哪怕被榮草、榮珍寶害了,可人不還好好的站著,並不是什麽頂天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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