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又是三日過去了。


    任晚還以為能一直這樣安穩下去,結果遇上了她這段時間最不願遇見的人。


    “這次,我看你要怎麽跑。”辛雲追眼露兇光的看著她,指尖夾著的靈符隱約有靈氣溢出。


    赤紅的朱砂在黃符上泣血,看著倒是很厲害。


    辛雲追本以為能從她臉上看到驚恐、慚愧又或者是得意,但這些都沒有。


    她隻是看著他淡淡地開口:“辛公子,我並沒有打算要跑。”


    “何況,”說話之時,她也在一步步向他走近,“我,你們辛氏請來的貴客,我為什麽要逃?”


    此刻,任晚和辛雲追隻有一步之遙。


    她的眼眸裏坦坦蕩蕩,完全不承認她做出的事。


    【她隻要抵死不認,這辛雲追又能把她怎麽辦。】


    “你服下易容之藥,在那合歡樓裏做侍婢。利用藥馨樓坑了我一把,讓合歡樓也賺了一大筆。怎麽?現在合歡樓倒了,你就不認了。”


    “還是說,你又打算攀附上我辛氏了。”


    他說到此,語氣由調笑轉到輕蔑,完全冷下來,睨視著她。


    任晚卻從他的話裏找到真正的關鍵消息。


    【合歡樓倒了?那她就更不能認了。】


    “我不知道辛公子說的是什麽意思。隻是藥馨樓的事情我略有耳聞,我可聽說,這雲萊城中的人都讚辛公子慷慨大方呢。”


    她用手掩著嘴笑,【這小屁孩,還想從她嘴裏套話。】


    下一刻,她瞳孔一縮,閃身躲避著辛雲追揮過來的一團火焰。


    “你不認,我就打到你認。”


    辛雲追也不想多和她繞圈子,手裏又是催動幾張靈符,周身靈力浮動,墨色發絲無風自起。


    任晚後退幾步,謹慎地看著他,【本不想和他起衝突的,真是個難纏的。】


    她心念一動,就要召出命劍,也好,她的傷也快好了。


    她瞳色泛起藍光,手中已經有了長劍的虛影。


    “二哥,你便不把阿姐的話放在眼裏了嗎?”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任晚迴轉身,看著對麵走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他額頭一點血紅的朱砂,耳旁綁著垂穗,這扮相,像個小神棍。


    【浮嵐殿的人?】任晚等他走近才想起這身裝扮獨屬浮嵐殿。


    “雲追,你真是越發的不懂規矩了。”


    那小公子身後走出一位美貌夫人,一身華服,看著竟和辛雲追有幾分相似。


    任晚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她的手就被那華服夫人給牽住了手,拉到了她的身邊。


    那夫人染著鳳仙蔻丹的手指抓得她的手腕生疼。


    辛雲追不露痕跡地掃過任晚被抓紅的手,幾不可聞地笑了聲,“姨母如今又是在以什麽身份教導我。”


    那夫人聽見他咬著“姨母”兩個字,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悅。


    “辛雲追,我如今是你母親,你這是什麽語氣?”


    “母親?嗬,這辛氏隻有一位雪夫人,姨母還是擺清自己的身份,你方才說的那句話若是讓父親知曉,怕不隻是又讓你去古刹寺禮佛一月了。”


    辛雲追當著任晚一個外人的麵,完全不給這位夫人麵子。


    眼看著辛雲追離去的背影,這夫人把任晚的手握得越發的緊,任晚吃痛之下,睜開了這夫人的手。


    她應該就是那位小葉氏,也是辛雲追的姨母,從剛才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好。


    小葉氏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迅速收起眼裏殘存的狠厲,換上一副笑麵,“任姑娘,剛才雲追嚇到你了吧,他若是以後再欺負你,你大可和我說。”


    任晚平淡地搖搖頭,“辛公子方才並沒有欺負我,我二人方才隻不過是切磋,多謝葉夫人的關心了。”


    任晚能看出小葉氏想利用她,但她不想卷入辛氏的渾水。


    “葉夫人,我尚且與江姑娘還有約,就不多賠了。”她迅速地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小葉氏的身邊。


    任晚走出去好遠,又意外地遇上了早已離開的辛雲追,他的樣子看著像是在刻意等著什麽。


    他這次毫無遮掩地看著任晚手上被抓出的紅痕,冷冷道:“惺惺作態。”


    任晚這次是真的氣了,恨不得一巴掌唿在他臉上,他這副嘴臉真是討人厭得很。


    再細品方才這些日子裏,他和這辛氏內所有人的相處方式,任晚直截了當戳破他。


    “辛公子,你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是在和我作對,還是和你自己作對?”


    任晚丟下這句話,頭也不迴的從他麵前離去。


    辛雲追不知怎的,被她那句話久久釘在原地。


    自從那日之後,任晚時常在府中遇見辛雲追。


    他們兩人大約是命裏犯衝,總之,一見麵就掐,根本不能好好待在一處。


    辛氏上下的女婢和男侍們也知曉了這位任姑娘和府中公子交惡的消息,大多都避著她。


    當然,還有一人例外,是那辛雲追身邊從小一起長大的護衛。


    名叫聽風,憨厚又忠誠,但正是因為如此,平日多見那聽墨攛掇在辛雲追身邊。


    “辛雲追!管好你養的彖獸。”


    任晚此刻正追在一隻形如犀牛雙目含笑,耳大如掌的靈獸身後。


    而辛雲追就站在院中抱手看著她跟在那小獸身後,滿院子亂竄,此刻已經到了屋頂之上。


    “小晚,過來。”


    辛雲追帶著笑意喚了那小獸一聲,這小獸眼睛閃著光,拚命搖著蓬鬆的尾巴,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任晚緊盯著那彖獸,咬咬牙也是縱身而下,她身上的藍色衣裙翻飛如綻開的青水碧。


    辛雲追沒想到她為了塊靈髓拚命到這地步。


    他眼睛睜大,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往她掉落的方向而去,雙臂也伸了出來。


    隻是有人比他更快。


    “阿晚!”


    江漣漪聽說辛雲追和任晚又鬧了起來,連忙帶著秦翌趕了過來。剛進門,她便看著任晚從屋頂跳下,被嚇得不輕。


    秦翌一道靈力揮向任晚落下之處,剛剛好把她托起。


    隻是,這樣任晚也與那隻彖獸失之交臂。


    而辛雲追不露痕跡的放下雙臂,臉上換迴玩味的笑容,蹲下來摸了摸彖獸的頭,稱讚道:“小晚真聽話。”


    隨後,他當著任晚的麵,從那彖獸嘴裏拿出一塊靈髓,放在日頭下照了照,那靈髓在陽光下透出湛藍的光影。


    “那是我的靈髓。”任晚對著那邊的辛雲追吼道。


    “怪了,我怎麽記得,這是我的東西。”


    辛雲追眼裏透出三分不解,三分嗤笑。


    然後,他直接丟入那彖獸口中,那彖獸脖子一梗,直接就咽了下去。


    任晚氣得要發抖,要不是江漣漪緊緊拉著她,她此刻非得過去掏那彖獸的嘴。


    這塊靈髓是兩日前任晚與亓鴆的一次衝突中,讓他吃的啞巴虧,這是任晚的戰績,如今卻又讓他討了迴去。


    這怎麽能不讓她怒上心頭,何況這彖獸還被取了她的名字。


    在辛雲追身邊,連彖獸這種瑞獸都變得頑劣不堪。


    眼看著辛雲追就要轉身離開,任晚忽然喊住了他,“辛雲追!”


    辛雲追迴轉身,準備欣賞任晚的怒氣,卻沒想到一擊靈咒正中他的肩膀,力之大,創得他捂著肩頭後退了好幾步。


    不過片刻,他的手下衣衫浸潤成深色,從他指縫滲出朱紅來。


    辛雲追去看任晚的臉,便見她麵色陰鬱著放下左手,緩緩開口:“這一擊是我想叫辛公子知道,吃進去的東西,在我這裏斷然沒有吐出去的道理。”


    “公子,你怎麽樣了。”那個叫聽墨的護衛這個時候才趕迴來,一看便知情況,正要帶著一眾玄衣護衛往任晚而去。


    沒想到辛雲追仍舊是捂著流血的肩頭,用另外的一隻手攔下他身後的所有護衛。


    他冷冷勾了下唇,“受教了。”


    隨後,這一眾烏壓壓的人跟在辛雲追身後一同離去。


    迴到房中,辛雲追脫下外衫,肩膀那處得中衣果然已經由雪色盡數轉為血色。


    聽風連忙熟練地拿出傷藥,為他敷上,很快包紮好他的傷口。


    這一過程中,辛雲追一聲不吭,他隻是出神盯著房門,想著任晚今天最後說的那句話。


    而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聽墨悄然離去,直到另一扇小門為他打開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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