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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若然正拈了胭脂往臉上塗,被吳霜一扯塗成了大花臉,精心描畫了一早上的臉蛋頓時毀了。


    沈若然氣惱,又不好發作,見吳霜似笑非笑的樣子分外可惡。


    心中念頭一轉,拉過吳霜按在椅子上,“妹妹這張臉清湯寡水的,不如我替你裝點一番,定能賽過貂蟬,比過西施。”


    沈若然勾了勾唇角,她這傻妹子這輩子怕是還沒用過香粉胭脂,待會兒她定要給她化成個醜八怪,讓她在外人麵前出盡洋相。


    沒想到吳霜當場婉拒,對著銅鏡自我欣賞了一番,“我還是不浪費表姐這些金貴的胭脂水粉了,畢竟敷在我臉上也沒什麽用處,還是留給表姐更能發揮作用。”


    沈若然怎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當即氣得發昏,可再一瞧她那張水嫩嫩的小臉,話到了嘴邊卻也說不出什麽。


    她早起不過掬了一捧清水擦了把臉,頭發隨意挽成個鬆散的發髻,渾身上下穿得都是粗布衣裳,連塊顏色鮮豔的布料沒有,即便這樣,也依然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好似哪家落了難的嬌小姐似的。


    沈若然更加堅定了要去一趟海神廟的想法。


    宋清遠不僅給家裏修了新房,還添置了一些雞鴨牲口,當中最得力的便是這頭毛驢了,有了這個,他們去鎮上便輕快許多。


    沈若然羨慕地摸了摸毛驢頸項的鬃毛,說道:“妹妹家可真夠殷實的。”


    吳霜笑笑。


    “昨日聽妹妹說海神廟靈驗,我今日便想去一趟,乞求家宅平安。”沈若然聲音突然柔弱起來,全然不似方才跟她說話的樣子。


    吳霜正納悶,就見宋清遠搬著弄好的魚片跟花螺從廚房出來,三個人之間的距離正巧能讓他聽到剛剛那番話。


    吳霜說:“姐姐若是拜神心切,不如徒步前去,更顯虔誠。”


    宋清遠剛好到了近前,沈若然不著痕跡地往他的方向靠了一步,一股香風送去,她可憐巴巴地看著宋清遠,像是朵柔弱的小白花。


    沈若然再也不提自己想坐車的話了,“小霜說海神廟在村外五裏處的山腳下,宋公子可是去過?”


    宋清遠搖頭,“不曾。”


    她看了看天色,又垂下眼簾,“今日天陰,不知路上會不會下雨。”


    她矯揉造作了一番,多少拿捏出了那麽點楚楚可憐的意思。


    她暗自往宋清遠那邊瞟去,不信他不動惻隱之心。


    吳霜作為一個旁觀者,覺得沈若然這波操作屬實可以,她長得還算能擺得上台麵,在加上這麽一撒嬌,一裝柔弱,大部分男人都吃這一套,所以沈若然不衝著她說,而是要轉去攻克宋清遠。


    畢竟趕車的人是宋清遠。


    宋清遠看了看天,無動於衷,“既然天陰,不如沈姑娘就快些動身,我們也得趕緊走了,賀星樓還等著要貨呢。”


    沈若然說出去的話也收不迴來,呆立原地,暗罵宋清遠是個木頭。


    吳霜差點笑出聲來,被宋清遠拉著走了。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板車上,揮著小皮鞭趕著毛驢,普通的農家生活少了幾分忙碌疲憊,多了幾分瀟灑恣意。


    吳霜問:“你看出來沒有,我表姐對你有意思。”


    宋清遠冷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有意思的是他的身份,他家的錢財。


    秋風颯爽,枝頭的樹葉落下幾片,正坐落在宋清遠肩頭,吳霜替他拂去,不經意間擦過他頸間的皮膚。


    吳霜驀地縮迴手來,見宋清遠不曾察覺,才隨便挑了個話題轉移注意力。


    “你的生意打算怎麽做?”


    宋清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說留在這兒是為了做生意,沉吟了片刻,道:“海貨難以運輸,新鮮的海味在內地價格奇高,我覺得你上次做的那幾罐醃菜就不錯,既能保存一段時間,又能多少保留一點海味的鮮味,如果大量製作,應該能在內地賣個好價錢。”


    以往村裏人都是把吃不完,賣不掉的海魚晾曬成幹,既能過冬,還能方便賣往不產海味的地方。


    隻是那樣需得用重鹽醃製,破壞了海鮮本來的肉質,吃起來不如鮮魚美味,她醃的醉蟹倒是另辟行徑,用酒來保鮮,雖然貯存的時間不如幹貨長,但勝在味道新奇鮮美。


    吳霜腦子裏的小算盤一打,頓時就興奮了,是筆好買賣。


    “那我們今天晚上就迴去試試?”


    說話間,天上果然稀稀落落地往下滴雨,好在他們已經到了賀星樓,在那稍作一番修整,等到雨停了,才往迴走。


    沈若然就沒那麽幸運了,她一路上磨磨蹭蹭,被雨淋了個正著,且山裏沒處避雨,她隻能淋著去,又踩著泥濘的鄉路迴來。


    路上還結結實實摔了一跤,一身鮮亮的衣裳滾滿了泥湯,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她哭哭啼啼地到了家門口,吳霜跟宋清遠早迴來了,吳家三父子也因為雨天盡早趕了迴來。


    吳霜出去接她,宋清遠也跟著去了。


    沈若然到了近前,一身狼狽,臉上哭得兩行泥湯,明明是吳霜先伸手過去扶她的,她不知用了什麽身法,竟然繞過了吳霜,徑直往宋清遠這邊靠了過來。


    “宋公子……”她身子一軟,仿佛脫力一般就往宋清遠身上倒。


    宋清遠身法輕巧,一閃身避開了。


    沈若然連宋清遠的衣邊都沒擦到,就又躺在了地上。


    吳家的門口因為下雨也成了一片泥地,這下她連掙紮也放棄了,索性倒在地上哭得更大聲了。


    宋清遠對髒東西一向避之不及,甚至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兩步。


    聽見聲響的吳家三父子從裏邊出來,見沈若然倒在地上,趕忙去扶。


    沈若然一副放賴的樣子,任由吳修武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提起來。


    她此時衣衫淩亂,一側衣領被扯的微微敞開了些。


    忽然間,宋清遠眼神一變,上前一把拉住了沈若然。


    沈若然以為宋清遠終於開竅了,又擠出兩滴眼淚,病歪歪地往宋清遠肩上靠了過去。


    這次,宋清遠沒再躲開。


    吳霜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這英雄救美的一幕。


    她心底沒由來泛起一股酸澀,胸口憋悶,決定眼不見為淨。


    吳修文見吳霜臉色不悅,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是怎麽迴事,嘴角噙笑,看破不說破,單手掩唇。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提醒還沉浸在抱著“美人”的某人迴神。


    宋清遠反應過來,立刻後退了一步,規規矩矩說道:“沈姑娘還是進屋歇息吧。”


    沈若然還想讓宋清遠攙扶,可宋清遠站著不動,吳修武是個急性子,看不得大家這磨磨唧唧的樣。


    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扯著沈若然的胳膊就把她拉進屋了。


    她去吳霜的屋裏梳洗。


    宋清遠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竟在沈若然的鎖骨處也看到一樣的錦鯉印記。


    他原本認定了吳霜就是當年救他,為他舍身而死的人,可如今沈若然的出現,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當年救他的那個人,到底是吳霜還是沈若然?


    晚飯時,宋清遠的目光一直在吳霜跟沈若然之間徘徊。


    每次看到吳霜,吳霜便低頭吃飯,理也不理他,而看到沈若然,她便含羞帶怯地掃一眼過來,兩人一來一迴,目光如有實質,在旁人看來便像是在眉目傳情。


    吳修文察言觀色是把好手,瞧著便不樂意了。


    合著這宋清遠是個陳世美,見了新歡就忘了舊識,人家姐妹倆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他把筷子拍在桌上,起身走了。


    這一出鬧得大家莫名其妙,吳貴田也不清楚自己大兒子這是哪根筋搭錯了,“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他。”


    飯後吳修文抽了個空找到吳霜,“你那個表姐,什麽時候讓她迴家?”


    吳霜說:“照我的意思一天都不想留她,什麽表姐我壓根就沒怎麽見過她。”


    “那你找個時間趕緊把她打發了。”


    吳霜看向宋清遠的方向,故意提高了聲調,“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有人現在說不定還不想送這尊神了。”


    夜裏,沈若然看著自己簇新的衣裙變成這副鬼德行,她傍晚洗了半個時辰也沒洗幹淨,頓時傷心起來。


    這是為數不多的幾件好衣裳了,這次來之前她娘讓她全都拿上,沒想到就這麽糟踐了。


    吳霜正坐在炕上把白天收來的銅幣倒出來清點,這些錢堆成小丘一樣,看著怪喜人的。


    沈若然湊上去感歎,“小霜,你可真厲害,才一天就掙這麽多錢。”


    吳霜換了個姿勢,擋著錢繼續數。


    沈若然便開始在旁邊叨叨念念地哭窮,見吳霜一直不搭理她,終於憋不住說道:“你能不能先借我些錢,等我緩過來了一定還你。”


    吳霜清點完畢,把所有銅幣一股腦收進荷包裏,係緊栓在自己腰間。


    她問道:“表姐如何才能緩過來呢?難道靠你每天在家照鏡子錢便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還借錢,擺明了就是想從她這騙點錢花花,等著她還可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家裏好歹有些田地,等來年有了收成賣了錢就能還你,你不借便不借,何苦要出言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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