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夜深人靜。


    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從遠及近,匆匆扣響了程家大門。


    自從靠近年關後,氣溫驟降,再身強體壯的漢子也不願在鎮上瞎溜達,家家戶戶都喜歡在新盤的炕上度過這溫暖的深夜。


    程水更甚,不知為何,她極怕冷。總覺得站在地上的時候,寒氣好似會順著腳往上爬,沁的她手腳冰冷。


    因著事情不多,索性就開啟了保溫模式,除非必要,絕不下地。


    這時候就體會到秀兒兩姐妹的好處了,照顧無微不至不說,還能閑聊解悶。


    雖然是照顧程水為主,但兩姐妹心裏卻感激更甚。


    李掌櫃家算不得寒酸,但是他出身農家,也是一路千辛萬苦才做成的掌櫃,而他媳婦就是微末時迎娶的,兩人之間,全憑父母做主,算不上情深。


    早幾年李凡也因無子動過另娶的念頭,顧忌名聲才作罷,幸好後來得了老來子。他尚能做到表麵對姐弟們一視同仁,但是那個困於閑言碎語中的婦人,自是更重視疼愛小兒子。


    而這一切,兩姐妹身處其中,自然感覺的到。往年冬天,家中衣物吃食緊著幼弟,她們二人也要時時看顧,稍不留神,幼弟哭鬧,就會招來母親責問、打罵。


    可以說,在程水身邊,她們第一次感覺到被母親記掛嗬護的感覺。


    三人心懷善意,自然相處融洽。


    今晚也是,程水睡下後,兩人輕手輕腳的熄燈迴房。


    可是誰也沒想到,半夜裏會有人敲門,一聲比一聲急促。


    程大和張氏離院門更近,很快就驚醒了,後者安撫幼子,前者穿衣穿鞋,準備查看。


    他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遠遠站在屋簷下的春弟,心下稍安,隔著大門問:“誰啊?”


    “是我,三刀!”


    程大心中疑惑,手下卻不停,忙打開門栓,放人進來。


    隻見李三刀一人裹著棉衣、鬥笠,神情是掩不住的焦急、擔憂。


    “家主睡了嗎?有急事。”


    這時候院子裏各房的人幾乎都醒了,程三迷迷糊糊的趴在程二肩膀上,冷風一吹打了個哆嗦。


    “娘應該剛睡下了,著急的話,我去叫。”程三說著想走向程水房間。


    程二攔住程三,指著聽見響動查看的秀兒姐妹說:“三刀叔,你稍等下,讓秀兒她們先進去看看母親。”


    他知道母親怕冷,這時候夜深寒氣更甚,幹脆讓秀兒姐妹收拾一下,就在臥房裏會見李三刀算了。


    秀兒明白他的意思,跟朵兒進屋,一邊收拾,一邊將程水輕輕搖醒。


    程水隱約間聽到院子裏的聲音,還以為做夢了,被兩姐妹搖醒才恍然。


    一盞茶的功夫,終於收拾妥當,程二陪著李三刀進屋。


    程水披著棉衣,坐在床榻上。


    “家主!”等了一段時間,李三刀的焦急緩和不少,但仍憂心忡忡。


    “別急,你慢慢說。”程水細聲說,又示意秀兒泡壺濃茶。


    “此事跟趙先生有關。”


    趙彥年啊,程水想起這個名字,也想起對方被她派去探查西邊匈奴的商路。


    見程水若有所思,李三刀才繼續說:“趙先生被抓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表情慎重,打量了外間煮茶的姐妹倆一眼。


    “被萊安城的守衛抓進了大牢,說他行為有異。最要命的是,他被抓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匈奴人。”


    他聲音雖小,引起的震動卻很大。


    程水和程二的對視一眼,程二起身,把兩姐妹打發走,把茶水端到母親麵前。


    “三刀叔,那趙先生有沒有說究竟是因為何事被抓?”


    李三刀搖搖頭,“他是托最邊緣的一個小兄弟傳信給我,信上沒有說明緣由,隻說他有大事要向家主稟報。”


    “大事?”這迴換程水疑惑,這個時間點。起義軍還在其樂融融的認大哥小弟,朝堂上新帝病重,所有人自顧不暇。


    能有什麽大事?


    “他是不是故意這樣說,讓我們想辦法救他?”程二懷疑,隨口問。


    反駁他的是一向跟趙彥年不對付的李三刀。


    “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如果隻是求救,他直說便是,時機合適,自然不會放著他不管。”大咧咧的漢子難得動了迴腦子。


    “不至於,冒著風險加急送信,要我們盡快救他出來,這樣著急,很不尋常。”


    李三刀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程水也深思起來。


    既然不是起義軍和朝廷上有大事發生,那麽能讓趙彥年這樣著急的對象,必然是這件大事會影響李家、石龍鎮。


    而且,因為石龍鎮隻在書裏一閃而過,並沒有詳細交代流民暴動後的鎮子情況,程水也不好判斷到底有沒有大事發生。


    畢竟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說,重點圍繞在男女主角的經曆身上,時代背景都是為其添妝上彩。


    “趙先生被抓,身邊跟著匈奴。如果嚴重點,給個通敵的罪名,就是百死不赦了。”李三刀重新焦急起來。


    程水抿了一口茶水,才開口:“你說的,這是最壞的情況。”


    “家主!這可不是我危言聳聽,聽說那個匈奴被抓的時候,當場斬殺。姓趙的估計也是怕牽連我們,才沒說自己是李家遊商,不然......唉!”


    雖然李三刀哀歎不止,但是程水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那個匈奴人死了,沒有證據,說明趙彥年的罪名可有可無。並且他能送信出來,那肯定是有獄卒暗中通融,也不對,應該的獄卒故意讓他送信出來。”


    聽程水這樣說,一旁的程二率先想到:“八成是獄卒想撈點好處,那......也不太對,為了錢的話,趙先生直接送信讓我們贖人不就行了,為什麽繞這樣一大圈。”


    “萊安城平日裏有匈奴人出沒嘛?”程水問李三刀,後者當年跑過西邊,應該對萊安城和匈奴的了解比較多。


    “這......肯定是有的,那邊的物資匱乏,很多東西依賴於萊安城。匈奴人雖不常見,偶爾也能碰見幾個。”


    “如此說來,趙彥年有可能是被栽贓陷害的,那些兵卒見他身上或有油水可撈,就把人關起來。倘若他跟李家聯係,一個家族商隊贖人,不免會被狠宰一頓,找個普通人托信,也可以省些銀子。”程水略講了些,又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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