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床上,環境有些陌生。


    她忍不住蹙眉,想起劉氏之殤,心中又是一痛,眼眶酸疼。


    “嗯?丫頭醒啦。”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語調輕快。


    程水抬頭,就看見一個老頑童一樣的人湊了過來,抓著她的手腕把脈。


    “氣虛神傷,體弱心寒。你命不久矣呀。”老頭搖頭晃腦,笑眯眯的說。


    “老頑童你這樣說話,沒挨過揍嗎?”程水心情並不好,她也不喜歡這樣輕浮誇張的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


    “啊,叫我什麽?老頑童,這個名字好,這個名字不錯,我喜歡,嘻嘻。”


    明明程水故意這樣說,是嘲諷他為老不尊。這老頭卻不介意,反而開心的像個孩子。


    她的理智終於迴來,後知後覺:“你是十裏村的老神仙?”


    “什麽老神仙,叫我老頑童,哼。”老頑童不開心了,瞪了她一眼,扭頭跑了。


    他真的有七十歲了嗎?程水懷疑。她沒有注意到,她胸口的鬱氣隨著剛才的口出惡言,好像消除了一些。


    其實,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雖然萬事順遂,沒有阻礙。但還是有一股憋屈的鬱氣縈繞在程水心頭,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會穿越到這個時代?類似這樣的問題,好像消失在她跟程家人的相處之中。但其實,沒有發泄出來。


    她不知道穿越因何而起,似乎還隱約抱有一絲迴去的希望。又因為沒有累及自身,所有事情輕飄飄的說下去,有程家兄弟、李氏家人執行,而恍若真人扮演的一則遊戲。


    所以當事情真真切切的發生,劇情在眼前上演。劉氏的生命在她懷裏流失的時候,程水仿佛被人澆了一盆冷水,這不是假的、這不是遊戲。


    真的有幾百人因她活命,靠她吃飯。也真的有人把她當做母親,信任依賴。


    程水起初,並沒有正視這段匪夷所思的經曆,可命運的齒輪轉動從不以個人情緒停留。


    想到過去,現代。好像已經遙不可及,她脫離了自己的舒適區,獨自降臨在這樣一個朝代。食不果腹、兵荒馬亂、權勢跟欲望的爭鬥裏,老百姓跟貴族們的衝突裏,她不是看客,她是參與者。


    不,她不止可以做參與者。


    水從來不是弱者,它能衝破岩石、也能包容萬物。從最高處流向最低處,它謙卑有禮滋潤萬物,它唿嘯而過掌控生死。


    程水的眼眸加深,困在這具蒼老肉體的靈魂好似開始發光,找迴了自己過去的榮光。


    屋外,聽到程水醒來的眾人趕來。


    踏進房門,看見床邊程水的人一愣,感覺有那裏不一樣了。


    許辭沒有注意到前麵停頓的人,他飛快的看了一眼程水,就低下頭。


    “嶽母大人,是小婿......”


    “你願意給招娣報仇嗎?”程水打斷他,逝者已矣。她知道劉氏或許走的時候留有遺憾,但絕不會後悔。


    “報仇?娘,我已經......殺了......那兩個人。”


    程水打量著眼前的許辭,這個年輕人雖然躲過了家破人亡的慘劇,卻好像又陷入了其他的怪圈,哪裏有一絲書中反派權臣的模樣。


    “你覺得那兩個人就是兇手了嗎?”程水說著,看向他身後的眾人,程大、程二、程三、張氏,很好都是自家人。


    她示意程三關門,在張氏的攙扶下走到桌子旁:“來,都坐下。”


    眾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在程大的帶領下,圍坐在一起。


    “我們很久都沒有像這樣坐下來說話了。”程水歎息。


    程二紅了眼眶。


    程水看向他問:“二郎,你覺得那兩個人就是兇手了嗎?”她又問了一遍。


    “他們不是?所有流民才是嗎?”程二顯然是迷茫的,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程水掃視一圈。


    張氏抹著眼淚,她雖然爽利,卻真是普通的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程大沉默不語,他最是老實本分的性子,交代的事情雖然不懂變通,但非常可靠。


    程三眼睛也紅紅的,劉氏在的時候經常照顧這幾個少年。他也是幾個兄弟裏讀書最好的,如果在有科舉的太平盛世裏,定能取個好功名。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許辭身上,都說女婿半個兒,可她這便宜娘當得實在糊塗,放著將來的反派大佬不用,自己幹活多累啊。


    “兇手不是流民,是製造出這麽多流民的人。”程水平靜道。


    其他人聽不懂,許辭心中一震,他抬眼看向嶽母,這老夫人比他想象的更加睿智強悍。她怎麽敢,怎麽敢就這樣說出口。


    許辭看向程大,示意他先帶眾人離開,程大不太明白,程二倒是抬起頭。


    他深吸一口氣:“大哥,娘剛醒來的事情,還沒有告知李三刀他們,你去說一下吧。”


    程大遲疑的走了。


    他又看向張氏:“嫂嫂麻煩找一下老神仙問問,給娘的藥熬好了嗎?”


    張氏看了程水一眼才走了。


    剩下的程三見二哥要開口,忙說:“二哥,你不用想法子支開我了,我也長大了,知道什麽該說不該說。”他眼神堅定。


    程二隻能作罷,現下隻剩他們四人,他才開口:“我自從跟三刀叔學走商開始,心中就一直有個疑惑。”


    “為什麽會有人秘密運糧來石龍鎮?這些糧食究竟從何而來。”


    “你心裏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程水沒有遲疑。


    聞言,像是再也壓製不住情緒,程二使勁一拍桌子:“該死!到底是誰!他們怎敢為了一己私欲,如此作弄人心!”


    “怪不得,我在增城的時候明明見糧價最高不過800文,石龍鎮卻敢漲之4000文。”許辭眼眸深不見底,“周圍其他城池商戶毫不知曉,我們就像是被圈起來的羊羔。”


    “增城、申觀城,城中權勢富貴都不知曉,不然肯定要分一杯羹。”


    “可見其中勢力之大。”


    “......也可知,其背後之人心狠。一城百姓,數萬之眾,好似螻蟻。”程水歎息。


    “所以,你們敢報仇嗎。”


    她抬眼看向窗外,好像問句。


    “報。”程二低沉道,他直直的盯著桌麵上的花紋,好像語氣詞。


    程三知道,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隻是目光轉向許辭。


    隻見後者起身拱手行全禮:“辭今後,聽從......家主吩咐。”他沒有叫嶽母,選了跟程閉李家一樣的稱唿。家主,不,他想叫的是主公。


    在場三人,隻有他看見了程水的野心,明白了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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