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昏沉沉間,被李淵抱迴了小屋。


    “從小我就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我的親生父母因家裏的孩子太多,壓力太大,待我出生後,就把我扔到了山腳下——”


    沈知霜的眼睛睜開。


    終於到了他敘說過去的時刻。


    李淵對於自己的過去並沒有什麽要渲染悲情的意思。


    其實他的過去在他的描述中非常簡單。


    一出生被親生父母丟在了山腳下,可他運氣極好,被一個路過的獵人給救了。


    獵人因為長相醜陋,性格不好,一直都沒娶到娘子。


    後來撿了他,就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養。


    李淵從小就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天賦,學什麽都很快,沒多久就變成了獵人的可靠幫手。


    可在李淵五歲那年,他那位養父因為下山時遭遇了一頭猛虎,被迫與之搏鬥,喪了命。


    李淵處理好養父的喪事,沒有繼續留在村子裏,反倒開始流浪。


    在他流浪的途中,遇見了一位江湖高手。


    那位高手急需一個傳承的弟子,李淵又沒有地方可去,於是他就跟著那位高手練武。


    李淵從小就聰慧,不是能當做傀儡的人。


    那位高手並不喜歡他,但又嫉妒他身上的天賦。


    李淵把高手當做救命恩人,為其端茶倒水,比奴役還要貼心。


    隻可惜那位高手樹敵眾多,時不時有仇家過來尋仇,他們的日子並不安穩。


    有一次,找上門的仇家太多,高手為了能及早逃跑,用了聲東擊西的計謀,騙李淵他還有急事,讓他在這裏等著,他去去就迴。


    李淵信了他的話,於是就被他當做累贅甩了出去。


    那個高手的仇家把李淵折磨去了半條命,可他的意誌實在強大,都被扔到亂葬崗了,竟還是靠自己活了過來。


    再到後來,李淵一邊練武,一邊繼續流浪,中間也吃了一些苦頭。


    最後,他選擇了投身軍營,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李淵不太喜歡描述自己的過去有多麽悲慘,可寥寥數語,已然勾勒出了他兒時的苦痛。


    他可不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流落在民間,他完全就是個平民。


    按照李淵所言,走之前他還去看過親生父母一麵,隻可惜相對不相識,他們丟掉了他,就再也沒把他當做家人。


    “今日給你打了不少獵物,我的本事沒荒廢。”


    李淵說完後,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了今天的獵物上,還勾起了一個笑容。


    對李淵這種相對自我的人而言,讓他打開封閉的內心很艱難。


    從小他就沒有接受過真正的教育,全靠自己一點一點摸索。


    對別人敞開心扉,他好像有些不自在。


    畢竟誰都不想把自己糟糕的過去暴露出來,所以他才忙著轉移話題。


    沈知霜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作為一個普通人,我沒有任何要可憐你的意思。哪怕你兒時過得艱難,可那些困苦不代表著你就成了弱者——事實上,你一直都是一個強者,強者不需要同情。”


    “如果讓我去教育自己的孩子,我同樣不會讓他們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讓環境為我所用,才是正確的思維。弱者固然會得到憐惜,可永遠都解決不了自身的難題。唯有強者,才能戰勝所謂的命。”


    說到這裏,她認真看著李淵,緩慢開口:“那是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可我是你的妻子。看你受了那麽多磨難,作為你的妻子,我會心疼——我可以心疼你嗎?”


    李淵愣了一下。


    沈知霜仍舊在看著他:“我不知道柳落音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也不清楚你對我的感情會不會由濃轉淡,當時當下,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都是我的真心話。”


    李淵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看上去有些緊張。


    “命運將你和我綁在一起,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錯誤。其實,不到真的走投無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可人總是會變。我不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厭倦我,但我可以保證,隻要你需要我,我一定會在你的身邊。”


    “哪怕你厭倦了我,隻要你沒打算拋棄我或者殺掉我,以及你未來的女人不會想著殺掉我——我一定會對你不離不棄。”


    “陪伴你,不是受人要挾,是我心甘情願。”


    沒有任何作戲的成分,沈知霜說的全都是真心話。


    兩個時空的人,因命運做了夫妻,沈知霜怎麽可能會輕易拋下他。


    不說她有沒有主動的條件,隻說他們的緣分和際遇,他們一同經曆的風雨,他們共同孕育的孩子,哪能說走就走。


    上一次,要不是李淵找來的妾室想要害她,沈知霜同樣不打算輕易離開。


    她不是一個心狠的人。


    人非草木,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沈知霜都看在眼裏。


    他對她敞開心扉,她對他許以真心諾言。


    李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你說不離不棄?”


    “對,但你要是找了其他女人,深愛上她,我想要不離不棄也沒必要了——那時候你已經不需要我了。”


    沈知霜還是補充了一句。


    現代人都知道,賭一個人的心永生不變,比中五百萬還難。


    她賭不起。


    看到李淵在發愣,沈知霜認真地看著他:“不過,往後會怎麽樣,誰能說得準呢?我們還是要珍惜如今。”


    李淵好像在進行艱難的思想掙紮。


    沈知霜沒打擾他,先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淵沒有想別的,他隻是在思考,上輩子的沈知霜對他是否算是不離不棄?


    兩人夫妻三十餘年,沈知霜一直在他左右,從未離開過。


    她以他的利益為中心,為他管理內宅,是他認定的賢內助。


    沈知霜的付出他看在眼裏,他欣賞她,認可她,認定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可事實上,不離不棄,不代表上輩子的沈知霜就愛上了他。


    她偽裝了一輩子,直到他死後,才說出了“我敬他”這三個字。


    我敬他。


    普通人也敬他。


    就如沈知霜自己所言,那是外人才會說的話。


    上輩子,或許從頭到尾,他都沒得到過她的心。


    此刻,李淵遲疑地看著沈知霜,過了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問她:“那你可願意在百年以後,與我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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