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致遠之前就被家裏運作,進了翰林院,有他身後的家世做支撐,他如今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文官。


    李淵作為武將,跟他其實沒什麽接觸。


    雖然李淵已經變成了天子近臣,可老皇帝自己都不怎麽上朝,李淵也不會平白無故給自己找事做,要求皇帝讓他進入朝堂。


    這個朝廷的命數都快要耗盡了,李淵不會做無謂的事。


    陸家那樣的世家大族,更是看不上李淵。


    他們的門第之見十分濃厚,不會給任何人攀附的機會。


    如此一來,哪怕李淵娶了沈家的大女兒,陸致遠娶了沈家的二女兒,兩家本是親戚,卻從未有過交集。


    如今李淵嶄露頭角,讓旁人認識到了他的本事,他身邊也圍聚了一圈人。


    但陸家是不會湊上去的。


    他們有高門的風骨。


    李淵看著麵前向他拱手的陸致遠,眯了眯眼睛:“所以,妹夫你找我,是為了給嶽丈大人求情?”


    幾個月不見,陸致遠依舊是光風霽月一般的清朗君子。


    他語氣不卑不亢:“是,請姐夫高抬貴手,給沈家行個方便。嶽丈大人雖言語無度,可至少並不對你存有惡意,煩請你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李淵從來都沒想過,陸致遠第一次跟他搭話,是為了救沈臻霖。


    “沈臻霖是什麽樣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若是我救了他,他定然會心存報複之意。養虎為患,誰都知道。我為何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你要是為了此事而來,那你就迴吧。”


    李淵的語氣冰冷刺骨,壓抑之意極重。


    陸致遠的表情沒有變化:“我不是為他,是為了我的妻子。家裏看重門第,若是我的妻子沒了靠山,過不了多久,家裏就要讓我寫休妻之書,將她拋棄。”


    “同我有什麽關係?若是連自己的妻子是走是留,你都把握不住,那你又當什麽夫君?”


    陸致遠的語氣依舊淡淡的:“父母之命不可違,娶了我的妻子,是兩家的決定。我不可能違抗兩家的意誌。”


    李淵的臉色越來越冷:“那我幫不了你,你請迴吧。”


    “姐夫,請你網開一麵。你的妻子同樣是沈氏女,同氣連枝,你總不能揮刀向自己人。”


    李淵看著陸致遠,突然笑了一聲:“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不必彎彎繞繞說一堆。”


    這個人當初跟沈知霜的事,他調查得一清二楚。


    他要真是軟骨頭,沈知霜就不可能看中他。


    當初他能夠為了娶沈知霜,敢違逆家裏的安排,甚至逼著家裏人認下沈知霜這個妻子人選,如今就不行了?


    陸致遠終於不再掩飾,正視著他:“我知你不是池中物,可你的妻子需要門楣。若是她爹被抄家流放,她就不再是高門貴女。或許如今你對她深情厚意,可這份情誼能持續多久?沒了家境,若是有朝一日,你想娶更高貴的女子,又讓她如何自處?”


    李淵的臉色驟然變得極為冷酷。


    他就知道,陸致遠不會無緣無故地攔住他——隻為了給沈臻霖求情。


    歸根結底,他還是在擔憂沈知霜,生怕她沒有那個沈家閨秀的虛名,被他厭棄。


    “我與我妻之事,輪得著你這個外人指手畫腳?”


    李淵的表情已經有些可怕了。


    可陸致遠沒有絲毫的退避之意。


    “李將軍當初找了人,去我的書房,將我舊日的書信翻了一通,以為我不會察覺,卻不清楚我的每封書信都有自己的標記。那一日我就知道,紙包不住火,當初我求娶她的事,你應當是知道了。可你盡管放心,她與我之間並無私情。”


    “當年是我戀慕於她,一心求娶。那些事已經煙消雲散了。她已為他人婦,我亦不會再對她有任何覬覦之意。可無論如何,她仍是我的表妹。我隻希望將軍能給我個承諾——沈家倒下了,你仍舊會善待她。”


    李淵冷眼看著陸致遠。


    “你以什麽立場跟我說這些話?陸公子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她人之夫。你不去照顧自己的妻子,反倒關心起他人之妻,這就是你們貴公子的作風?”


    陸致遠的目光十分清正:“攔住將軍,說這些話,我隻期盼將軍能放下心裏的成見。前不久得知你打了沈寒言,我坐立難安,生怕表妹因當年之事受了苦。我對表妹心裏有愧,才想要與你說清。”


    “跟我說什麽?你跟我夫人之間本就沒有關係,我心知肚明,你不必再三強調。”


    陸致遠的臉色沒有變化:“你我同為男子,你又何必假裝?或許在你看來,我就是多此一舉,在挑釁你。但你的心結,總得讓人解開。我與知霜,這輩子有緣無份。她對待自己的郎君定會一心一意。而我也向你發誓,隻要你能好好對她,這輩子我都不會靠近她。”


    李淵被氣笑了。


    他是真沒想到,陸致遠竟然還威脅起了他。


    他靠近她有什麽用嗎?


    沈知霜還會跟他離開嗎?


    “陸公子,你的深情我佩服。但你多想了,若是一個平常人,聽你說這麽多,隻會猜忌自己的妻子。你應該慶幸遇到了我,才沒害慘沈知霜。”


    說罷,李淵轉身離去。


    沈知霜不知道她的表哥又給她幫了倒忙,她正抱著李謹哄他玩兒。


    李謹不算是個高需求寶寶,平日裏算是好哄,但哭起來聲音極為洪亮。


    他每次哭都有準確的需求,一般半夜哭就是餓了。


    沈知霜專門安排了奶娘守著他,這小嬰兒吃飽了就會唿唿大睡,才不知道,因為他嘹亮的大哭之聲,某一次讓他爹都差點,呃……


    當然了,沈知霜不會因為這種事把李謹的住處挪到其他地方。


    比起她的夫君,自己生的崽自然是更重要的。


    “寶寶怎麽這麽可愛,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呢?”


    李謹嘎嘎樂,見著自己的娘親,沒有一次是不帶笑的。


    也許是血脈之間的關係,讓他對於沈知霜永遠都有一種依戀感。


    在其他人麵前犯渾的李謹,在沈知霜麵前,完全就是一個天使寶寶。


    沈知霜對著他的臉親了好一會兒,李謹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


    當了媽媽真的會不自覺變厲害,沈知霜原本還擔心抱他會胳膊累,如今她抱他徹底習慣了,輕輕鬆鬆就可以抱起。


    沈知霜看了看外麵,天都黑了,李淵早迴來了,怎麽還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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