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秋麵如死灰,她的經紀人更是麵色煞白。


    今天可真是糟糕透了。


    團隊入場後聽說秀場主理人把主紗交給了一個名都沒聽過的小模特,進來便看見造型師給一名女子在比畫合適她的妝容,當時下意識就怒了。


    再看曾如秋,眼眸迸射出來的眸光都是不可置信,麵色是毫不掩飾的難看,是一個人忍不住破防流露出來真實的情緒。


    “你認識她嗎?”經紀人很疑惑。


    因為兩人也是經年一起工作的夥伴,自然也會捕捉到她的一些小情緒,譬如她如今眸光裏那抹外人不易覺察的妒恨。


    妒恨麽?


    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有妒恨的情緒,這不是一瞬間就產生的,而是一朝一夕蘊藏後衍生的。


    曾如秋沒有接話,人就徑直越過舒歲安等人,坐到她坐過的凳椅上,對著鏡子,掀起的眸寒光乍現,人也近乎是咬牙切齒:“把衣服在她身上扒了。”


    經紀人不分青紅皂白的伸手奪,一來二去與造型師等人起了衝突,在舒歲安想要開口時,便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曾如秋在鏡子裏看到後,可謂是暢快得很。


    隻是暢快也隻有那麽一瞬,現如今留給她的隻有如夢初醒般的狼狽。


    周應淮把人交給馮婉君,她挽過舒歲安的手,而後接過馬柔給她的口罩和墨鏡以及雨傘,把人遮得嚴嚴實實之後才出門。


    此時後台突然響起周應淮薄涼得聲音:“周氏廟太小了,裝不下你,收拾收拾走吧。”


    曾如秋死死地咬著唇瓣,垂眸看了一眼在身側跟隨她多年得經紀人,經經紀人也急了,顧不得臉麵,站起了身子。


    不說她這份工作體麵,單單被解雇以後的處境.......業內恐怕無人再給她一條活路。


    經紀人澀澀開口:“周總,我跟隨曾小姐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看在曾小姐麵子上,放我一條生路吧。”


    周應淮聽後不由地輕笑了一聲,好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的笑話那般,眉頭輕挑:“給她臉麵?她臉上貼金了?”


    經紀人微愣,下意識看了曾如秋一眼,訥訥的開口:“她畢竟與您......與您......與您有過感情。”


    “你聽誰說的?”


    周應淮嘴角的嘲諷拉大,他能理解這是曆來他聽過無中生有最為可笑的笑話嗎?


    經紀人遲疑片刻,方才接著說:“關於這方麵,您和曾小姐從未在明麵否認過。”


    “因為她不配。”


    這一次,周應淮把目光挪到曾如秋臉上,散漫的吐露這幾個字很無情,無情得像是拿刀生生刮掉曾如秋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臉麵。


    此話一落,人群裏引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這.......一直以來都是曾如秋一廂情願麽?


    不過如今細想,周應淮的確從未明麵迴應過這些風聲。


    周應淮移開了眸子,眼眸趨於平靜微涼薄,仿佛剛剛那個在他們麵前溫情無限的人是假象,現如今的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他。


    無情且絕情。


    所謂舊情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其實他有伴侶也實屬正常,周應淮年歲也不小了,時年也32歲。


    身邊沒有女伴說實話,說出去也沒有人信,更何況他們這個圈子的人有緋聞,有未婚妻,有女伴都很正常。


    不過這個優質的男人有伴侶,確實會引起不少騷動和惻隱,原因不外乎是他的身份和那張惹人垂涎的臉。


    他笑了,笑得胸腔震動了幾下。


    笑容可以偽裝的,他平日裏的笑不都是偽裝得很好的假笑嗎?


    不摻雜半分的真心實意,隻有唯利是圖的笑。


    屬於他的溫情的那種笑,隻能留給了方才那名女子。


    此時此刻的笑,皆為嘲諷、嘲弄、嘲笑......


    而後,連嘲笑都一寸寸收斂,冷得讓人看了不由瑟縮,隻見他淡淡地抬眸看著曾如秋:“她不懂規矩也罷了,你也不懂規矩麽?”


    曾如秋臉色大變,那平時打理得漂漂亮亮的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肉,痛得她麻木不仁。


    “看來還真是一個花瓶,空有一副臭皮囊。”感慨聲,近乎殘忍。


    殘忍到讓人窒息。


    試問誰願意被心上人如此奚落傷害,而且還是拿她最為不齒的一處痛擊。


    曾如秋抬起頭,周應淮那清雋的五官深深地映入眼簾,心頭的抽痛讓她無意識的牽動到嘴角,也無意識的抽動。


    她隻覺眼前的人是淩遲她的魔鬼。


    果然,他的一切溫軟都來自於那個人。


    她閉眼,眸中的水光化作一滴淚,暈染開她完美的眼妝。


    ......


    淮安一中的名譽榜上,舒歲安那張白底的證件照常年都被掛在玻璃櫥窗上,而不遠處懸掛的是周應淮的職業照。


    如此的賞心悅目。


    那時她在躲雨,不巧被淋成一個落湯雞,最近距離的也就美術生所在的教學樓。


    畫室外清冽的女子站在廊下伸手接著廊簷下的滴水,隻聽到她喃喃自語:“好大雨。”


    轉頭時便與她對視,下一瞬舒歲安眉眼彎彎的看著她,轉頭便進門把她座位上的外套拿出來給她,還驚動了裏麵的任教老師。


    她說:“同學,淋雨小心感冒。”


    那時候的她仿佛是一個闖入者,無意窺視了美好童話的外來人。


    因為她的身後有一個人順勢把她手中的畫箱接過,而後提著畫箱,還不忘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順勢把她拉迴去廊中間,溫聲對她說:“不怕感冒嗎?”


    是那個名冠淮安一中的絕色老師,周應淮。


    與傳聞中的他一樣,絕色。


    卻又和傳聞中的他不一樣,此時此刻的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女孩,平易近人得很,絲毫不是傳聞中那般冷絕。


    隻見女孩搖了搖頭,笑了聲,並不搭話。


    而後男子主動又問:“今天想吃什麽?”


    “都可以。”


    隻聽到男子笑了一聲,語氣歡愉:“所以說,你真的很好養活。”


    “對呀,所以可以減少一張素描嗎?”女子的聲音藏匿著少女的嬌嗔和溫柔。


    “不能。”


    在這場雨裏,困住的豈止是他們,還有她。


    她站在他們身後久久地觀望著他們漸遠的離去的身影。


    男子還把外套脫下罩在女子頭上,替她遮雨。


    她看得出,他很愛她。


    那個才氣靈氣集於一身,名動淮安一中的才女,名字叫做:舒歲安。


    而那個一眼驚豔她歲月的人,人人都心向往之,趨之若鶩的男子,他叫:周應淮。


    午夜夢迴之時,她也大膽地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他身側那個位置變成她就好了,和他並肩同行,被他溫柔對待......


    但,幻想和現實是有距離的,而且很遠很遠,遠到她無法觸及。


    人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有癡心妄想的念頭,不然怎會如此呢…….


    ......


    周應淮沉思片刻,似是迴憶著過往種種細節,片刻後啟唇,聲音近乎冷漠:“14年,你來我司應聘,當時我在秀場初次見你,隻有僅僅一麵之交,當時你我二人並未交談,那是第一次見麵。但不能否認,你和她確實有幾分相似,讓我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第二次見麵,我在晚宴門口遇見你,當時你被門口的門童刁難,顯然你的入場券是品牌方一時失誤,漏掉了你助理的那一份,又或是你故意而為之演出來給我看呢?而你在我下車後又恰好就這麽被攔在門口,當時我看在你是我司員工,不想被人詬病,說我刻薄你,出於好心的把你帶進去。宴會後你又找了一個劣跡的借口說助理與你走散了,安排的車子也壞了,說實話借口太爛了,車子都是周氏的一手一腳安排的,怎會輕易出差錯呢?但念在外不好明說揭穿你,讓你上了我的車,於是在媒體的眼裏,你成了我唯一的女伴,關係匪淺,戀情撲朔迷離。但我與其他異性一同出席的晚宴數不勝數,難不成都關係匪淺了?但獨獨就那一次就成了關係匪淺了呢?”


    “第三次見麵,我與你父親約了外出商談,你又這麽湊巧的出現在附近,同時你父親開口說讓你也到場一起用餐,我當時不好拂去長輩的建議,而後你父親中途有事又外出聽電話10分鍾,就這麽短的間隙媒體就這麽一攝一拍,第二天見報就斷章取義的說你我似是與好事將近,兩人開始約會了。”


    “第四次見麵,我特邀一眾合作夥伴前去我的騎馬場騎馬娛樂,而你又這麽湊巧在場內的藝術館內參展,說是私人行程,中午用餐又這麽湊巧遇到了,而後又這麽湊巧被媒體截到我與你同框照,明明在場有這麽多人一起,唯獨隻拍了你我一同取餐食的同框照。”


    “第五次見麵,你通過公司的渠道,拿到我的私人聯係方式,問最近的合作方案上有一些合作條例不懂,需要諮詢我這方麵的細節。我不曾想過我司的法務部不是吃幹飯的,至於還通過私聯我諮詢嗎?況且我亦看過合作方案,樁樁件件都符合常理,我也不知道你為何看得出合作項目的不妥之處,想必你本人有過人之處了,竟然還可以發現周氏的法務部不幹活。”


    “第六次見麵,就在一次活動上,你身穿一襲白色長裙,長裙收腰處繡有白梅花紋,也算是迎合主辦方的主題了,但是你頭上當時還特地別了一支碧色的發簪,眉眼之間確實有那麽兩三分像她,不過走近看又發現你又怎麽可能是她,是我腦子短路了,竟然把你比作她,還真是瘋了。而後你暈倒,我毅然不能讓周氏被詬病無情無義,故而讓程軍處理,卻被傳成緊張你,讓眾人覺得我如此的愛慕於你。”


    “第七次見麵,你這麽有心,我怎麽會不如你所願呢,你這麽喜歡作秀,我就陪著你飛一趟國外看秀,讓你做足了臉麵,讓你把我們的緋聞鋪天蓋地的鋪滿整個娛樂頭條。你都搭好舞台,你做秀,我看秀,大家一起演,有償不是一場秀呢?而如此她就可以看見,看見我的新聞,她就會吃醋,她就會迴來。而你,這張整出來有幾分相似的臉,就不用再一次次出來惡心我,再出來讓我覺得如此的覺得作嘔。”


    提起舒歲安他眉眼溫潤了幾分:“因為,你不是她,再像也不是。”


    .......


    模特們交頭接耳,不由地發出驚唿。


    她們都聽到了什麽?


    曾如秋整容?這張這麽完美的臉竟然是整出來的?


    在場的人紛紛不可置信的把目光集中投落在曾如秋身上......


    涼薄的話撕裂了曾如秋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地方,而她的心也被淩遲著,她的眼鼻紅紅地,像是被煙火熏著,此時此刻她還維持著體麵,連落淚都顯得楚楚動人。


    讓人看了無一不心痛的眉眼,是她照著舒歲安的模樣調的,而且為求神態舉止逼真還對著鏡子自己練習了千百遍。


    是了,在第七次的見麵,是周應淮主動讓程軍聯係她的。


    而且是兩人一同同去國外看秀,她以為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誰知秀結束後,兩人同去咖啡館吃了最美味的最高級的法式慕斯後,隻見對麵一直看報的周應淮,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美式,起身對她說:“做戲也要有個度,別以為可以猜透我的心思就可以為所欲為,殊不知,你在我眼裏隻是一個跳梁小醜。”


    但是外頭有媒體拍著,她忍著傷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墨鏡後的眼睛盡是濕意,咽下了滿腔甜蜜,隻是化開卻是苦澀未經加工的巧克力,一如現在這般。


    為此,秀之後她消失在眾人視野中,明麵說是度假,實則是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


    周應淮短短的那麽一句話,就讓她這麽久的努力被一擊粉碎,讓她的心遭受千刀萬剮。


    之後,再聯絡是通過他的助理,在她的私宅裏攤開了一份續期合同。


    她問:“我以為我在周氏眼裏已經江郎才盡,入不了他的眼。”


    程軍公事公辦,一如他的上司那般的作風,幫她掀開了鋼筆蓋遞過去:“您本人好歹是有了名氣的模特,也是周氏旗下培養拿得出手的藝人,若沒有什麽不妥,周氏不會放棄與您的合作;再者,您還是曾總的女兒,利益之間,禮尚往來,有利可圖之下,周氏不可能拒絕的。”


    看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狠,讓她無法自拔的也是他。


    對於他而言,她隻是明碼標價的一件商品。


    程軍再補充一句:“周總委托我帶一句話,你是你,她是她,做自己吧,別再擅自揣度他。”


    她簽下了合同後,隻說了一句話:“我隻是喜歡他,我有什麽錯呢……”


    關於他的仁慈,隻因為他們身上都有一個標簽,同一個標簽:屬於舒歲安的痕跡。


    這麽一看,有時候又何嚐不是一種病態的偏執呢?


    他當時沒有對曾如秋怎樣,因為他留了餘地,彼此之間不想太難看。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藏滿了暗喻。


    隻是她還是生了不該有的私心,她又何嚐不是為自己的偏執埋單呢?


    適才那番話他曾經沒有說出來給了她體麵,如今說出來了,體麵沒有了,裏子也沒有了,無地自容的同時,又何嚐不是一種苦果呢......


    周應淮心狠,但也不算太狠,至少他如今隻用言語就可以刻薄到讓她心抽痛,卻又沒有真正意義上斷她後路。


    但淩遲放血的緩慢死亡,不就是如同折磨嗎?


    眉目寡淡的男子,不再看曾如秋,而是掃了在場一眼,眸間冷意稍褪,語氣有著少有的溫潤:“不是她像你們,而是你們像她,因為你們像她……”


    “我隻是太想她了,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她。”


    後台頓時鴉雀無聲。


    後台入口處,馮婉君下意識看了眼身側不曾離去的舒歲安,眉目清冷的女子望著遠處背對著她們的人。


    方才那些話她都聽到了,那副墨鏡遮住了她的眸子,讓旁人無法窺探她的情緒。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口罩的邊緣有濡濕的痕跡。


    誰也不是誰的替身......


    那麽他們的存在也注定了一個事實:高位者為愛折翼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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