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采薇讓冬草迴去伺候陸清雪,覷著陸正涵,說話更加謹慎,“此次姐姐迴府,性子跟三年前不太一樣,想必是她落了一身傷病的緣故,脾氣不太好。我會盡力照顧姐姐,讓她過得舒服點。”


    “一個卑賤的逆臣之女,脾氣倒是大得很。”陸正涵怒哼一聲,臉龐籠罩著沉怒的烏雲,“你操持全府,照顧耀兒和瑤瑤,已經夠累了,旁的事就別管了。”


    “今日這事是我沒處理好,若我及時地勸住二妹,或是好好開解姐姐,就不會鬧成這樣。”蘇采薇自責不已,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夫君怎麽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你沒有錯。”陸正涵輕拍她的肩,“我想把耀兒送去清正學堂讀書,但柳先生對學童要求嚴苛,首要的便是書寫工整。這幾日你務必從嚴敦促耀兒練字。”


    “我記住了。”蘇采薇的眉間浮出一縷喜色,“聽聞柳先生是帝師秦老最器重的高徒,是真的嗎?”


    “怎能有假?柳先生開設清正學堂兩年餘,教過的學生皆有不少進益,朝中不少大臣都爭著搶著把自家頑劣的孩子送去清正學堂,請柳先生管教。”


    “耀哥兒雖是頑劣了點,但聰明好學,一定能得柳先生青眼。”


    蘇采薇早就聽說過,柳先生教過三個少年,隻教了一年,這三人都中了舉人。


    他的學識、本事可見一斑。


    陸正涵想到耀兒那些比狗爬還不如的字就腦殼疼,不耐煩道:“你現在就敦促耀兒練字,我去風和苑請安。”


    她送夫君出去,相信他一定會去春蕪苑。


    雖然他沒有暴跳如雷,但今夜一定不會放過那賤人。


    陸正涵來到春蕪苑,時辰還早,苑內的廊下隻有一盞素骨燈籠。


    寢房裏燭火幽暗,寂靜得好似裏麵根本沒人。


    他想象得到,那賤人不是在燭火下看書,就是已經歇下。


    以前,無論二妹對她做了什麽,她從來不會反抗半分。


    今日,她如此兇狠地打二妹,是要變迴以前那個恣意驕狂的昭寧郡主嗎?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教訓二妹時那種不可一世的優越感。


    看來,他說的話,她根本沒聽進去。


    頃刻間,怒火直衝天靈蓋,陸正涵怒不可遏地闖進去。


    外廳沒人,他長驅直入到寢房,也沒人。


    有水聲!


    他轉向屏風,陰冷地眯眼。


    昏黃的燭影映出一道虛淡的影子。


    嗬!


    這賤人算準了今夜他會來找她,便設計了一出美人沐浴。


    還是跟以前一樣,用這種低劣的伎倆勾引他。


    身子瘦得沒二兩肉,一馬平川,還憔悴如老嫗,他連看她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沈昭寧坐在寬大的浴桶裏,慢慢擦洗著。


    手臂的傷,身上的傷,浸泡在水裏,針刺般的疼。


    她蹙眉忍著,水有點涼了,紫蘇去小灶房提一桶熱水來。


    有腳步聲!


    她警覺地扯下衣裳遮掩身軀,淩厲地看向來人——


    陸正涵。


    他麵無表情,陰戾的眼神如鷹隼般駭人。


    水汽氤氳裏,她瑩白的身軀有一些觸目的舊傷。


    他的腦海裏突兀地浮現出一幕:莊子上的惡奴用藤條抽她,用炭火燙她……


    陸正涵煩躁地皺眉,揮散那些討厭的聯想。


    “陸大人稍候,我馬上出來。”


    沈昭寧不動聲色地用衣裳裹緊自己,沒有半分慌亂。


    早在五年前,他就說過絕不會碰她。


    如今她一身傷病,他更不會對她有半分憐惜。


    陡然,陸正涵惡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厭憎的目光在她裸露的肩膀流轉。


    “就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還想勾引我?”他大手一拱,迫使她仰起發白的小臉,“自始至終,我對你隻有厭憎!”


    “陸大人,這是我的寢房……要說勾引……也是你勾引我……”


    沈昭寧冷淡地應對,身軀卻隱隱發顫,不知是水太涼了,還是脖子太疼了,艱難地唿吸著。


    說來也是巧,那兩年裏,除了大婚那夜,他從來沒來過春蕪苑,更沒有撞見她沐浴的情形。這次迴府不過幾日,就發生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我勾引你?”


    陸正涵好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氣笑了,但突然變得陰鬱無比,另一隻手邪肆地拍她的臉頰,“你知道我會來,故意在這時辰沐浴勾引我。你聽清楚了,五年前我對你隻有厭憎,今時今日,我更不可能對你有半分心思!”


    沈昭寧對上他盛滿了怒意、嫌棄的黑眸,沒有半分懼意和退縮。


    “陸大人已經說過很多次……無須再強調一遍……”


    那時,她聽了這些冷酷絕情的話,心好似被他刺了千百次,千瘡百孔,血水橫流。


    而今,她的心鑄造了銅牆鐵壁,刀槍不入,無論他如何欺辱她,再也傷不了她。


    甚至,她暗暗地慶幸他對自己隻有厭憎。


    太憋悶了,空氣越發的稀薄,沈昭寧難受地喘著,淚水從眼角滑落。


    或許是求生的本能,她弱弱地掰開他的手,但怎麽也掰不開,反抗的力氣都沒了。


    這隻邪惡的手好像焊在她的脖子上,扼住了她的命運,不讓她有翻身的機會。


    陸正涵看著這張楚楚可憐的臉蛋,看著這具劇烈發顫的軀體,看著她在生死邊緣掙紮,他莫名地亢奮起來。


    隻需再使一點點力,她就會永遠地閉眼。


    他從這雙水意盈盈的眼眸裏,看見了殺戾濃烈的自己。


    他變成了一個陌生而可怕的惡魔。


    大手驀然一鬆,他鬼使神差地撤了幾分力道。


    沈昭寧的唿吸順暢了一點,咳了幾聲,憋得通紅的臉龐浮現嘲諷的冷笑,“陸大人想學……咳咳……莊子上婆子的手段……把我按在水裏嗎?”


    陸正涵觸電似的放開她的脖子,驚慌失措地後退兩步。


    這賤人竟敢拿他跟莊子上的惡奴相提並論!


    她劇烈地咳著,趴在浴桶邊沿,差點喘不上氣。


    他看著她的肩膀一顫一顫,難受得隨時會暴斃似的,鬼使神差地扯了一件外袍裹住她,把她抱到床榻,拉了棉被裹住她。


    又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她喝。


    慢慢地,她止住了咳,裹著棉被瑟瑟發抖,羸弱得讓人心疼。


    陸正涵懊惱、煩亂地皺眉,拳頭攥緊了,青筋暴起。


    不是來懲戒她,為二妹出氣的嗎?剛才他都做了什麽?


    這賤人跟三年前不一樣了,隻要對她好一點點,她就會順杆爬,氣焰蹭蹭地長。


    不過,她這條賤命,還需留著。


    “我警告你,你再敢欺負二妹,或是府裏的人,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他狠厲地撂下一句話,大步流星地離去。


    紫蘇提著一桶熱水進來,看見他氣衝衝地出去,急忙進去看看情況。


    “大夫人,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大爺又欺負你了嗎?”


    “沒事了。”沈昭寧受夠了潮濕的衣物和棉被,不想再體驗那種渾身潮濕黏膩的感覺,“幫我更衣,棉被濕了,也換了吧。”


    她的確算到了陸正涵會來找茬,但沒想到會碰到這尷尬的沐浴場麵。


    生不如死嗎?


    正好,我要的正是陸家所有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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