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將我所得到的消息,上報給廷尉府,或是直接入宮麵聖時,又發生了一些事。


    原來是常雲昇所屬的將士中,有一個校尉主動到廷尉府投案,並且拿出了所謂的證據,說是前年常雲昇在梁國邊境時,曾經與梁國的一名將軍交好,兩人私下在帳篷裏徹夜交談,後來常雲昇故意放水,致使我軍連連失去兩地,且損兵折將。後來那名將軍因梁國內訌,死於宮廷鬥爭,常雲昇見投靠梁國無望,才又將失地搶奪迴來。


    此言一出,朝廷內外,一時起了驚濤駭浪。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麽常雲昇被粉身碎骨,也不為過。那名校尉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並且說此事機密,隻他和極少的人知道,因此前怕被滅口,故一直不敢吐露。


    澤帝聞說此事,十分重視,立刻命人單獨立案,而負責此案子的,居然是四皇子滄靈!我一聽便覺得完了,滄靈巴不得常雲昇見閻羅呢,他一向與常雲昇不對付的。


    據說大殿之上,澤帝麵無表情,居高臨下地問他,“靈兒,此案子交給你,你可有把握?”


    四皇子跪在殿前,斬釘截鐵地說道:“請父皇放心,兒必徹查此事!”


    而此時的張大人進言,說是蘭心堂和常雲昇一案,是否可以結案了。澤帝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覺得可以了不?”


    這時,太子滄霖站了出來,義正詞嚴說道:“兒臣近日來,不眠不食,終於查得了阮玉琴的身世之謎,並且有幾件重要的證物,要與張大人一起研究。”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澤帝點頭,說道:“此事須得慎重,既然有疑,必要繼續追查,若是有證物,張大人也務必要重視。”張大人連連說是。


    澤帝又臨時決定,成立一支隊伍,是為督查司,而負責人任定為謝良安!眾人更是感到不可思議,澤帝說道:“庭秀和良安,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庭秀有雷霆手段,而良安心思縝密,過目不忘,此事不宜再拖。”


    朝堂上也有人進言,認為常雲昇的案子,可以直接結了,阮玉琴,蘭心堂與鄭王府確實有往來,即使還未行謀反之舉,也必有謀反之心。至於常雲昇,查到的那些出賣國家的密信,已經是罪不容誅了。


    謝良安不緊不慢地站出來,對著眾人說道:“常將軍是否叛國,不可妄下結論。至於某些人口中的所謂密信,更是滑稽,將軍已在宮內逗留多日,為何還有密信被搜到,並且泄露的消息,卻是最近的事。將軍總不能在皇宮裏,與梁國暗使往來吧。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對方並不知道,將軍不在府中,卻還在栽贓嫁禍!”


    一時之間,朝堂上又眾說紛壇,各有各的道理,吵得不可開交,澤帝高唿幾聲,眾人才稍見平息。


    我聽到這些消息,明白了,甄懷北將他所得到的一手消息,全都高價賣給了太子。而滄霖得到這些證據,再為常雲昇平反,就容易得多了。但我又想,滄霖也與常雲昇不對付,為了大業,他理當救常雲昇,可若是他對我和常雲昇懷恨在心,又當如何是好?我又有些惱恨起甄懷北來,他不肯將證物給我,萬一證物被毀掉了,常雲昇也就再無翻身之時了!


    我真想拜托謝良安,但又不好意思,為了常雲昇去求他。可是猶豫再三,我還是動身了,去了謝府,但是謝良安不在。


    謝蘇蘇見了我,倒沒有平日的好臉色,卻是冰著一張臉,問我來做甚。我估摸著,她大概是猜到了我來的意圖,果然,她開口了,雖然挺著孕肚,但滿嘴的火藥味兒,好像又迴到很久以前,我初見她時的樣子。她衝我吼了起來,“你不要把我哥當傻子來捉弄,你現在來,是為別人說情的來的吧?你真是沒良心!”


    我想要辯解,卻又著實有些心虛,隻得說道:“我,我沒那個意思,我先迴去了。”謝蘇蘇在我身後,高聲地質問,“我哥哥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老是想著別人?”


    我飛快地逃離了謝府,心裏亂糟糟的。不知不覺間,我竟欠了謝良安不少人情,被謝蘇蘇罵了一頓,我倒是如夢初醒。


    迴到月府後,月夫人看見我,滿臉喜色,她隻知道,我去了謝府,卻不知道,這裏麵的種種。月夫人叫住了我,說道:“你還是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吧,你看看你呢,臉色都白了,衣服也是半新不舊的,出門如此隨意。去別的地方,倒也罷了,但是去謝府,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


    我隻得答應著,心裏卻仍舊盤算著,滄霖和謝良安,究竟會不會為常雲昇翻盤。但更讓人擔心的,是滄靈!


    有了太子和四皇子的加入,還有謝良安的助力,再難啃的骨頭,也勢必要攻下。這一次,也是澤帝對兩位皇子能力的考察,所以他們已經鉚足了勁兒,想要打一個漂亮的仗。


    不過三天,太子那邊,就拿出了成績,阮玉琴的身世,已經查得明明白白,而將軍府查到的所謂密信,雖然是梁國暗使做下的,然而背後的主謀,卻並非梁國人。


    這些暗使,有的已成了中立派,一麵拿著梁國給的傭金,一邊也和武朝的宮廷勾結,為他們服務,隻要錢給夠了,為哪一方,都不在話下。


    但是這些軍中機密,知道的人甚少,能夠向梁國暗使透露的人,必也在高位。太子下了血本,終於撬開了一個暗使的嘴。他供出背後的主使者,便是那個告發常雲昇的校尉。張大人與謝良安不動聲色,派人調查校尉,發現在未出此事之前,他已經秘密地將家人轉移到了陳國。陳國是梁國的附屬小國,此舉大有深意。


    而滄靈那邊,也很快有了最新消息。據說滄靈三天三夜未合眼,帶領著一眾屬下,還派出了舅舅陳奇,終於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果然,常雲昇曾和敵國將軍有往來,那那個將軍,已經不在人世。滄靈立刻麵聖,要求嚴懲常雲昇,將他五馬分屍,以儆效尤。朝堂上有不少支持者。


    滄霖的沉默,和滄靈的高調,形成了鮮明對比,而謝良安所帶領的督查司,也好像沒什麽動靜。直到謝良安親自將校尉家中的老仆人帶到朝堂上,那老仆人一迭聲大哭,說校尉前些日子將府中眾人秘密安排去了陳國,自己才滿十六歲的女兒也被他強行送走了。滄霖微笑問滄靈,“四弟,你怎麽看?”


    滄靈笑道:“我能怎麽看,定要替天行道,除了此等大惡之人啊。”


    滄霖又說道:“這個惡人,便是告發常將軍叛變賣國的那個校尉,四弟不是言之鑿鑿,常將軍確實與敵國有勾結嗎?”


    滄靈聞之色變,卻不肯鬆口,“皇兄,這是兩碼事,再說,縱使此人品行敗壞,焉知不是受了常雲昇的影響?常雲昇自己叛國,手下人也不忠,這不很好解釋嘛!”


    滄霖和滄靈又吵了起來,眾人倒不敢插嘴了。澤帝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他們,直到他們忽然閉了嘴,空氣一時十分凝重。澤帝對一旁的成公公說道:“把前年朕寫給雲昇的密信拿出來念念。”


    成公公果然取出一封信,讀完後,眾人都愣住了。原來常雲昇與敵將假意結交,是為了讓對方放鬆戒備。當時常雲昇幾乎已經是彈盡糧絕,若不能撐到支援,將全軍覆沒。常雲昇便佯裝投誠,實則讓敵將掉以輕心,待援軍趕來,後續補濟接上,再殺得對方措手不及。此事常雲昇在寫信請求援兵之時,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澤帝說道:“如何?我也是昨夜,才命成公公將這些信找了出來,又去詢問了雲昇,果然一字不差。若是一個人撒謊,必不能處處合得上。”


    眾人皆讚歎澤帝英明,滄靈連忙請罪。澤帝冷笑道:“你那舅舅,這幾日還在吃花酒,也不知把這差使,都交給誰人去做了,居然如此荒唐!”滄靈跪在地上,再無半分得意,頭都抬不起來。滄霖則高傲漠然,如望向虛空。


    澤帝道:“雲昇無辜,無故被人疑心。這些日子,我讓他在宮中,好好休養了一段日子。至於蘭心堂,立即釋放,由著他去。鄭王一事,不再牽連他人。”


    短短幾句話,又是新的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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