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琴帶我去見了錦兒,小產後的錦兒,依舊很虛弱,發著高燒,但好在最近這兩日,還算是平靜。我料想既然心則姑姑已經認定了,那死去的女子是阮玉琴,蘭心堂也馬上被定罪,常雲昇也是戴罪之身,這真正的阮玉琴,其實也沒什麽威脅了。


    不行,我得趕在一切未塵埃落定之前,揭發真相。我想不到,阮玉琴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他當初費這麽大的周折,不就是為了搞蘭心堂和常雲昇嗎?如今他要去自首,我看到了一絲希望,卻還是半信半疑的。


    我又給錦兒帶了些補品和藥物,錦兒滿是感激之情,服了藥,燒也退了一些。阮玉琴親自做了一餐飯,隻是兩個家常菜,在簡陋的屋子裏,令人很是唏噓。


    阮玉琴給錦兒端了一碗當歸燉雞,又邀我一起用餐。我有些遲疑,猶猶豫豫地坐下。阮玉琴笑道:“墨淵,你莫怕,菜裏沒毒。我要是想害你,早就害了。你我還是好姐妹。”


    一聽到好姐妹這三個字,我既有些氣惱,又有些惆悵。我看著眼前這個人,他有著女子的清秀麵龐,卻實實在在是一個男子。


    我更加感到羞愧,我為他檢查了多次,居然沒有發現,他是一個男人。我還是京中有名的女醫,這不是被打臉了嗎?隻要一看見阮玉琴,我就有一種挫敗的感覺。


    阮玉琴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以為然地一笑,說道:“墨淵,你的醫術確實還算高明,但是當一個人要想欺瞞你的時候,就算你是神仙,也未必能知道。其實後來,你是不是也開始懷疑了?”


    我和阮玉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門見山地說話。我疑惑得很,“你潛伏在蘭公子身邊,究竟圖的是什麽?是為了得到機密的消息,還是為了別的?你將蘭公子也騙得太慘了。”


    我剛說到這裏的時候,正在喝雞湯的錦兒忽然被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了。阮玉琴連忙放下碗筷,走到錦兒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道,“沒事吧?”錦兒搖了搖頭,報之以微笑。我看在眼裏,倒還挺有些感動的。


    我還想說什麽,阮玉琴似乎不經意間,給我使了個眼色。我隻得住了嘴,轉而誇讚起他做飯的技術不錯。阮玉琴說道:“你也不怕我下毒了嗎?若你死在了這裏,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好歹算是認識了你,雖然你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多少有點數的。你要想害我,早就害了,何必等今日。”


    阮玉琴仿佛受到了震動,眼睛裏亮亮的,卻倔強地說道:“墨淵,你這樣的人,倒也是少見。以後你不管見了任何人,都多一個心眼吧。我對萍兒,也是這樣說的。你們長在閨閣裏,不知道人心險惡,總是輕易相信別人。”


    我不以為然地笑。阮玉琴的疑心和戒備之心,世間少有。吃過飯,我道了謝,便要告辭,阮玉琴追了上來。


    我迴過頭,他神色平靜,微笑著說道:“錦兒睡著了,我想送她一盒胭脂,她跟了我這麽久,從來都沒有享過福。我看她臉色如此蒼白,我的心裏難過得很。”


    我本想再問問阮玉琴,什麽時候去自首,但想到他既然說了,就不會反悔。隻是在這個時候,他還記掛著什麽胭脂呢。不過這很好辦,我對阮玉琴說道:“我家曉嬋做的胭脂,比外麵賣的好,我馬上迴去取吧。”


    阮玉琴看著我,滿臉是笑,又對我說道:“墨淵,如果有來生,我會做牛做馬報答你。除了萍兒,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待過我的人。”


    我搖了搖頭,提醒道:“蘭公子待你,難道不是真心嗎?我和你隻是萍水之交罷了,哪裏值得你記掛。”


    阮玉琴低下了頭,說道:“他待我是好,但他也是有所求的啊。我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是我對不起他。”


    我隻覺得替蘭心堂不值,告別了阮玉琴,我直接迴月府,月曉嬋最近剛好製了一款虞美人的胭脂,色豔而略暗,香濃而不散,就像一個結局淒美的故事。我取得了胭脂,又往外趕。月曉嬋在後麵喊:“我的胭脂,我還沒有試用呢。墨淵你真是個強盜!”


    我來不及解釋,驅車前往阮玉琴的落腳之處。院子門半掩著,我推門而入,隻覺得分外寂靜。我想著此時阮玉琴不是應該在此候著我嗎?


    我拿著胭脂,走進了房間,錦兒還在睡夢之中。我坐了一會兒,竟覺得昏昏欲睡,才驚覺這屋子裏點著安神助眠的熏香。都到末路了,阮玉琴還這麽講究呢。我不由得笑了笑。


    我又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但阮玉琴還是沒有出現。我也等不及了,就將胭脂放在錦兒的床頭,準備離開。這個時候,錦兒卻醒了,喊道:“月,月小姐,你別走。”


    我便說明了來意,錦兒見到胭脂,也很是歡喜,說這麽名貴的胭脂,自己哪裏消受得起。我問她知不知道阮玉琴去哪裏了,她茫然地搖著頭,我忽然想到了什麽,莫不成阮玉琴是去自首了?


    我不動聲色,錦兒雖然虛弱,卻很是興奮,打開了胭脂盒,便細細地塗染起來。她嘴角上揚,臉上添了顏色,顯得十分動人。


    錦兒柔聲問我:“月小姐,我好看嗎?”我點點頭。


    錦兒又說道:“他一定會喜歡的。月小姐你先迴去吧,多謝你了啊。”


    我點點頭,告訴錦兒,“鍋裏還有雞湯,是熱的,餓了就自己盛盛吃吧。阮姑娘——”剛一出口,我又覺得不妥,便說道:“他的手藝真是不錯。”錦兒笑道:“是的呢,月小姐你先迴去,我在這裏等他。”


    我慢慢地走出了這小小的屋子,總覺得身後有一雙淒苦無助的眼神,我甚至不敢迴頭。那塗了胭脂的萍兒,她的苦楚,不是一盒胭脂就能掩飾的,她的美麗,卻在時光裏漸漸被磨損。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我是在兩個時辰後,得知阮玉琴身亡的消息的。他死在了去廷尉府的路上。謝良安差人來,告訴了我這個消息,我雖然有些意外,卻又好像不算什麽意外。我希望阮玉琴自首,自然也有人,並不希望他自首。我到底是疏忽了,不由得後悔起來。


    阮玉琴雖死在離廷尉府不遠的地方,但是並未引起注意,加上他衣衫襤褸,隻當是一個流浪漢,屍體正準備被運到化人場。


    我當然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往外趕,正好和謝良安遇到了。謝良安說他已經攔下了屍體,送到了廷尉府,隻等驗屍。


    見到張大人以後,我激動地說此人就是阮玉琴,但是張大人說無憑無據,不可以亂說。我說阮玉琴是被人殺害的,張大人又說我信口開河。


    謝良安再三說情,我才能一見阮玉琴的屍體,他的胸口有刀傷。然而我查看以後,卻發現刀口並不深,不足以致命。那他是如何斃命的呢?我見他麵色烏青,卻似有中毒的跡象,又會是誰給他下的毒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何人害了他。而這個時候,謝良安和張大人也親自驗看過他的屍體,卻發現一個驚天的秘密,阮玉琴居然是一個被閹割之人!我聽到之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差一點都站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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