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我便出門了。但這一次,我沒有帶上蓮生。


    我徑直去了廷尉府,求見張大人。張大人見到我,倒是吃了一驚,雖麵上仍有傲慢之色,語氣中卻透著焦急,說道:“你怎麽跑來了?這廷尉府的大門,月小姐是想進就進啊。”


    我語氣堅決,說道:“聽說朝廷派來的人,還住在廷尉府中,請大人讓我與他們見一見。我有些想法,想要說出來。”


    張大人不屑地說道:“你一個女子,能有什麽想法,還是早些迴去的好。”他馬上喚來了丫環,命其將我送出府。


    我卻不肯,轉身跪於張大人麵前,說道:“張大人為官,一向正直,所辦過的案子裏,皆無冤假錯案,希望這一次,大人能不偏不倚,莫要令好人蒙冤,使白璧沉淵。此事直指將軍,將軍若被定罪,恐怕將會寒了一眾將士的心,令親者痛,仇者快。”


    張大人略遲疑了一下,揮手讓丫環下去,他看了看我,說道:“想不到你一個女子,卻也有些見識和主張。那你究竟要對朝廷派來的心則姑姑說些什麽呢?”


    我想了想,說道:“那阮玉琴,其實不是真的阮玉琴,真的阮玉琴在——”我剛要說出口,又覺得不妥,“我曾經給阮玉琴看過病,我還是有些了解她的。”


    張大人審視著我,笑道:“怪不得上一次來,你非要去寒室看屍體,不過你不也分辨不出來嗎?再說了,就算此女不是真正的阮玉琴,那蘭府裏,又搜出了幾封密信,有沒有阮玉琴,蘭公子都是脫不了幹係的。至於你的常將軍,他福大命大,殺敵無數,又是功臣之後,相信就是造了反,聖上也還能留得他一命。不至於趕盡殺絕。”


    這話說得我更緊張起來,張大人見我不說話了,又說道:“月小姐,你是月將軍的女兒,良安又對你有意,隻要你不插手此事,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無論蘭公子,還是常將軍,他們隻能自求多福,看各人的造化。你莫要做無謂的犧牲。”


    我怎麽能輕易退卻呢?若在這個時候,我隻求自保,如何對得起,曾經常雲昇不顧一切救我於水火之中的情意?我說道:“多謝大人的好心提醒,不過這世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不能昧良心行事。”


    張大人思忖片刻,說道:“我可以帶你見心則姑姑,但是,我這是為了良安,你不必謝我,隻記良安的情便罷了。我也是不明白,良安怎麽會看中你這樣一個蠢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攪這一灘渾手。心則姑姑是朝廷裏的女醫,常年在太後和皇帝身邊行走,你見了她,不必為誰叫冤,隻需要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便好了。”


    我點著頭,這張大人的一番話,倒也叫我平靜了下來。張大人又說:“你萬不可透露,曾經在寒室裏查過屍體,否則我與良安,與你,皆吃不了兜著走。”


    我一再保證,張大人便親自引著我,去見心則姑姑。此時心則姑姑已經起床,梳洗一番,在花園裏漫步。


    原來這心則姑姑也不過才三十左右,還是個美人,皮膚雪白,光彩照人,雙眸細長,有一種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的聰慧和冷靜。一瞬間,我都有些迷糊了。張大人笑著請安,對心則姑姑說道:“姑姑,這是月家的小姐月墨淵。”


    心則姑姑打量著我,帶著笑意說道:“我知道你,月將軍的女兒,京城中有名的女醫,我早說要見見你,一直沒得機會。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張大人屏退眾人,告訴心則姑姑,那寒室中的女屍,可能是假的。心則姑姑倒也不吃驚,看看張大人,又看看我,詢問道:“這便是月姑娘今日來見我的緣故吧?”


    我笑了笑,心則姑姑說道:“此時還早,今日本來我要迴宮中了,既如此,我便和月姑娘一起,也算是切磋切磋。月姑娘有什麽話,不妨盡管對我說。”


    心則姑姑又讓張大人先離開,張大人走的時候,趁著心則姑姑不注意,給我使了個眼色。心則姑姑說道:“咱們先去看看屍身吧,你害不害怕?”


    我說道:“醫者與生死打交道,沒什麽好怕的。心則姑姑走在前麵,我緊隨其後,很快到了寒室,令人將門打開,我們一前一後進去。


    前兩日屍身已經被驗過了,我假裝一無所知,開始對阮玉琴的屍身一一檢查,心則姑姑則在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過了約半個時辰,我們便又出來了,心則姑姑笑道:“如何,這女屍竟是不是阮玉琴?你不是說,你曾為她診治過嗎?”


    我小心翼翼地說:“姑姑,此女並非是阮玉琴,阮玉琴常臥於病榻之上,一雙手更是柔弱無骨,而此女的手指卻較為粗糙,而且還有傷痕,像是經常勞作的手。”


    心則姑姑點了點頭,說道:“有理。”


    我又說道:“阮玉琴曾經摔壞了腿,此女的腿也是斷的,但根據我的判斷,此女的腿傷,應是不久前的事,而阮玉琴摔壞了腿,是兩三年前的事,這蘭府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這個女子的腿傷,要麽是巧合,要麽是有人刻意為之。”


    心則姑姑笑道:“小丫頭,你說的不錯。從前隻聽說你醫術了得,卻不想你這腦子也轉得快。若你跟在我身邊,隻怕我都可以提前告老還鄉了。”


    她這一番話可逗樂了我,我說道:“姑姑如此年輕,怎的就告老還鄉了?我雖然學了一些皮毛,卻也是運氣好,比起姑姑就差遠了。”


    心則姑姑說道:“你叫墨淵對不對,墨淵啊,京城中女子,都以美貌為第一資本,以嫁得好夫婿,為第一得意事,而你雖無十分美貌,卻有十分的性情。你剛剛說的這些,前兩日我們也驗出來了。”


    我倒是又有些吃驚了,心則姑姑說道:“但阮玉琴是真是假,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既然有人迷惑,不如順水推舟,假意入局,也許能更早接近真相。”


    我更是吃驚了,原來他們並非一無所知,也是,既然是宮中的高手,自然不可能輕易被人蒙騙。看來,我這一趟,好像沒什麽用處。心則姑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墨淵,你不顧自身安危前來,是為了常將軍吧?”


    我不由得臉上發燙,心則姑姑道:“你是個重情意的人。不過我也勸你一句,這一次將軍置身於刀尖之上,定也不願意牽涉於你,你保重了自身,便是減了將軍的憂慮。”


    我又點了點頭,覺得心則姑姑說得很有道理,一時間更覺得親切了。


    我出廷尉府的時候,張大人已經命人將阮玉琴的屍體裝進了牛車,準備運到化人場燒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眼見著兩個男子將那白布覆著的屍體裝上牛車,用一張大的油布遮了,便鋪了一些草莖,便從側門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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