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十六了,中元節終於過去了,月府也漸漸熱鬧起來。


    這個時候,雅堂學府卻要再過兩天才開門,我在街上,遇到了古明溪。她看上去神色落寞,小安跟在她身旁,也是一臉的不自在。


    我連忙上前和古明溪說話,這才知道,古明溪自幼生母早亡,父親娶了繼母陳氏,又生了一兒一女。這幾日,合家都迴老宅了,隻留古明溪一人在府上。昨兒迴來後,陳氏便鬧她陪嫁的金簪子找不到了,咬定了是古明溪所為。


    古明溪百口莫辯,雖然陳氏沒有證據,她那偏心得沒邊邊的老爹古老爺,卻為了討後老婆歡心,硬是將古明溪關在祠堂裏,整整兩日。


    我很是不解,為什麽要將古明溪關在祠堂裏呢?小安憤憤不平地說:“咱們小姐受的罪還少嗎?從小受盡了苛待,說來也是好笑,小姐家也算是京城巨富了,小姐卻總是過著缺衣少食的日子!”


    我聽了也感到憤憤不平,怪不得古明溪看上去總是悶悶不樂的,原來還有這個緣故。我以為自己已是不幸的了,誰知和古明溪相比,我已是幸運許多。


    小安劈裏啪啦,如同倒豆子一般,繼續說道:“他們把小姐關在祠堂裏,就是想攪黃小姐和顏公子的好事。那個二小姐,一直想要將顏公子搶走!”


    古明溪咳了一聲,說道:“小安,你怎的沒完沒了,沒得叫墨淵笑話。”


    小安隻得住了嘴。我對古明溪說道:“明溪,咱們也算是同窗好友,我雖不能為你做些什麽,但你受了這等罪,不妨跟我說一說。”


    小安直點頭,我便和古明溪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古明溪暗然神傷,又說道:“我這次到雅堂學府,原是為了多長長見識,也不必天天待在家裏。不過,看這樣子,無論我做什麽,恐怕都逃不脫嫻姨的掌心。我,我都不想再去了。”


    我連忙勸她,“你可不能這樣想。越是在家裏不順心,越是要出來。幸好現在雅堂學府不拘小節,否則咱們一輩子,也入不了學府呀!”


    勸了一陣,古明溪漸漸歡喜了一些。其實我也看得出來,古明溪是一個極有主意的人,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但現在她頂著巨大的壓力,也實在是不易。


    我在外麵遊蕩了小半日,迴府時,曉娟已做了一些荷葉糕,嘴裏念念有詞“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我的腦海裏閃過一道靈光,是時候,去看看阮玉琴了。


    也不知這些日子,她如何了。但一想到要去看她,我的心底,又有些莫名的不安。就帶一些荷葉糕吧,想必她會喜歡的。


    我跟蓮生說去蘭府,蓮生有些失望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是要去將軍府呢。這麽好吃的荷葉糕,你隻管想著給阮姑娘帶去,小姐,你和阮姑娘非親非故的,卻如此關照她,也真是感情極深。”


    我不置可否,阮玉琴,得到了世間最深厚的愛意。蘭心貴為了她,隻怕能舍棄一切。我有時真的挺嫉妒她的,常雲昇就未必能為我舍棄全部,但若有一個人,真的願意為了我如此,我可能會覺得承受不起,愛得太深重,便是沉重的事。在愛與不愛之間,我還是最願意選擇,自由,自在。


    我帶著蓮生和荷葉糕,在午後來到了蘭府,蘭府靜悄悄的。這次沒有遇到東城縣主,覺得清靜多了。聽蘭府的管家說,縣主迴娘家去了,這幾日都不在。我被人帶著,一路到了阮玉琴的院落,仍是江南氣象,曲水芳草,池中荷蓮正盛,門前青竹幽幽,風中似有輕微的歎息聲。


    這次見到阮玉琴,她的狀態倒並不好。我到了時,她還在睡午覺,我就說在外麵坐一坐吧。過了一會兒,丫環來報,說阮玉琴醒了。


    我讓蓮生在外候著,我進了屋,看到我手中的糕點盒子,盒子是用細竹編成的,散發著清香,我打開了盒子,取出一塊淡綠色的糕點,對阮玉琴說道:“琴兒,這糕點是早晨才做的,取了荷葉汁,荷花粉,藕粉,你來試試,有沒有家鄉的味道?”


    阮玉琴接過我遞來的糕點,嚐了嚐,嘴角漸漸浮起了笑意,說道:“果然極好。淡而迴甘,像在江南荷塘裏似的。我才做了一個夢,夢裏迴到了家鄉,迴到了小時候。許是察覺到你來了,我便醒了。”


    阮玉琴人雖然虛弱,卻還在開著玩笑。但神色之間,始終難掩落寞。我問她近日如何,她歎了一口氣,說道:“也不過是那麽迴事啊,我這腿,隻怕也好不了了。姐姐也不必太花費心思。許是我的命,便是這般,我也認了。”


    阮玉琴披散著發,臉色蒼白,雙眸晶亮,但唇上染著淺朱色。這口脂還是上一次,我贈給她的。這是她整個人身上,最為顯眼的顏色。我說道:“今日要不是試試催眠呢?我也好再給你按按穴位。”


    阮玉琴搖了搖頭,說道:“不必催眠啦,這幾日,我倒是渴睡得很,一日倒能睡上三五迴,吃過了睡,醒了躺一會兒,卻又睡著了。”


    我說道:“這樣啊,你,你是不是有了?”


    我話剛一出口,旁邊的丫環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一時口快了,說完才覺得不妥,卻滿麵緋紅,不知所措。


    我也覺得自己是估量錯了,阮玉琴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我哪有那個福氣。我這個身體,怎麽還能有孩子。”


    我看了看屋外,又說道:“蘭公子也不在府上?”


    阮玉琴斜斜倚著枕頭,嫵媚而淡然地一笑,說道:“他這幾日總是出門,姐姐也不在府上。我一個人,也著實冷清得很。我本想著去府上請你過來,又怕你嫌煩。除了躺在這裏,吃飯,睡覺,等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麽。”


    我聽她說得,不由得也跟著難過起來。阮玉琴,本是江南的女子,她跟了蘭心堂,到底是福,還是禍呢?江南是她最愛的故鄉,而蘭心堂是她最愛的人,她的一生,就這樣被撕扯開了。


    正在此時,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蘭心堂人還未進屋,先就在門外喊道:“琴兒,我迴來了。”


    隨即蘭心堂已來到阮玉琴床前,見了我,蘭心貴又說道:“月小姐來了,琴兒最近神思過慮,飲食也沒有胃口,你可有什麽好方子呢?”


    我剛才倒沒有聽阮玉琴說起,既然如此,我便替阮玉琴把把脈。阮玉琴說道:“公子,妾身無事,隻是和月姐姐聊聊天,大熱天的,自然胃口差些。”


    阮玉琴這身子,也不宜於進補,也不必服藥,隻用飲食調養著,慢慢的也能有些效果。蘭心堂視我為無物,替阮玉琴將薄薄的紗被搭在胸口,說道:“雖然天氣還是熱,但你的身子禁不住的。”


    他俯在阮玉琴胸前,像極了一個撒嬌的孩子。阮玉琴伸出纖纖手指,輕柔地綰起他垂在耳畔的頭發,我猝不及防,頓時覺得自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於是我立即告辭了,我迴想起阮玉琴的脈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我喚上蓮生,蓮生小聲說道:“幸好蘭公子迴來了,否則小姐你都不舍得出來。這阮姑娘,到底是有什麽樣的本領啊,男的女的見了她,都失魂落魄的。連我見了她,都不敢大聲說話。”


    我點點頭,“蓮生,這就叫憐香惜玉。”


    蓮生樂了,說道:“我倒也不是憐香惜玉,我是看那蘭公子的眼神,真怕一個不小心,吹倒了阮姑娘,被蘭公子一刀砍了。”說罷,我們都笑了起來。


    蓮生又說道:“阮姑娘也真是有心了,又送了杏脯和細綾紗呢,和這樣大方的人來往,我也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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