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在研究陳夫人留下的一本藥書中所提到的,催眠術,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書裏所說,對一個人,尤其是身弱之人施行此術,可以聽到對方吐露真言。


    也就是說,想要識得對方的秘密,就是輕而易舉的事。這倒是和現代的催眠術有幾分相似了。我曾經認識一個心理醫師,她也曾跟我簡短地提起過。


    隻是想不到,在這個朝代,居然已經有了這麽先進的療法?我馬上想到將此術應用於常雲昇身上,也沒有別的事,我就想知道兩件事,第一,他愛不愛我,他到底有多愛我。隻要是女人,就免不了這個俗。


    我雖然確定常雲昇的心意,但還是想再試一試他。如果我早一點對南風遙施行此術,那麽我也不會被那個心機男拖那麽久了。


    第二件事,就是關於他父親常老將軍之死,他究竟得了多少消息,這消息裏,是不是和我父親月行山有關。假如當年,真的是月行山害了常老將軍,那我們兩個,也沒有走下去的必要了。到那時,甚至可能反目成仇。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心都縮緊了。


    正巧這個時候,阮玉琴又派了人來請我去坐坐。蓮生覺得很是詫異,說道:“小姐,怎麽這個阮姑娘,和你如此投緣?”


    我故作深沉地說道:“這是個秘密。”


    蓮生這一點很好,每次隻要我說,這是個秘密之時,她就會馬上閉嘴不問。然後乖乖地跟在我身後,陪我前去。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會說一個不字。平時蓮生話最多,但她對我也最是信任。我見蓮生不問了,自己又覺得想說道說道:“其實,阮姑娘一個人在府裏悶得太久,實在也是可憐。”


    蓮生點點頭,我們又一次來到了蘭府。這一次,還是小荷迎接了我們,小荷沒有帶我們,走上一次的路,而是走了一條更近的路。


    蓮生說道:“上次那池塘挺好的,也不知荷花開了沒有。”


    小荷笑笑,說道:“其實那條路比較濕滑,一般走的人也少,夏日雨多,又長了不少青苔,我都在那裏跌了幾次,都不敢走了。若是蓮生想要看荷花,一會兒我帶你去看。”


    蓮生說道:“那敢情好呀,我求之不得呢。”


    這丫頭,到了別人的地盤,還是改不了貪玩的性子,沒大沒小的。我隻是笑,小荷又說今日清靜得很,公子上朝去了,夫人也迴了娘家,姑娘已經吩咐了,讓廚房做一些馬蹄糕兒。“


    一聽到有好吃的,蓮生更是興奮了,笑得合不攏嘴,見人就熟的蓮生,居然直接挽著小荷,姐妹長姐妹短地套起近乎來,又是問小荷是不是本地人,又是問小荷年紀幾何,可有意中人,小荷用袖子半掩著麵,笑彎了一雙眼。


    阮玉琴的房門大大開著,門前站了兩個小丫環,院子裏滿地的陽光,彌漫著夏日香氣。我一進屋子,便覺得撲麵一股涼意,轉過一架有著魚戲荷蓮圖的玉屏風,阮玉琴半坐在床上,含笑望向我,那嫵媚如絲的眼神,差點把我絆倒了。


    小荷搬了個椅子,讓我坐在阮玉琴床前。我問她近日怎樣了,她說不錯,蘭心貴有時還會給她紮銀針,現在他的針法也很準了。提到前一段日子,為了學這個,蘭心貴將自己紮得體無完膚,阮玉琴眼裏水汪汪的,像是要落淚似的。她嬌滴滴地說道:“這都是我的錯兒,我總是連累公子。如果不是我,公子也不會如此受罪了。”


    阮玉琴說得情真意切,我聽了都動容。幸虧我不是男子,否則就是她癱了,我也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我忽然想到,如果我真的治好了這個紅顏禍水,這蘭府還不得翻了天。不過,阮玉琴大概一輩子,也不可能站起來了。她摔得太狠,傷了骨頭,想要康複,除非出現奇跡。


    我提出要給阮玉琴按一按,讓她鬆動一下。她有些遲疑,我笑道:“你不必害怕,其實和紮銀針差不多,但按摩不疼的,如果蘭公子有時間,也可以學一學,很有用處。”


    阮玉琴一聽,便也同意了。我便讓人點了香,並且關上了門。我對阮玉琴說,這需要安靜,阮玉琴便讓小荷和蓮生都出去了。我便站起身來,開始找穴位,先是按揉肩膀,按了兩下,阮玉琴便有些受不住了,說:“月姑娘,輕一些,有些兒酸。”


    後來我按到了太陽穴,還有一些別的穴位,阮玉琴眼神開始迷離,嘴裏幽幽道:“怎麽覺得困極了,怎麽好像,我又在江南的荷花池裏了......”


    阮玉琴已經合上了雙眼,我的按摩還在繼續,但我知道,她的大腦其實是很清醒的。我便問道:“玉琴,你和蘭公子,是怎麽認識的呢?”


    阮玉琴沉醉著,不吱一聲。我心裏想,難道真的睡沉了,我這都是白費力氣了,隻不過是真幫她催眠了嗎?我不由得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看著眼前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心裏犯起了嘀咕。


    忽然,我聽到她輕輕歎道:“也是緣分吧。我那時不過是一個樂伎,才剛剛出來見客人,誰知台下的人裏,便有他。我剛剛彈完了一支曲子,他已經去找媽媽,非要贖我。他花光了所有的盤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後來,還把身上的一塊玉佩當了,我不肯離開江南,他便向我發誓,決不虧我,就算是在大漠裏,也會為我建出人間的江南。”


    唉,即使睡著了,這女人也不忘喂我一嘴狗糧。我又問她:“你愛不愛蘭公子?”


    她嘴裏泛起一抹笑意,說道:“愛。”


    我感覺自己真是有些智障,好了,開始問一些有趣的問題吧。我一邊輕輕地按揉,一邊引導她進入正題,“蘭公子和常將軍真是鐵哥們啊,隻是常將軍父母當年死得冤,蘭公子的父親卻活了那麽多年,也是奇事啊。”


    我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了,阮玉琴閉著眼,說道:“有什麽可奇怪的,那月將軍還活得更久呢。蘭將軍早就退下了,才三十多歲的人,就在家裏養著,沒幾年就過世了,公子和將軍,都覺得這才是問題。”


    我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然沁出冷汗來。果然,他們都將矛頭對準了月行山!蘭心貴自然什麽都跟阮玉琴說的,可是我作為月行山的女兒,還和這一幫對我父親有敵對情緒的人走得很近!我都不敢再問下去了,但我不死心,又問道:“月行山是當世的大英雄,怎麽可能做那等事?”


    阮玉琴的嘴角露出譏誚的笑意,說道:“世間多的是沽名釣譽之人,有什麽可奇怪的呢?我聽到常將軍和公子經常商議此事呢。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月行山總有年老的時候,要麽翻案,讓朝廷來懲治,要麽,常將軍的手段,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聽到這些話,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出竅了,誰知,接下來,阮玉琴的話更是讓我如遭雷擊。阮玉琴自顧自地說道:“聽說常將軍一開始接觸月行山的女兒,便是抱著目的的,那個醜得很的三小姐,是雍城出了名的窩囊廢物,堂堂大將軍,如何會喜歡那樣一個要姿色沒姿色,要性情沒性情的女子呢?”


    我聽了這一席話,差點吐血了,一下子心緒大亂,差點一掌唿了過去。好在我及時克製了自己。我不由得懷疑起來,常雲昇接近我,真的是有目的的。


    我不想再聽更多的真相了,我慢慢地按揉了一番,阮玉琴終於醒了過來,一臉笑意地對我說道:“月姑娘,剛才我睡著了,你按得太舒服了。對了,我有時會說夢話,我不會說了什麽吧?”


    我搖搖頭,說道:“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你能說什麽?”


    我們正在說話,忽然,門被撞開了,隻見蘭夫人帶著幾個丫環婆子,直接衝了進來。蘭夫人見我在這裏,說道:“月小姐,請你離開一下,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賤人!”


    我連忙站起來,擋著阮玉琴,蓮生和小荷也擠了進來。我說道:“夫人,請自重,阮姑娘是我的病人,我不能讓她有閃失。”


    蘭夫人一聽這話,更是火冒三丈,說道:“好你個狐狸精,連女人都被你迷住了,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狐狸皮看看,你到底是怎樣狐媚人的!”


    蘭夫人一個眼神,兩個婆子扭著粗腰走了過來,我上前趴在阮玉琴身上,結果自己結結實實地挨了拳頭。蓮生見狀,連忙衝過來救我,小荷也飛撲過來,我們將阮玉琴的床圍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有丫環來報,蘭公子迴來了。蘭夫人猶未消怒氣,卻隻得帶著眾人離開。其實我倒不是心疼阮玉琴,隻是我在這裏,若眼睜睜地看著阮玉琴被欺負,總是不好的。


    須臾功夫,蘭心貴已經趕了過來,已經有人跟他匯報了此事,他對我說了感謝的話,又馬上去看阮玉琴有沒有受到傷害。蘭心貴低沉地吼道:“若那個女人再不識趣,我便休了她,讓她迴娘家去,我就丟了官,也在所不惜!”


    我連忙告辭,今日挨了打,也聽了一些消息,我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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