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婆婆家歇了一晚,我們便出發,趕向康城。


    小半日的光景,便到了縣衙。縣丞左大人忙著上前相迎,安排眾人落腳。卻不見朝廷派來賑災的孟大人。


    月行山一見左大人,便提出了疑問。左大人麵露難色,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康城實在是艱難,孟大人前些日子被暴民襲擊了,到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月行山詢問了孟大人的傷情,便讓左大人帶著我們前去看望。


    左大人很快將我們帶到了一處別院,此處倒是幽靜。我們來到一間屋子,果然見一個人躺在床上,左大人輕聲喚道:“孟大人,新到的月將軍來看望你了。”


    那孟大人據說是被刀捅到了胸口,險些便一命嗚唿,好在撿迴了一條命。所以朝廷才又派了月行山來。月行山會武功,即使有什麽動亂,也能輕易拿下。


    冬日天色慘淡,孟大人仍是一副虛弱的光景,半睜著雙眼,極力地想要起身,月行山連忙說道:“你好生調養著,別的事,且都莫憂心了。”


    出來後,月行山向左大人說道:“孟大人傷勢仍是很嚴重,需得好好照顧。”


    左大人忙答應著,說道:“自然是如此。本應當送左大人迴京城醫治,條件更好一些,可是左大人的傷勢不容樂觀,也經不起長途跋涉啊。”


    兩人感慨一番,月行山便又問起了賑災事宜。左大人卻是迴答得有些吞吞吐吐,說道:“大人,你們忙著趕路,也沒有好好吃一頓飯吧,我先安排廚房——”


    我想這正合我心意呢,忽然月行山打斷了他的話,厲聲說道:“左大人,受災的百姓重要,還是吃喝享樂重要?你我皆領朝廷奉?,自然當為聖上分憂。”


    月行山正氣凜然,左大人連忙說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賑災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將軍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啊。孟大人已經倒下了,將軍可一定不能出意外呢。”


    這人大約四十多歲,油裏油氣的,臉上有些笑,肚子上有些肚腩,一看也不像是為民做主的好官。昨夜在那小村留宿一晚,我們也便清楚了七八分。


    雖然朝廷撥了款,也發放了物資,但又有多少是給到災民的呢?如今又出現災民鬧事,就更令人咋舌了。


    月行山又連著詢問了好幾個問題,左大人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後來他幹脆搬出孟大人,說道:“賑災一事,皆是孟大人全權負責,從銀款到糧食,衣物,孟大人都記得一清二楚,下官不過是作為副屬,並不敢擅自做主。”


    這是準備甩鍋了?月行山笑道:“無妨,所有東西,都是有賬本的,朝廷發了多少錢,多少物,一一都有數,咱們隻需對數即可。這幾日我見雪災更嚴重了,可不能再拖延。”


    左大人連忙附和道:“將軍所言即是,您真是一心一意為老百姓,讓人佩服啊。隻是有句老話,窮山惡水出刁民,孟大人與我,也發放過好幾次物資了,卻被暴民搶走了大半,弄得現在,我都心有餘戚,生怕他們再鬧到府衙來。”


    左大人一邊說著,一邊歎氣。月行山說道:“左大人不必擔心,老百姓也隻是想要吃飽穿暖,想必其間有什麽誤會。”


    月行山不肯耽誤一刻,草草地吃過午飯,便與左大人商議賑災的事。又開始核對財物,從中午,竟一直到了深夜。月行山的臉越來越難看。我就知道,這裏麵絕對有問題。


    月行山所查到的,賑災的錢已用了不少,物資也發了過半,雖然賬本沒有問題。但這與我們昨日所見到的情形,完全不相符合。左大人輕飄飄一句,被暴民搶了,顯然不足為信。


    月行山麵色陰沉,皺緊了眉頭,說道:“從明天開始,找開賑災的倉庫,由官兵用馬車運到各鄉各村,再發放到各家各戶,務必確保,不能有一戶遺漏。”


    左大人遲疑地說道:“將軍大人,這樣會不會太慢了些呢?府衙人手有限。從前都是由各村的人統一來領,讓他們自己去發放。”


    月行山不容質疑地說道:“人手有限?但我看你那些下屬,整日也沒什麽事可做嘛,再說我這裏也可以派一些人。你看忙得過來嗎?”


    左大人連忙說道:“忙得過來,忙得過來,就是披星戴月,也在所不辭。”


    月行山又說道:“不僅如此,還要設置多個粥點,讓百姓有一口熱粥吃。”


    左大人說道:“有的呢,有的呢,隔兩三日,便會在多個地方施粥飯,和大人您說的一樣。”


    這左大人,反應倒是挺快的,隻是這賑災款和物資全然對不上數,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就讓人深思了。


    我陪著月行山,聽著他們的談話,到了夜裏,困得不行。左大人果然有眼力見了,連忙吩咐童子倒熱茶來。那童子應聲著,很快便倒來了三盞茶。


    我剛剛端起茶來,便覺得清香撲鼻,正準備飲用時,左大人忽然製止道:“這位副將,先莫飲,我家這小童頑皮,水又沒燒開呢,便端上來了。”


    那童子連忙從我手上接過來,說道:“大人,是我的錯,我馬上去還。”於是又將另外兩盞茶一並收走,屋子裏隻留下了淡淡的香氣。我看了看月行山,他微微露出笑意。


    又過了好一陣兒,童子將茶端上來了。我笑而不語,端起茶喝了兩口,困意才減輕了一些。月行山說道:“小淵,你先去睡吧,我和左大人再說說話,人老了,覺就特別地少。左大人你說是不是?”


    左大人堆著一臉的笑,眼圈都有些浮腫了,卻說道:“自然,自然。下官也經常失眠,為了災民,日夜坐立不安呢。”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官場上的人,漂亮話兒是信手拈來。對比一下,月行山倒實在是遜色多了。要不是他擅於帶兵打仗,就他這樣的性子,想要在官場上混,簡直是弱爆了。


    我還是先去歇息吧。這位左大人,已經貼心地為我和月行山安排了一個房間,也算是一點特殊待遇了。


    其他的人,都是三四人住一個房間。左大人說,這康城啊,條件苦得很呢,各位隻有將就一下了。我笑著說道:“我就先走了。兩位大人,也不要聊得太久了啊。”


    左大人一臉笑容,十分可親。月行山說道:“快去吧。怎麽還管起我們來了。”


    左大人說道:“這是將軍大人體恤下屬,下屬自然也愛戴將軍啊。”


    我去,這人除了拍馬屁,還能不能說點正經話?我莞爾一笑,說道:“左大人,謝謝您的茶,可真是好茶啊。”


    左大人仍舊笑著,說道:“副將若是喜歡,是我的榮幸。”


    我在童子的帶領下,轉身離去。那童子也是個嘴甜的,說道:“哥哥,你若愛喝我泡的茶,我天天泡給你喝,如何?”


    我一本正經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要跟著我走嗎?我在這裏可待不了多長時間呢。若你跟我迴雍城,我不虧待你。”


    童子笑道:“哥哥,雍城是個好地方,我做夢都想去呢。但是我又舍不得我家大人。”


    得了,這個小屁孩,不過十一二歲,也是個小人精。他又說道:“我已為你們的房間裏生了火,您看還需要什麽,我去為您準備。”


    我說道:“那倒是不必了,你還是去為兩位大人倒茶吧。”


    童子笑著答應。


    我來到房間裏,果然裏麵溫暖如春,童子告辭離去。我已經困得不行了,連衣服都顧不得脫,倒床便睡。這兩日既沒有吃好,又沒有睡好,簡直糟心透了,但還一點不敢在月行山麵前表露出來。隻怕他會笑話我,覺得我沒用,以後若再有這樣的機會,也不肯帶我出來了。


    這一覺,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是月行山的聲音。我全身酸軟,卻不得不立馬起來,打開門,才想起他一夜未歸。我說道:“爹,你一晚上都不睡的嗎?”


    他笑道:“就在大廳裏打了打盹,左大人也是如此。今天我們兵分三路,一路去各村發放物資,一路去各處設立粥點,再一路,負責巡視,隨時注意,以防暴民或其他別有用心之人。”


    我一聽他的安排,頓時也來了精神,說道:“那我做什麽呢?”


    月行山說道:“你就在這縣衙裏,好好地對對賬,昨夜還有好多賬,沒有對完。”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有什麽好對的,不都是一堆死賬嗎?你心裏沒數啊。”


    月行山說道:“凡事不能靠臆想,誰說賬本有問題了,憑你一張嘴嗎?叫你對,你就去對嘛。要不我在這裏對賬,你出去主持賑災。”


    我隻好答應著,但換一個角度想,本來身體也沒有恢複,在縣衙對賬,也算是休息了,月行山的良苦用心,我不能不感激啊。


    隻是呆在這陌生的地方,成天對著賬本,好像也不比呆在月府強。我要是想做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又何必跑到這裏來。我又開始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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