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仗著她知道的多些,威脅我們嘛...”


    沈枝意嘟嘟囔囔,音量卻控製的恰到好處,沈南山聽得一清二楚。


    沈南山:......


    倒也不必這麽隱晦。


    他本想問她,為何受了這麽多委屈從來不說。


    可他忽然意識到,若是他調查清楚,早早處置了那刁奴,哪還有今日這檔子事。


    他甚至誤以為趙嬤嬤悉心照顧了枝意十年,當真是糊塗。


    濃烈的愧疚襲上心頭,沈南山覺得自己真是老了,無力感籠罩而來,他的背脊彎了幾分。


    “爹爹,過往終究是過往,我想明白了,不怪你們。”


    沈枝意看他那躲閃的眼神,就知他心裏想的什麽。


    這件事始終是個芥蒂,她若是繼續含糊下去,對彼此都是折磨。


    說到底,他們並不知曉此事,不能將所有怨氣一並發泄在他們身上。


    畢竟,壞事是防不住的。


    “事情已經發生,我不會忘記,但也不會掛懷。”沈枝意沉吟,停頓片刻,想了想措辭。


    “你們心中有愧,我都清楚。若是你們仍舊介懷此事,那我現在原諒你們了。”沈枝意說得格外鄭重。


    原主性格太過偏激,她執拗於過去,以至於抵觸想要補償她的所有人,唯獨信任對她忠心耿耿的懷春。


    一次次的惹是生非,一次次的試探底線,是她缺少安全感的表現,她想要反複確認她在家人心裏的位置。


    沈枝意斂了斂眸,低下頭,側臉隱匿在月色中。


    抱歉,替你做了寬恕的決定。


    她重又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兩人,淡然一笑。


    以後,會有更多人愛沈枝意的。


    沈南山沉默,他聽到女兒口中的原諒,心下並沒有鬆快些許,細細密密的心疼緊隨而來。


    他以為她會一直任性下去,他也做好了一直縱容的準備,未曾想,她竟如此懂事。


    “誒...”沈枝意打了個哈欠,叫上懷春。


    “我困了,我先迴去睡覺了。”


    他們一時半會兒放不下這事,沈枝意留在這也沒什麽用,還不如迴去養好精神。


    趙嬤嬤的事一解決,沒有了後顧之憂,想必彼此心裏都卸下了一塊巨石。


    “去吧去吧。”沈南山歎了口氣,擺擺手。


    “我送你。”沈惜竹迴過神,上前一步。


    “啊?我迴院子睡覺就不用護送了吧。”沈枝意懶洋洋道,“還是姐姐你想和我一起睡?”


    沈惜竹:“......”


    見她愣怔,沈枝意笑笑,帶著懷春點頭示意後,美美迴去入睡。


    她走後,沈南山看了眼沈惜竹,一時無話。


    “父親。”沈惜竹先開口。


    “你...”沈南山看著跪了一地的仆人,止住了話頭。


    “缺什麽就說,別委屈自己。”沈南山交代一句,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沈惜竹屈身行禮目送他離開後,把地上戰戰兢兢的仆從叫起,這才迴自己院子。


    *


    時間一晃,又是幾日。


    沈枝意閑來無事搗騰花草,一不小心,全都養蔫巴了。


    她雙手支著腦袋,有些沮喪:“懷春,你說養植物,是不是也要天賦啊。”


    “小姐,人各有所長嘛,養植物不行,那你養動物唄。”懷春立刻出了新的點子。


    “養動物更難吧,還要每天照顧它的心情呢。”


    沈枝意撇撇嘴,養了就得負責,想想還是挺麻煩的。


    正當她苦惱究竟該做什麽時,沈惜竹出現在視野中,敲了敲她的院門,打斷了她的思緒。


    “姐姐!”沈枝意眼眸亮起來,想到二人的關係,又假裝移開視線,不想把熱情表現得那麽明顯。


    若說相府能與她說上一二的,隻有沈惜竹。


    懷春把她當主子,聊天也隻是順著她往下說,瞻前顧後,總擔心說錯話。


    可她與沈惜竹的關係,因著那一樁事,短時間內不可太過親近。


    她可真難,沈枝意耷拉著腦袋。


    沈惜竹目睹她的情緒變化,有些疑惑,還是笑著走進她院內。


    “近日可好?大夫有沒有說留下後遺症?”沈惜竹關切地問。


    “這也太誇張了吧?”沈枝意搖了搖頭。


    “你沒事就好。”沈惜竹淡笑,從懷裏掏出一張紅色的紙。


    “這是什麽?”沈枝意好奇地探頭。


    沈惜竹坐到她身邊,把紅色的紙張推到她麵前。


    沈枝意伸手接過,紅色的紙上,黑色的字體方正工整,力透紙背,頗具風骨。


    光是見字,便知對方才學不凡。


    “太傅之女孟雲禾是我的閨中密友,下月是她的生辰,要在府中舉辦生辰宴。”


    沈惜竹緩了緩心緒,這才詢問道:“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去?”


    沈枝意有些詫異地抬頭,與沈惜竹視線交匯的瞬間,便清楚她有些緊張。


    相府生活千篇一律,再加上爹娘寵愛,沈枝意甚至什麽也不需要學,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這樣的日子平淡安樂,時間久了,卻也乏味。


    沈枝意生怕露餡,這些日子愈發刻苦學習儀態與規矩,還未出過門。


    現在有這麽一個機會,她當然不會錯過。


    “好呀。”沈枝意答應下來。


    沈惜竹眼底浮現一絲喜悅,笑著點點頭,忽而想起什麽,目光落在她身上。


    “赴宴那日,京城的王公貴族都會來,你可有新衣服?”


    沈枝意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衫。


    她是為沈枝意穿的。


    “有是有,隻是...”沈枝意不知怎麽同她說。


    “我沒有想要幹預你穿什麽,生辰宴穿得太過素雅,恐招人閑話。”沈惜竹耐心和她解釋。


    “我知道了。”沈枝意點點頭,穿白衣去生辰宴的確不太妥當,穿藍色係的應該可以。


    “嗯。還有,當日可能要去馬場看賽馬,以防萬一,還要準備一套騎裝。”沈惜竹交代道。


    “賽馬?”沈枝意明顯來了興致,“我也可以上馬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會騎馬嗎?”沈惜竹的印象中,沈枝意並沒有學過騎馬。


    “不會可以學嘛。”沈枝意對新奇事物很是熱衷,但她也確實不會騎馬。


    “也好。”沈惜竹應下,再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項。


    兩人約好時間,沈惜竹抿了抿唇,與一旁的小芸交換了一下眼神。


    小芸擠眉弄眼,好似有些焦急。


    沈枝意還在低頭看請柬,懷春看著大小姐主仆二人無聲的互動,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迴了。”沈惜竹思前想後,還是打算告辭。


    小芸直接化身嘴替:“小姐,你不是有東西要給二小姐嗎?”


    “什麽東西?”沈枝意抬起頭來,眼裏帶了幾分期盼。


    沈惜竹遲疑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


    “不知你...喜不喜歡?”沈惜竹猶豫著將荷包遞過去。


    “我隻有女紅還算看得過去,你若是不嫌棄...”沈惜竹說著自己演練過的台詞。


    “謝謝姐姐。”


    沈枝意打斷她別扭的陳述,摸了摸荷包上繡的茉莉花,很是喜歡,直接掛在了腰間。


    看到她開心收下,沈惜竹鬆了口氣,目光柔和:“那我先走了,生辰宴我來接你一起走。”


    “好。”沈枝意點頭應下。


    出了沈枝意的茉雲居,沈惜竹嘴角微微翹起。


    妹妹接受了她的東西,是不是也代表接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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