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議事廳。


    昏黃燈光下,金光善自己一個人冷著臉看著書案上的信。


    “哼,雲夢江氏真是好大的臉麵!”


    金光瑤端著茶上前,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紙張,目光一掃,就知道他為什麽氣成這副樣子。


    怪不得這次金子勳被打這樣的大事居然會輕拿輕放。


    姑蘇藍氏藍曦臣,清河聶氏聶明玦皆來親筆信,表明門派下弟子目睹全程,確實是金子勳言行不當,魏公子雖然處處避讓,但江宗主不忍師兄受辱,下手雖然莽撞但懲罰並不算重,請金宗主看在江宗主年輕氣盛的份上不要遷怒雲夢江氏。


    名為請求,實則施壓。


    聶懷桑和魏無羨是在姑蘇藍氏聽學的時候處來的交情,二人親厚,請自己哥哥幫忙無可厚非。


    隻是看似冷冰冰的含光君,竟也摻和到這一蹚渾水裏,在金江兩家裏毫不猶豫的站在江家一麵。


    金光瑤麵無表情的把散落一地的信紙收好放在架子上,腦子裏缺不斷迴憶那時魏無羨沒骨頭似的掛在藍忘機身上,藍忘機這種極看重禮儀的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竟沒有推開,反而緊緊的扶穩····


    不知道為什麽,金光瑤內心一陣莫名的歡喜···


    甜滋滋的呢···


    (哈哈,這就是磕糖的快樂!)


    打了金子勳這位金家受寵的侄兒,卻無人敢聲張半分,連金光善也認下了這樁事。


    這樣強大的影響力直接間接的震懾到了仙門百家,百鳳山上,魏無羨為了江家名譽忍辱負重,江澄為了師兄不堪受辱出手規訓,江家雖沒了長輩,但長姐氣度雍容,庇護幼弟,兩個少年情同手足,彼此扶持,江家名望不遜當年。


    不知何時,“雲夢雙傑”的名聲響亮起來,以至於很久以後,哪怕是魏無羨的名字已經被寫進了藍氏族譜,“雲夢雙傑”依舊代表著異姓兄弟的美談。


    “阿羨!”


    魏無羨和江澄打鬧迴了院子,江澄去換了身家常衣服,魏無羨坐在廊下,愣愣的端著酒壺,看著月朗星稀的天空,身後,江厭離軟軟的聲音響起。


    “師姐!”魏無羨揚著笑臉顛顛的跑過去,鼻子一聞,笑容更真切幾分,“師姐,你做什麽好吃的了?甜甜的!”


    江厭離笑了笑,“鼻子怎麽這麽靈啊,我新做了栗子糕,你去喊阿澄出來,我們一起~”


    魏無羨叼著一塊還溫熱的點心,含糊不清的囑咐,“那師姐,你記得泡一壺桂花茶配這個最好吃啦!”


    江厭離笑著點點頭,目送著魏無羨離開。


    “江姑娘。”江厭離目送著魏無羨離開,轉身剛剛架好茶壺,點上火準備煮茶,院門口突然傳來那個人的聲音。


    江厭離心神一動,差點燙到手,迴過頭,眉目溫和的問道。“金公子,漏夜前來,有何貴幹?”


    金子軒也不知道為何要來。


    今日江厭離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宣告,她在兩個弟弟和自己中間,選擇了弟弟,選擇了她從小愛護的家人。


    其實並不是出乎意料之事。


    江厭離的每一份溫柔,都得到兩個男孩毫無保留的尊敬和愛護,而自己,卻始終沒有給過她任何像模像樣的迴應。


    當年對待自己溫柔謹慎的江厭離自己尚且棄如敝履,如今她站在了不同立場,照理,自己應該寬心了。


    但是莫名其妙的,金子軒看著病榻上的金子勳,總覺得江澄抽的輕了,打得少了。


    迴房後,挑選衣服,熏染熏香,淨麵洗漱,調整發冠,硬生生在這麽晚站到江厭離的院子前,聞著香甜的栗子香,看著她笑嗬嗬為弟弟們忙碌的身影,聽她軟軟的一聲阿羨,似乎心裏就好受了許多。


    “金公子?”江厭離久久得不到迴應,有些疑惑的打開門,看著麵前的金子軒,施施然一禮。


    “金公子,您究竟有什麽事?若是來尋阿羨阿澄,那請迴吧,不管什麽後果,自有金宗主和阿澄商量。”


    金子軒看著月色下柔軟剛毅的女子,心頭悔意,憤怒,羞愧,愛慕交織,臉色通紅,隻能輕歎一聲,“江姑娘,我並非此意,金子勳自小養在父母身邊,嬌慣的很,他今日出言不遜,江宗主出手教訓是應該的,我沒有找麻煩的意思。”


    江厭離難得聽他語氣這樣溫和,有些疑惑的仰頭,直視著金子軒,“那不知金公子前來···”


    金子軒看著石桌上氤氳的霧氣,帶著撲鼻的桂花香,說不出的人間煙火,溫暖滾燙。


    “可能是聞見了江姑娘這裏的糕點太香,忍不住就過來了,子軒先行告辭。”說著退後幾步抬手行禮。


    江厭離看他轉身,突然開口,“您稍等!”說著急匆匆的轉到小廚房,又拿著一大包油紙抱著的點心。


    “既然想吃,就嚐嚐厭離的手藝吧,金公子不必客氣。”


    金子軒耳尖紅紅的,雙手無意識的抱緊手裏溫暖的點心,看著江厭離有些慌張的轉身,快速合上了房門。


    剛剛心頭那一股微妙的情感轉瞬即逝,金子軒慢悠悠的走迴去,便往嘴裏塞栗子糕。


    栗子糕又香又甜,溫熱柔軟,是雲夢的特色,或者說是江厭離的獨家秘方,金子軒沒吃過這樣的美味,恍然間想起魏無羨說,這個配桂花茶最好,忍不住加快腳步,準備迴去也試一試。


    “哎····孽緣啊···”魏無羨和江澄躲在牆角,二人將剛剛的一切盡收眼底,皆麵帶無奈。


    “我說了吧,阿姐是真心喜歡金子軒的,這件事,那裏那麽容易改?”江澄垂頭摳牆,很是沮喪。


    “這···金子軒那隻花孔雀,真是不要臉了他,這麽晚了打扮的花枝招展來人家姑娘門前,不知羞恥,一點君子風範都沒有!”魏無羨有點氣急敗壞的嘟囔著。


    江澄重活一世,心態很不一樣,但此刻看著魏無羨一副小舅子看姐夫的模樣,也覺得有趣的很,順口調侃,“是啊是啊,誰能比得上藍家那一屋子的君子啊。”


    魏無羨大大方方的點頭,“可不嘛,你看藍湛絕對不幹這種事。”


    江澄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他像個傻子一樣什麽也不知道,還是應該慶幸自家小香豬似乎還能留幾年。


    “阿澄,阿羨!怎麽不出來啊?”江厭離帶笑的聲音響起,二人相視一笑,帶著幾分偷聽牆角的窘迫一個擠一個站出來。


    “阿姐。”


    “師姐。”


    江厭離半個字都沒說別的,隻笑眯眯的喊他們吃點心,喝桂花茶。


    “今日忙了一天,看你們也沒什麽心思吃飯,餓了吧?嚐嚐新出爐的栗子糕。”


    這話不說還沒覺出什麽,一聞那個味道,還真是餓了。


    兩個大小夥子吃兩盤點心跟塞牙縫似的,末了江厭離還去煮了兩碗麵條,才填飽了兩隻弟弟的肚子。


    江厭離看他們吃完一個一個自覺地收拾好碗筷,三人坐在院子裏乘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羨羨,栗子糕我留了一些,你明日送去一些給藍二公子吧。”


    魏無羨一愣,“送他幹什麽,我還不夠吃的呢。”


    江厭離笑了笑,“這些栗子都是藍二公子送到小廚房的,說是擔心你晚上餓,能填填肚子。”


    江澄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魏無羨,突然覺得前世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有跡可循,隻是從前自己從未好好想過,包括自己阿姐,包括魏無羨。


    今日毆打金子勳卻全身而退,大家心照不宣。


    聶藍兩家宗主去信,表明立場,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藍曦臣表明立場並不難解釋,一則,他為人本就正直,二來,藍忘機的意願也是左右藍曦臣心之所想的重要因素。


    而聶氏···


    在這樣的事件中,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聶宗主突然發聲,背後沒有聶懷桑的意願絕不可能,聶懷桑那個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一問三不知的廢柴,卻在前世布下大局,還原了所有真相,謀略膽識非常人不可及。


    江澄心裏發苦,這樣運籌帷幄的人,都願意相信魏無羨,堅定的支持魏無羨,前世的自己,卻那麽決絕的拋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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