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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看信紙良久,那人才出聲道:“原來是蘇府的人。隻要無關朝事,都可以交易。”


    蘇婉凝在心裏捏了把汗,春風樓暗處的坊主果然消息靈通,居然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將她的出處打探清楚,比她想象的要難應付得多。


    她並不想暴露身份,眼下也別無他法,隻能硬著頭皮等待下文。


    幸好忠伯侯府,不曾聽說與江湖人士有情仇瓜葛。


    不然她今日怕是性命堪憂。畢竟江湖人向來直爽,做事從不講章法,有怨有仇當場就報。


    果不其然,還有下句。


    “說來也巧,忠伯侯現在的娘子,奪走了我表姑奶奶女兒的表叔家大娘子親妹妹的位置,我們也算有牽扯糾紛。不過既然姑娘來了,本坊主也絕無讓人空手而歸的道理,除十金之外,你須得應下我一張空頭契約,許我之後閑來有空,想出其他有趣的兌現方式。至於你所求的木材商鋪消息,都不是問題。”


    蘇婉凝想都沒想,直接應下,“一言為定。”


    她隻顧得上堵死秦若軒的生路,還有其他比這個還要大的事情?


    就算春風樓坊主賴上她,她也可以假死遁走,大不了不承認罷了。反正她是小女子,偶爾不遵守無理的要求,也不為過。


    達成合作條件後,坊主殷璃終於從榻上端坐起身,攏了攏紛亂的長發,堆在胸前,信步走到蘇婉凝麵前。


    蘇婉凝始終不肯抬頭與他對視,因為她知道,江湖人識人的本領強,萬一被坊主記住自己麵部特征,下次尋她是易如反掌。即便是世間最高超的易容術,也不能改變原主本身的習性。


    她可不願意過多暴露自己的特點。


    於是,她囁嚅道:“坊主請贈筆墨紙硯,小女立馬簽字畫押。”


    殷璃對這個菟絲花般嬌弱的女子產生了興趣,她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官家女子,落落大方,絲毫不會因為自己的刁難而難堪,相反很有骨氣,也很有韌性,竟敢答應他毫無章法的要求。


    而蘇婉凝更多地則是淡然自若,即使對麵是春華坊坊主,掌管民間所有動向的神秘人。


    “你且先去吧。三日之內,再來此處,偏門低扣三聲,掛住門環再擊兩聲,你要的東西自然會送到你手上。”


    蘇婉凝麵上一喜,有了秦若軒的動向,她就能趁他未發跡時輕鬆打壓,思及此,她連唿吸都輕快起來,起身間帶動麵紗一角。


    從殷璃的絕佳角度而言,恰好看清楚女子嬌嫩的脖頸和精美的下頜。


    他暗自閉上眼睛,心中已經描摹出蘇婉凝的大致骨骼模樣。


    不知情的蘇婉凝乖巧點頭作別:“多謝坊主,小女既已得償所願,便不再叨擾坊主。十金在此,祝坊主萬壽無疆。”


    她專撿了些吉利話講,有錢能使鬼推磨,希望春風樓坊主接下來的要求不至於太過分。


    三日後,蘇婉凝依照約定再次來到春風樓,得到一卷書冊,在偏房翻閱。


    思索良久,蘇婉凝又遞給守門的小童一錠銀子,交代他守好門還有她換下來的衣物。


    她確實是有備而來。


    不多時,一個清秀書生搖著折扇從春風樓正門走了出來。


    隻見“他”徑直往東街走去。


    扮作書生的蘇婉凝目標明確,直奔秦若軒上一世發家致富的木材店鋪。


    淳豐棺鋪。


    這家棺鋪在月餘前迅速開張,門可羅雀,但鋪子營收不見有何影響,且總有幾個外來的富商低調出入。


    另外,蘇婉凝清楚記得,秦若軒的字是子淳。


    “客官裏邊兒請!”掌櫃的嗓音洪亮有氣勢,一點兒也沒有生意冷淡該有的頹喪模樣。


    蘇婉凝刻意向外看了看,確認好沒有陌生人入內之後,才從衣袖內取出一塊木料,交給掌櫃。


    掌櫃定睛一看,愣住,立馬招唿小二將鋪門關上,再次仔細地拿到櫃台後麵,借著燭光仔細看,半晌才道:“客官,您這可是個稀罕玩意兒。恕老朽眼拙,鬥膽猜上一猜,這是一塊上好的陰沉木!”


    “不過是個稀鬆平常的料子罷了,家中長輩在世時唯一的心願就是用這種木料做棺材。所以在下準備在都城內的各個木材鋪打聽。聽掌櫃的意思,手裏並沒有現成的料子?”


    蘇婉凝沉著嗓子,同掌櫃談判。她上一世潛入各府做暗衛,婢女戲子少年郎一扮一個準,從未被人瞧出破綻來。


    這個掌櫃明顯思緒紛雜,激動地嘴唇直打哆嗦。


    “掌櫃的,銀兩不是問題,隻要你們店鋪有能力拿到這種木料,今日就付定金!”


    胡掌櫃眼看大筆買賣就要上門,豈有不接的道理。隻不過他也有些為難,少東家不在場,他也不好擅自做決定。


    於是胡掌櫃悄聲在小廝耳旁嘟囔了幾句,對方撒腿就向外跑去。


    蘇婉凝明白,胡掌櫃這是去尋外援了。


    為了魚兒能上鉤,她也隻好耐心等待。


    過了有兩盞茶的功夫,魚是真上鉤了,還是條大的。


    秦若軒看樣子是匆忙趕迴,漿洗得發白的布衫上,沾染了一處灰塵,但絲毫不影響他精明的腦子繼續盤算。


    “這位公子有理了。聽聞公子手上有一塊珍貴的木材原料,可否借在下一觀?”


    蘇婉凝這一世再遇到秦若軒,極力壓製住內心的怒火,萬不能在複仇的第一步就露出馬腳。


    可她的雙手在奉上陰沉木時還是不自覺的發顫,而且手指還不經意劃過秦若軒的手背!


    對方明顯一僵,眼神犀利地看向蘇婉凝,露出審視的表情。


    她屏住唿吸,不想被老狐狸秦若軒捉住把柄,片刻慌亂後,拿出了豪橫富商該有的氣勢。


    “胡掌櫃,你家店鋪到底有沒有現存的料子。沒有也別耽誤我去找下一家!”


    說著,蘇婉凝假意轉身要走。


    秦若軒哪有讓肥肉從嘴邊飛走的道理,笑著伸出胳膊攔住了蘇婉凝的去路。


    “公子,一個月之內,小店必能打造出用這塊料子做的棺木。”


    看來這一世,他在利益麵前,還是馬上投降。


    蘇婉凝高估了秦若軒的品性。


    “好,夠爽快。這是五百兩銀票,作為定金!”


    秦若軒恭敬地伸出雙手去接。


    蘇婉凝猛地一轉,作勢要收迴銀兩,“哎,這位老板,做生意講究簽字畫押,無憑無據的就付了定金,我怕被騙的時候,哭爹喊娘都不行。”


    簽字畫押這招也是從春風樓坊主處,現學現用。


    她上一世可不就如此,臨到頭,被騙得傾家蕩產,屍骨無存。


    秦若軒聽到解釋,本來緊蹙的眉頭舒緩開,笑嘻嘻迴答:“公子所言極是。胡掌櫃,快去將店鋪印章取出,就寫給公子打造名貴棺木一抬,下月十五前交貨。”


    “還請掌櫃的盡快,畢竟此事頭等重要,錢財都是小事。”蘇婉凝故意將木料之事描述得急迫又重要。


    “自然。”秦若軒滿意地算著即將收益的銀兩,眉梢帶喜。


    蘇婉凝前腳剛走,後腳就又尋了處成衣鋪,換了另外一身男裝,還特意將店家的酒壇打開,身上沾了些酒味和脂粉香。


    她扮成一個留戀煙花場所的公子哥,悄悄守著淳豐棺鋪,跟在步行離去的秦若軒後麵。


    蘇婉凝方才與秦若軒貼近時,嗅到對方衣衫間縈繞著女子衣衫特有的脂粉香,不過分濃鬱,但也讓她肯定了對方的出處,是高門小姐。


    她很好奇,秦若軒現在攀附的女子是誰?


    蘇婉凝不介意給二人的感情添上一把火,讓二人度過難忘的一天。


    隻見秦若軒有條不紊地邁入熱鬧的東市,街邊店鋪多是金銀首飾,成衣鋪子,還有脂粉口脂,精美糕點。


    他徑直上了一座茶樓。


    一名帶著帷帽的女子正興致缺缺地坐在臨街的窗子上向下張望,在看到秦若軒出現時,興奮地揮了揮手中的帕子。


    “軒郎。”女子低聲驚唿一聲,似是要引起秦若軒的注意。


    其實,以蘇婉凝的閱曆來看,秦若軒的皮囊在大燕國算是位於前十之列,不然街上的女子怎會紛紛側目,恨不得將眼珠黏在秦若軒身上。


    那女子的聲音尖銳嬌氣,無非是在宣誓主權,對外人表明,秦若軒是她的。


    蘇婉凝仔細迴想,這女子的聲音有些許熟悉。


    李家三小姐?


    錯不了了。


    一個青色布裙的丫頭上前給他二人沏了一杯新茶,耳邊豆大的耳飾可不就是李家獨有的。


    蘇婉凝頓時起了興致,不過她不打算自己親自率先出馬。


    對於多疑善妒的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製造巧合,誤導她讓她自己胡亂猜疑,這樣反而會產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蘇婉凝給街邊的小乞兒丟了幾枚銅板,讓他跑腿去給茶館的秦若軒送句口信。


    “就說,軒郎快些來。春風樓的柳若風姑娘已經梳洗好了,就等著啟封一壇上好的杜若酒,給公子打發一日的辛勞。”


    杜若酒可是秦若軒的心頭好,這是與他新婚後發現的。


    秦若軒很少表露出自己的偏好,為的就是以防被他人捉住把柄,用他在乎的東西威脅他,利用他。


    想必,李家三小姐身為他最近交好的女郎,也應該會關注到秦若軒的真實喜好。


    果不其然,躲在樹後的蘇婉凝發現窗邊的秦若軒明顯一愣,李家三小姐麵色陰鬱起來,氣氛地將手中的杯子隔窗甩出。


    好巧不巧,就是蘇婉凝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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