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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華殿內,朱見深端坐在龍椅上。旁邊侍有劉喜,於天道,慕容無極。


    殿外冷風習習,直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夜深人靜,文華殿外早已收拾得幹幹淨淨,整肅如初,又多加了數道崗位守備。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朱見深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當年太祖皇帝初為起義軍時,幸得多方盟友相助,才一舉推翻了蒙古韃子的統治。其中一方勢力便是青狐幫!青狐幫眾多為江湖俠盜,雖然作戰勇猛,但軍紀不嚴,幫眾散漫,不服管束。


    天下大定之時,青狐幫跟隨太祖皇帝出生入死,太祖必須論功行賞,但太祖知道這些江湖人士難以約束,故散封閑侯,分在全國各地。熟知這幹人等仍是賊性難改,在各自封地為非作歹,燒殺淫掠,太祖念其功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這青狐幫追隨藍玉造反,為錦衣衛誅滅殆盡。誰知這一百多年間,這幫會竟又死灰複燃了。


    “近來有番子探知寧毋仁、楊連恩是青狐幫眾,企圖謀反,故朕下令滅門。“朱見深撚著胡須苦笑一聲,”之後又探得賊人的蹤跡,故派三十餘名東廠番役前往剿滅,誰知這些人竟然音信全無,你剛剛所言朕才得知這些人早已死於非命,足以見得這些人頗有勢力。”


    劉喜補充道:“近日暗查走訪,朝中大臣可能仍存有青狐逆黨。”說完,瞥了一眼身旁的於天道。


    於天道不過一介武夫,心直口快,做事不加思索,胸無半點城府。隻聽他那雄渾的聲音一下炸出:“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辜負皇命


    劉喜笑著拍了拍於天道的肩膀道:“別緊張,於大人。咱家隨口一說,並無它意,更無所指。”於天道也麵露僵笑,點頭稱是。


    “想來今晚刺客定是青狐逆黨。”慕容道,“臣必定詳查此案,剿除逆黨!”慕容一直跪在地上,無意間瞥到了散在地上的奏折,慕容心疑。


    眾人離去,慕容剛出去就碰到黃大成:“可有發現?”


    黃大成低聲耳語道:“刺客之中有一活口!”


    “秘密送至錦衣府,嚴加看護,不得出現任何紕漏!”慕容言辭之中帶著一些冷厲。


    此時於天道正好經過,慕容上前客套:“今晚可多虧了於尚書啊!”


    “那就煩請慕容大人多多管教屬下!”於天道向來不恥於錦衣衛交道,說話心直口快。


    “改日定到府上拜謝!”於天道一聲不吭地轉頭就走。


    迴到錦衣府,慕容將朱見深所說的青狐幫一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眾人才明白這幾日的疑惑。但慕容仍舊眉頭緊皺,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


    “青狐幫?以前可從未聽說過!寧大人絕不是反賊,更不會加入什麽青狐幫!”歐陽道。


    “既然寧、楊二人是青狐逆黨,楊連恩不是被皇上暗殺,那是為誰所殺?”荀千機沒有理會歐陽所說。他似有所明,又隱諱不言。


    “罷了,今晚抓到一個活口,這就準備夜審,給我撬開他的嘴!”說完,慕容直奔詔獄。


    詔獄之中,刺客已押送到。典獄嗬斥道:“爾時何人?為何前往宮中行刺?又是受何人唆使?如實招來!”


    那刺客啐了一口,大聲叫罵:“錦衣衛?不過是不明就裏的昏庸鼠輩!爺爺不怕你們!”言罷,他欲咬舌自盡,熟料未果。


    “別折騰了,你戴的這護牙用精鐵打造,想死?沒那麽容易!我陪你好好玩玩!”典獄一臉詭笑,走到他麵前。


    那刺客不怒反笑:“來!用你們的酷刑伺候爺爺!”


    典獄大怒:“錦衣衛的本事你怕是不知道!這有剝皮,油鍋,彈琵琶,錫蛇遊你要是哪一個?”


    刺客絲毫不懼,凜然道:“一個個的來,爺爺不怕!油鍋給爺爺洗澡,剝皮給爺爺搓搓泥垢!”言罷朗聲大笑,典獄更加惱火。


    “行!那就陪你慢慢玩!看你能笑到幾時?”典獄一臉不屑。


    次日清晨,慕容剛落座就看到了王良在殿上。


    隻見王良麵色蠟黃,眼窩凹陷。見慕容上殿趕忙行禮,慕容扶起道:“傷勢如何?因何故受傷?”顯然慕容不是關心,而是責怪他如此廢物。


    王良支支吾吾道:“屬下武功低劣,執行公務之時,為匪盜所傷。傷勢已無大礙!”


    慕容見他左臂纏著幾層紗布,一眼便看出是刀傷,也沒再多問什麽,便令王良退下。


    方才一幕皆為寧無憂看在眼裏,雖然慕容自皇帝處得知真相,但他仍覺得事有蹊蹺,哪裏不對勁難以相信。他將寧無憂軟禁在府中,卻不加約束。


    慕容從另一邊轉到屏風後,嚇得寧無憂一聲大叫。寧無憂嬌嗔道:“你這個人怎麽走路沒有聲音啊!”


    “誰允許你偷聽了?”慕容一臉嚴肅,慕容行事從來不允許外人偷聽偷看,之前的更夫便是例子,可對寧無憂卻隻是怒斥,或許出於對她的愧疚吧。


    “我,我恰好遇到。不過我有一個發現!”寧無憂怯怯地道,“剛才受傷的那個人你不覺得他十分像那夜的黑衣人嗎……”


    “住口!我的人我還是信得過的!”慕容盯著她看了許久。


    “他的眼神我記得,太像了!你不可感情用事啊!”寧無憂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會!錦衣衛從不會感情用事!”慕容斬釘截鐵道。嚇得寧無憂一哆嗦。


    慕容雖然這麽說,但他的眼神不住閃爍。他猛地想起了劉喜的那句話——朝中混有青狐逆黨。


    “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一個逆黨!”


    “如果你覺得我真的是逆黨,我可能早就死了,何必留我到現在,你肯定發現了什麽!”


    慕容一怔:她說的不錯,寧楊兩案確實有諸多疑點,包括皇帝、東廠甚至王良。但他卻一言不發,無可奉告,因為他也亂得很。


    此時荀千機應邀而來,寧無憂倒也識趣默默退開。


    慕容低聲道:“於天道有蹊蹺!”


    荀千機眉毛一挑,問道:“如何?”


    昨夜慕容夜進皇宮大內,了解了青狐一事,但在滿地的奏折中發現了一道於天道的奏折,慕容留意後發現這奏折上的字體有些熟悉,和那封信上的字體十分相似。


    荀千機唏噓不已:“難道於天道也是青狐逆黨?”


    “我這就前去會會這個於尚書!”


    於府門前,慕容在馬上一看:這楊府二字竟然是手寫的,筆跡入木三分,十分雋秀。慕容通報門童求見。


    於天道暗想:慕容無極?他來幹什麽?難道真的是來道謝的?邊想邊出門迎客。


    慕容同於天道進了府門,到了正廳。就看到正廳門口對著的牆上掛著一幅大字——“忠”這行書絲毫不遜於王羲之的的蘭亭序。


    “不知指揮使大人來此有何見教?”於天道開口道。


    “見教不敢,隻是來向於尚書道謝!”


    “如果真是道謝大可不必,將軍不妨直言!”於天道心直口快,從不阿諛奉承,在朝中也是屢遭排擠,至於這兵部尚書,也是因他有些本事才不至於丟了位子。


    “在下也不多費口舌,都知大人擅長書法水墨,求學門生不計其數,此次前來特送大人一幅字畫以表謝意!。”


    於天道半信半疑,但他是個字癡,慕容也正投其所好。兩手一拍,兩人展開一幅字畫。


    “請大人不吝賜教!”


    “這字何人所書?出自誰人之手?”於天道兩眼發直湊過去緊緊盯著這一幅字畫,眼睛都不眨一下,口中時不時發出唏噓之聲


    “來來來,老夫偏要比試比試!”於天道雖口中讚歎,卻從不輕易服輸。轉至案前,提筆欲落,卻又思索,“寫什麽呢?慕容兄弟你說寫什麽?”


    於天道顯然來了勁頭,剛剛還十分抵觸慕容,現在卻以兄弟相稱。慕容也苦笑著這家夥還真是奇怪。


    慕容也不客氣:“在下昨日看到杜工部的兩句詩極有感觸——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於天道深深點頭,隨後下筆。慕容要寫這兩句意圖十分明顯,這兩句詩中“朱門”二字正是暗合信封中的朱門奄。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人之筆力令在下汗顏!”慕容謙遜道。


    於天道聽慕容一說,瞬時這八字即成。其實這八個字是慕容暗示,暗合玉山狐之意。


    於天道放下筆墨,朗聲大笑:“慕容兄弟啊,這字如何?”


    “在下所書實在難以展露!”


    “你的字不錯!勝過我徒弟幾分。今天老夫高興,這小小字畫便送於你!”於天道樂得合不攏嘴,慕容覺得這人性格還真是怪癖。


    麒麟殿上。


    “這……這字跡分毫不差!”荀千機驚訝著看向慕容,手裏拿著那封寧府搜來的書信,比對著今日於天道所送的字畫。


    慕容沉默不語,心中思緒萬千:難道於天道也是青狐的人?他就是朱門奄?但是……


    審訊三日,典獄日夜用刑逼供,那刺客仍是緊咬牙關,神色鎮定,典獄實在沒有辦法,逼供也漸漸鬆懈了,疲憊地伏在案上,鼾聲如雷。


    那刺客這幾日被折磨地早已體無完膚,傷痕累累,傷口不住地淌血,卻也是一聲不吭。


    “好小子,能扛住詔獄酷刑的沒幾個,你倒是算一個!”獄卒一手扔掉了手中的皮鞭子,端起海碗牛飲起來。


    “王大人!”隻聽門外有人喊道。王良走進來喚退獄中大小卒子,單獨留下審問刺客。


    王良走上前去,低聲卻有力地嗬斥道:“說!寧毋仁的同黨都在哪兒?”


    那刺客緩緩抬起滿是傷痕的臉,嘴角還掛著血絲,隨後瞪大了眼睛低沉地道:“是,是你!”


    王良也不理會,罵道:“迴答我的問題!”


    正是:夤夜逃獄,黑衣再現。錦衣賀律身死,宮禁刺客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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